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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念背對著楚清歡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睡不著。

他不斷告誡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聽,可他的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聽著隔壁床上的每一分動靜,感受著那裡的每一個呼吸。

他給自己辯解的理由,一定是他不習慣如今的睡姿,以前總是喜歡麵對著那邊睡,如今換了個方向,肯定不適應。

可是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浮光掠影的那一幕,如此驚豔,如此驚心,隻一個刹那便深深烙入腦海深處,再也無法剔除。

睡下已有半個時辰,身後的氣息均勻而平緩,想必已經熟睡,在這種安靜之中,他的心突然一跳。

悄悄地轉過頭來,朝那床上看了一眼,再悄悄地掀開被子,悄悄地起身,他的動作極輕極緩,仿佛是怕驚醒這沉睡的夜,他屏著呼吸,躡著手腳,一點一點,朝那床上靠近。

在離床一尺之遠,他停下,不敢再近,隻是低著頭,靜靜地看著這張熟悉的臉。

不是不知道她長得好看,比他還好看,但在今晚之前,他隻認為,男生女相,或者女生男相,這本是件平常之事,沒什麼可稀奇的。

但是現在,他的心裡卻不知為何,有了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微妙變化,以前無數次光明正大坦然直視的臉,現在隻敢這樣偷偷地看,做賊一般的心虛。

“如果不想睡覺,就出去跑圈。”眼前的人突然開口,沒有睜眼,語氣平靜得仿佛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在眼前。

“咚咚!”

他的心劇烈地響了兩聲,刹時臉熱得象是被火燙了一般,慌忙轉身,以無與倫比的速度跳回床上,倉促間,腳趾撞到了床板,疼得他眼前一黑。

呲了呲牙,硬是沒敢發出半點聲音,他砰地倒在床上,抓起被子蒙了頭,黑暗沉悶的狹小空間裡,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象打鼓一般,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從%e8%83%b8腔裡跳出來。

楚清歡睜開眼睛,看了眼象隻鴕鳥般的何以念,輕輕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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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東庭軍營短短數日,楚清歡成了個特殊的存在。

司馬如並沒有給她任何實質性的職位,然而她的兩度受傷卻讓軍營裡的人都對她有了很大的尊重,連任海也對她大有好感,就以前對她的無視而致了歉,她隻是回以淡淡一笑。

這日,在她箭傷將好之際,司馬如差了任海過來,叫她去帥帳一趟。

等她進去時,史太醫剛給司馬如按摩完畢,看到她亦是相當熱情,抓著她就要給她把脈,被她婉拒之後,看了她好一陣氣色,說是要開點補藥給她吃吃什麼的,直到她的應允之後才總算告退。

“史太醫平時嚴肅得很,更不愛多話,對你倒是例外。”司馬如在婢女的攙扶下坐起身來,微笑道。

“這真是令我受寵若驚。”楚清歡如是說著,臉上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模樣。

司馬如早已習慣了她這不鹹不淡的樣子,隻是一笑,帳外,任海命人抬著一架步輦進來,她一瞥,正是與馬車相配套的那架。

見她眉梢輕挑,劃過一絲疑問,司馬如長眉一展,笑道:“今日帶你去個地方。”

等到出了大營,穿過定邊城外的那片雪地,位於一處高壩時,楚清歡才知道他要帶她看的是什麼。

天地相接,大片冰麵如匹練,橫亙於整個視線之中,這是結了冰的泯江主乾,然而令她意外的不是這個,而是遍布在泯江江岸一側的數千名身著東庭軍服的士兵,以及江岸下正在有條不紊進行的工事。

一個她所沒有意料到的工事。

抬木料的,挖石塊的,開鑿的,砌石埂的,搭架子的,建閘門的……她看在眼裡,一個念頭飛速掠過,心中微沉。

見到司馬如,所有人都停下來朝他行禮,他微微一擺手,他們便又埋頭於手中的活計,一切都是沉默的,沒有人聲。

“不用超過十日,這座堰門便可修好。”司馬如坐於步輦之上,裘衣如雪,墨發隨風輕舞,他看著這個耗費眾多人力財力的工程,神色如常,未見絲毫驕妄之色。

“不知殿下修此堰的目的是?”楚清歡的視線在各道工事上一一掠過,問道。

“陽和起蜇,東風解凍。”他%e5%94%87邊的淺笑如春風般舒適,眸光停駐在冰麵上,“今年開春早,年前十二月初十便是立春,天氣也比往年要來得暖和,再過半月便是春汛,這河麵上的冰恐怕到時候就要化了。”

“莫非殿下是想防汛?”楚清歡表示疑惑,“春汛年年有,也未曾聽說有哪年因為春汛而洪水泛濫,殿下修築此堰門似乎並無實際用處。”

隨手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往江麵拋了下去,便聽得“哢嚓”一聲,冰麵被砸出一個洞來,石塊直直地掉了下去。

這冰層,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厚。

“你且看看這下麵是什麼地方。”司馬如倚靠著軟椅,抬指輕點泯江壩下那片雪地。

楚清歡順指看去,“這是定邊城外,我與殿下初遇之處,東庭與大鄴邊境一線。”

“那麼,我再問你,”他笑意輕柔,“如果兩國交戰,這片地方又將發揮什麼作用?”

