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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因此而不快,隻絮絮地說道,“這鞋子是我娘生前的時候做的,小可一直不舍得穿,沒想到今日剛穿上就給弄成這樣……還有這身衣裳……哎,小哥,你怎麼把我的鞋給扔了?”

說著身子一動就要跳下車,%e5%b1%81%e8%82%a1剛抬起來又似乎發現自己隻有襪子,下去了又得把襪子弄臟,一時著急起來:“小哥,小可就這一雙鞋子了,麻煩你幫我揀回來。”

寶兒嫌棄:“都臟成那樣了,還揀什麼。”

書生陪著笑:“臟了洗洗就好了。”

寶兒手一指:“沒看到上麵都磨了個洞麼?”

書生心疼地啊了一聲:“這洞一定是剛才不小心蹭破的,補補就好,還能穿。”

寶兒打量了他一眼:“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個讀書人,不覺得穿著一雙補過的破鞋子有辱您的斯文?”

“哪裡的話。”書生晃了晃腦袋,“有道是,節儉則昌,%e6%b7%ab佚則亡,小可……”

“快進去吧您,哪來這麼多話。”寶兒不耐,一把將他推了進來。

他驚呼一聲,身子就倒栽了進來,眼看就要摔個四仰八叉,楚清歡抬腳,在他後背一頂,將他堪堪頂住。

他長舒一口氣,定了定神,站穩了身子轉身作揖:“多謝公子……”

話語一頓,眼睛落在女子的衣裙上,呆了一呆,隨即笑了開來,露出一線白牙,濃重的書生氣因這一笑而頓顯儒雅:“原來是位姑娘。”

楚清歡近距離地打量著他。

之前隻看到個側臉,有了個清秀的印象,現在相距不過兩步,才看出他%e5%94%87紅齒白,玉秀神清,若不是這身書生氣的影響,倒稱得上美男子之名。

“坐吧。”楚清歡往旁邊讓開了些。

書生搖手:“男女有彆,小可不敢冒犯……”

“讓你坐你就坐。”楚清歡的聲音冷了冷。

書生搓了搓胳膊,好冷,連忙道:“那小可就不客氣了。”

他往旁邊挪了挪,正欲小心翼翼地在她旁邊坐下,一道香風拂麵而過,麵前的空位上便多了個人。

“小心你身上那些土弄臟了姑娘的衣裳。”嚴子桓拿眼梢瞥著他那身白衣上的大片撣不掉的泥土印子,寬大華豔的衣袍將所有空餘之地鋪展得點滴不漏,又恰好不好地沒有挨碰著楚清歡的衣角。

楚清歡一眼掃過,嗯,這得需要多麼精確的把握才能把這動作做到如此完美。

“小可疏忽了。”書生懊惱地看了眼身上,歉意地望著楚清歡。

“沒事,我沒那麼多講究。”楚清歡一指對麵小榻,“那邊可以坐。”

“多謝姑娘。”書生一笑,便走到小榻邊坐下。

嚴子桓皺了皺眉。

那團土黃色看著真礙眼,那口白牙更礙眼,還有身邊那個女人這態度……

“小可姓非名玉,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書生仿佛眼裡隻有楚清歡一人,連眼梢都沒有留給嚴子桓。

楚清歡淡淡回答:“楚青。”

“原來是楚青姑娘。”非玉笑若春風,隻著臟汙的中衣也未使他有任何不自在,“小可北上探%e4%ba%b2,不知姑娘前往何處?”

“與你差不多。”

“姑娘也是北上探%e4%ba%b2?”非玉甚是驚喜,熟絡的樣子更似他鄉遇見了故知,“太好了,小可正好可以與姑娘同行。”

“可以。不過你要把自己看好了,你若再把現在這身衣服送出去,我可不再管你。”

非玉嗬嗬地笑:“不會了不會了,先前是小可心軟,被歹人騙了去,以後再不會了。”

這邊兩人一來一回說得融洽,嚴子桓羊脂美玉般的臉卻越繃越緊,越來越沉。

外麵,馬車經過了檢查,又晃悠了半晌,最終在城內最大的客棧前停下。

“咦。”非玉透過窗子一看,有些驚訝,“這天黑得可真快,才說一會兒話的功夫,天都快黑了。”

嚴子桓輕嗤:“你都說了快半個時辰了。”

“有這麼久麼?”非玉有些不信,卻並不看他,隻是朝楚清歡伸過手去,“楚青姑娘,小可扶你下車吧。”

“男女有彆,這可是你剛才說的。”嚴子桓鳳眼微挑,忽地對楚清歡一笑,“楚楚,我扶你。”

“砰!”正掀開車簾的寶兒一頭撞在車門上。

鐘平掐了下耳朵,他沒聽錯吧?

車邊的鐵塔們齊齊望天,今兒個太陽落山的地方是東邊?

“公子,你會扶麼?”寶兒揉著紅腫的額頭,烏溜溜的眼睛裡是一萬個不確定。

“嗯——”嚴子桓鳳眼一斜,長長的鼻音上揚,讓寶兒明白了他此刻的不悅,在轉眸之際,卻又眼波蕩漾,“楚楚,來……”

楚清歡淡淡一瞥:“我上完茅廁沒淨手,你也確實要扶?”

