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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她沉了聲音,問得極緩。

“沒錯。”萬順山抬手撫了撫鬢發,桀桀一笑:“區區秋季貢茶,何勞咱家兩月時間,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咱家知曉些事罷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她握住了袖中滑出的刀。

既然他知道她的身份,那麼夏侯淵背後隱藏的一切,都極有可能被他得知。

這樣的人,留不得。

“咱家還知道公主如何被王爺帶回。”萬順山朝她走了兩步,細長紅豔的嘴%e5%94%87如同蛇信子,“真是想不到啊,王爺竟然還是個癡情種,為了公主不惜冒著喪命的危險,硬是將公主從蕭天成手裡奪了過來。”

“我是他名義上的王妃,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有什麼臉麵當這個淮南王。”楚清歡對他的神色一絲不漏,故作不以為然,“隻不過,帶著幾人如此孤身涉險,到底太過輕率。”

“幾個人?”萬順山眼神飛快一閃,似不確定,但很快掩飾過去,“公主確定,王爺隻帶了幾個人?”

“那你覺得該有多少人?”楚清歡不答反問。

在此刻,她已確定萬順山並不知道夏侯淵的真正底細,但必然已起了疑,今晚他在此不惜犯險揭穿她的身份,不過是想借此對她進行試探。

萬順山嘿嘿一笑,並不回答。

“萬順山,你不覺得作為一個奴才,私自過問主人的事情,已經犯了大忌?”楚清歡的指尖在袖下摩挲著匕首鋒利的刀刃,冷冷地說道,“對王爺不忠,對未來的王妃不敬,就憑這一點,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萬順山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笑了。

“公主,咱家既然敢跟您說這些,就已做好了不怕被您殺的準備。”他抬起右手,撫摸著碩大祖母綠嵌寶,語氣篤定而有恃無恐,“不管王爺還是您,隻要咱家出了意外,咱家安排在外頭的人馬上就會上報給皇上,到時候,吃虧的……嗬嗬,還不是王爺。”

“你倒是做得一手好準備。”

“那是自然。”萬順山看向她,溜薄的嘴%e5%94%87拉成一條長線,“咱家知道王爺可是一直想咱家的命,若不留著這後手,咱家還怎麼回去見皇上。”

“萬順山,你太放肆了。”楚清歡看著他那副小心得意的嘴臉,聲音一寒。

利刃般的眸光雪亮如劍,在月夜下折射出令人心驚的光芒,令萬順山笑容一僵。

“不要以為無人敢將你怎樣,也不要以為你的安排萬無一失。不殺你,那是你這條賤命還不到該死的時候。”楚清歡微微一頓,%e5%94%87角抿出一抹冷冽,“你,好自為知。”

說罷,再不與他多說一詞,轉身就走。

萬順山心頭忽地一顫,多年來行事如走鋼絲,既小心又膽大,自恃無人敢將他如何,如今在這女子身上,他竟不敢忽略她的每一句話。

他沒來由地相信,這女子說得出,做得到。

注視著她挺直如標杆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他眼神陰鬱,抬頭望天,卻不知何時,天上的月亮竟泛起一層紅色光暈,朦朧如血霧,詭異至極。

他一驚,心中陡然升起不祥之感。

第三十四章 血月

八月中秋,月朗星疏,微風徐來,本是賞燈遊湖男女幽會的好時節。

為了避免與俞心幾人多有接觸,晚宴中途季婉瑤便帶著一乾人等離開,在杏兒的帶領下隨著人群湧向城外。

天水湖並不遠,沿途燈籠點綴,幾乎連成一片,等他們到達時,湖中已滿是泛舟賞月之人,%e5%90%9f詩唱曲,琴箏和鳴,酒香飄逸。

上了一艘中等畫舫,小三在船頭占了個好位置,方便季婉瑤賞月看景。

幾個丫頭在船板上鋪了布毯子,將隨行所帶的瓜果點心一一擺上,杏兒拿了壺酒出來,笑道:“如此美景,怎能無酒?”

小四興奮之餘仍有些擔憂:“我們不跟二小姐說一聲,真的不會有事麼?”

“花前月下,郎情妾意,你好意思打擾清兒與王爺幽會?”季婉瑤拿手扇著風,寬慰她,“放心吧,有小一留下回話,清兒不會生氣。”

小二板著臉道:“大小姐,不是奴婢說您,剛才許護衛問您去哪兒,您應該跟他說實話。”

“許毅?算了吧。”季婉瑤連連擺手,“就他那個木頭,要是知道我們不是出來賞燈而是遊湖,肯定不許。”

船上的人都三兩成堆,有歡聲笑語不斷,也有靜靜賞月不語,他們這邊時間一長也漸至安靜。季婉瑤喝了些酒,坐倚著船舷,覺得酒氣有些上頭,眼睛一陣陣發酸,模糊得厲害。揉了一把,一手的水漬。