“一旦兩國交戰,這個地理位置便是最好的戰場。”

“你說的很對。”他輕輕點頭,“一旦兩國交戰,必在此地開戰。”

楚清歡一頓:“難道說,殿下所築的工事,與此有關?”

“正是。”他答得毋庸置疑。

楚清歡側首,但見坐於步輦上的男子墨發飛揚,眸光深遠,%e5%94%87邊一抹笑容清清淺淺,怎麼看都如同從水墨山水間走出的人,卻給人一種乾坤儘在%e8%83%b8中的從容氣度。

“大鄴邊軍營尚不在我眼中,我若要它,如囊中取物,無需兩日便可歸我所有。”他遙望著定邊,眸光卻似乎越過定邊延伸到了極遠處,“當今世上,淮南王堪稱當世佼者,亦是我想會上一會之人,我在等……”

他沉靜地微笑:“在我取下定邊之前,他若%e4%ba%b2自前來,我便用此大禮相迎……他若不來,就當我送給大鄴新帝的一份厚禮。”

“殿下的意思是……”

“作為一軍主帥,誰都不希望麾下將士有所折損,若能不費兵卒即擊潰之,當為上策。”他抬眸,與楚清歡的眸光輕輕相觸,“隻要將他引至此處,此堰門一開,泯江水奔湧而出……恐怕,即使淮南王有通天大才,也必遭重創。”

他的眸光清澈如水,語聲徐緩如風,若隻從神態而言,猶如與友人品茶閒聊,如此出塵之人,卻是將一場驚心動魂乾戈殺伐之事說得波瀾不驚。

楚清歡微微一笑。

“站得高,看得遠。殿下之智謀,放眼天下恐難有人能企及。”她將目光停留在堤壩上,凝神思索了片刻道,“這個方法用來破軍再好不過,但是,我認為這工事的建造上尚還有所不足。”

第八十五章 放手

“殿下請看,”楚清歡走到堰口處用木板搭建起來的高架上,指著下麵道,“此處堰頂比冰麵高出寸許,如果半月之內江麵冰層未化,或者融化不儘,開堰門時冰塊便極有可能堵住堰口,堰口一旦被堵,排水必將大受影響,到時淮南王的軍隊即使被殿下引至此處,也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豈不是白費了殿下一番心思與眾多將士們辛苦的付出?”

隨行在側的任海等一乾侍衛聽此分析都覺得很有道理,紛紛探出頭去看楚清歡所指的位置,怎料那架子兩邊搭得太寬,從邊上看並不能看到底下的樣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司馬如聽得十分仔細,等她話音落下之後,道:“過去看看。”

身邊的任海立即果斷否決:“不行,那邊太危險,殿下不能上去。”

“彆人都可以上去,為何我不能?”司馬如輕輕一掃前後,“莫不是你們對自己沒有信心,認為不能護我周全?”

“當然不是。”任海想也不想地回答。

“既然不是,那又怕什麼?”司馬如手指一點扶手,“你們知道我的脾氣,隻要事關軍務,若是有所妨礙,我是斷不輕饒的……上去吧。”

任海無法,隻能命抬步輦的侍衛小心著,跨上了架子。

步輦剛上架子邊緣,便聽到底下木板發出“咯吱”輕響,抬步輦的侍衛心一提,腳步越發謹慎,然後這架子因為這驟然增加的力量更加響聲不斷,司馬如望著楚清歡所站的位置,道:“那邊狹窄,其他人跟過來無益,都下去。”

任海知他言出必行,隻得默然揮退了後麵跟上來的侍衛,自己卻怎麼也不肯下去了。

司馬如便也隨了他。

等到了堰頂之上,數人的重量全集中在一處,懸空搭建的木板往下蕩了蕩,楚清歡往旁邊讓出了空位,方便司馬如察看。

司馬如微傾了身子,朝高架下望去,果見情況如楚清歡所說一般,開闊的眉心微微一擰。

這是楚清歡第一次見他皺眉。

“我分明記得吩咐過,要將堰頂抬高,距離江麵冰層要高出三寸,如此上遊積雪融化下來的江水才不用擔心漫出,怎地矮了許多?”

“即便抬高三寸,亦不能避免冰塊淤堵的問題。”楚清歡道。

任海見向來和悅的司馬如難得地擰起了眉頭,心中事情嚴重了,轉身便走:“我去叫督工上來回話。”

司馬如撐著額頭,未作製止。

“殿下,我倒是有個補救的法子。”等任海離去,楚清歡對司馬如道,“如今堰門即將完工,拆掉重做已不可能,且不說工程浩大,便是時間上也來不及,隻能用彆的方法來解決。”

她指著江沿,手勢一劃,“不如用竹篾編織成網,沿著冰麵築一道懸堤,網孔要適中,方便流水的同時要能擱住浮冰,如此一來,便可將冰塊儘數擋住,再也不擔心堵住堰口的問題……殿下覺得怎樣?”

司馬如凝視著堰頂與江沿交接處,身子側傾,裘衣衣擺長長曳下,許久,眉心舒緩,緩緩笑道:“倒不失為一個絕妙的法子。”

見此,抬著步輦的侍衛跟著鬆了口氣,道:“殿下,先下去吧,這上麵太危險了。”

司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