嚴子桓眼角狠狠一抽:“……”

楚清歡已無視他的玉手,越過他悠然下車。

嚴子桓望著自己伸出去的手,半天收不回來,這女人為什麼總是駁他的麵子煞他的景?

非玉眉眼一彎,就要下車。

“你笑什麼?”嚴子桓長眉一挑,收手。

“哦,小可有笑麼?”非玉摸了摸自己的臉,點頭,“好象是笑了……”

“笑什麼?”

“那還用問?”非玉用一種‘一看你象個聰明人卻為何問這種傻問題’的眼神看著他,“笑麼,當然是因為開心,不開心笑什麼?”

“你開心什麼?”

“小可開心……”非玉望著車外的楚清歡,正想回答,卻話到一半頓住,“小可開心是小可的事,為何要跟公子說?”

“你坐了我的車,若不是我,你能不能進城都是個問題,更有可能露宿街頭。”嚴子桓兩指撐頭,望著他,“受了本公子的恩惠,你不覺得你這種態度很不對?”

“若不是因為楚青姑娘,想必公子也不會讓小可上車吧?”非玉微笑,卻寸步未讓,“不過,多謝公子提醒,小可會將楚青姑娘的這份恩惠放在心裡的。”

說罷,也不顧腳上隻著了襪子,利利索索地跳下了車,追著楚清歡而去:“楚青姑娘,等等小可……”

嚴子桓微眯了眸子。

“公子,他,是剛才上車那個書呆麼?”寶兒又萬般不確定了。

嚴子桓整了整衣衫,翹起%e5%94%87角,下一瞬又恢複了高貴優雅的模樣:“扶公子我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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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城的夜間行人不多,但每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都有蜷縮著身子的難民,從他們麵前經過時,那些角落裡悄然無聲,但楚清歡卻可以從這些麻木的注視中,清楚地感覺到一種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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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仇恨很細微,從一小部分人眼裡迸射出來,射在她身邊衣衫華麗的嚴子桓身上,這是對高階層的仇恨,並非針對某一個人。

若非周圍有侍衛環衛著,恐怕早有人撲了過來。

楚清歡隨意地在行走於各條街巷,眸光清淡,然而在不經意的抬頭中,眸中卻有冷芒一掠而過,快得誰也無法察覺。

這座城池,看似鬆懈,實則外鬆對緊,各個城頭都有大量精兵把守,然而僅憑這樣觀察,依舊無法看出城中的兵力布置。

而且讓人奇怪的是,眼看夏侯淵的大軍很快就要到來,城中卻未見有任何增兵的跡象,難道承順帝果真昏庸至此,至黃城於不顧?

要知道,這黃城作為夏侯淵北攻的第一關,成敗與否對雙方來說影響都極大,承順帝再無用也不至於不知其中利害。

“爹,不要……不要丟下我……”正當楚清歡打算往回走時,前方拐角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孩子的哀求,聲音裡夾雜著一種無法言明的恐懼,在這夜裡顯得十分突兀。

“爹,求求你,不要……”另一個孩子的哭求亦響起,“爹,想想娘好不好,想想娘死前的話……”

非玉“咦”了一聲。

楚清歡轉身,隻是稍一停頓便走了過去。

轉過拐角,出現在眼前的是兩個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手裡分彆拉著兩名孩子,往彼此相反的方向拖走,而那兩個孩子卻渾身發抖,墜著身子怎麼也不肯走,仰起的臉上汙漬斑斑,全是斑駁的淚痕。

“爹,我還想活,我不想死……”

“爹,我是你的孩子啊……讓我活吧,我做牛做馬養活你……”

兩個孩子眼裡都是恐懼和救生的希望,不斷地懇求,扳著牆縫的手指已裂出血來,然而那兩個男人卻沉默著一聲不吭,臟黑的臉上除了木然以外沒有任何表情。

手裡的力道加大,孩子終究人小力氣小,慢慢地被拖離了原地,望著無動於衷的男人,他們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

天上有慘淡的月光,照著這一處拐角,十多個難民沿牆而坐,木然地望著這一切,更有人盯著那兩個孩子,露出了貪婪之色。

“住手!”一聲清喝響在這充滿了異味的角落,所有人都被一聲喝震得一驚,連兩個孩子也停止了嚎哭。

“這是怎麼回事?”楚清歡沉著臉,“為什麼要抓孩子?”

沒有人回答,那些難民都以一種冷漠的眼神回應她,其中一個孩子張了張嘴,卻被抓著他的男人狠狠地捏了下胳膊,將他更緊地抓在手裡,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

“我再問一句,為什麼抓孩子?”

還是沒有人回答,隻有孩子無聲地流淚。

“恐怕,這就是易子而食了吧。”身後,嚴子桓懶懶地說道。

“你說什麼?”楚清歡霍然轉身。

“易子而食。”嚴子桓輕皺了眉頭,似乎在忍耐這裡難聞的味道,“一般人無法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可為了不被餓死,就與彆人互換孩子……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吃起來也不會那麼難以下咽,不是麼?”

她心下大震,看向非玉,卻見非玉默然點了點頭。

心中象是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她望著那兩個孩子,那孩子才多大?七歲,還是八歲?

再看那兩個男人,此時他們都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