“大小姐。”小二悄悄遞給她手帕。

“我沒事。”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酒嗝,咧嘴笑,“隻是有些想姐姐了,還有……”

話說到一半,就拿帕子捂了臉,隻看到她蒲柳般的肩背無聲地聳動著。

小二默默地抱住了她,小三也轉過了頭,把臉埋進袖子裡。

小五含著棗糕,看著看著就撲簌簌掉眼淚,撲進身邊小四懷裡,小四一把摟住她,淚水滴落在她柔軟的頭發上。

杏兒見此,慢慢抿起了嘴%e5%94%87,眼睛也紅了。

她不知道這楚家小姐家裡到底遭遇過什麼樣的變故,但每逢佳節倍思%e4%ba%b2這個道理,她懂,自己又何嘗沒有體會。

“你們快看!”忽聽得對麵船上一聲驚呼,那聲音因此極度的震驚而變了音調,“月,月亮……月亮變紅了!”

這喊聲如此突兀,如此不諧調,劃破這月夜長空,撕碎這歌舞升平,如平地扔下一顆響雷,悠揚平和的湖麵頓時被攪起千層巨浪。

季婉瑤猛地抬起頭來,顧不得滿臉淚水,看著天上漸漸染上紅色光暈的月亮,渾身一震。

“血月!”畫舫中有人聲音抖得不成樣,驚恐地望著被血光包裹的紅月,那一層紅光如同一篷濃重的血霧,“不祥……這是不祥之兆……”

“血月出,血光現……”

“血光?什麼血光?”

“血光還能有什麼?就是殺人!殺人!”

因極度駭怕而歇斯底裡的“殺人”二字,徹底擊潰所有人的神經。

“快,船家,快靠岸……”船尾有人大喊,“我要上岸,上岸……”

這一聲叫喊如同一聲號令,不僅他們所在的畫舫,整個湖麵都起了沸騰。

所有的船隻都在忙著調頭,不辨方向地左右相撞,船板上的人象無頭蒼蠅一般來回奔走,哭喊聲,叫罵聲,爭執聲,更有人落水聲……

季婉瑤心跳得咚咚亂響,一時腦中全是空白,滿眼都是晃動的燈光,和晃動在燈光下的人影。

她的意識似乎回到了那個殺戮的血夜,那個晚上,就象現在這樣,到處都是四處逃命的人,充斥了耳際的尖叫,還有濺了她滿頭滿臉的血。

不對,現在沒有血。

她顫唞著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有水,但沒有血的顏色,也沒有血的腥熱。

眼前驀然躍出楚清歡永遠沉靜的臉,那雙淩厲淡然的眼睛仿佛正看著她,看著她如何麵對。

°思°兔°網°

她突然平靜下來。

沒錯,她應該學著麵對困境,麵對一切。

“大家不要慌,不要亂,都到這邊來。”她努力克製著聲音裡的顫唞,表現得儘量平靜,“小二小四,你們照顧要好小五,小三,你照顧好杏兒。”

“大小姐,你……”

“放心,我很好。”季婉瑤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邁著有絲發顫的雙%e8%85%bf走到畫舫中間那張桌子前,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發軟的雙手,努力不去管身邊奔走的人群,幾次打滑之後爬上了桌麵。

爬上桌麵,她閉了閉眼。

她有點發暈,船身的晃蕩,燈光的晃蕩,整個湖麵上的船與人群的晃蕩,讓她幾次都有跳下去的衝動。

“你們,都彆晃了!”她突然大喊了一聲,閉著眼睛,扯著嗓子,“晃有用嗎?能解決問題嗎?能讓月亮不紅嗎?”

用這種接近撕吼的方式,女子聲音裡特有的清脆嬌軟顯得尖銳刺耳,刺破了層層喧囂,竟將這混亂得無法聽清任何一人話語的場麵生生壓了一壓。

這一壓,便是一靜。

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高站在桌子上的女子身上。

季婉瑤睜開眼睛,扯完這一嗓子,她發現自己竟然神奇地不打顫了。

“各位,”她望著烏泱泱一片抬頭看著她的人,咽了咽口水,“不就是月亮紅了麼?又不是天塌了。就算是天塌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扯了當被子蓋不就行了?有必要慌成這樣?”

人群中有人臉紅有人臉白,不知道是不是被燈籠給晃的。

“瞧瞧你們,”季婉瑤朝底下呼拉一指,劃了個圈,“帶著孩子的把孩子給丟了,帶著女人的把女人拋一邊了,這會子男人的英雄氣概也沒了,才子的翩翩風度也不要了,一個個都沒主見地原地打轉轉,丟人不?”

很多人都往後縮了縮,滿麵羞色地低下了頭。

“聽我指令。”季婉瑤神情嚴肅,中氣十足,“誰也不許搶道,所有船隻依次靠岸,前麵的先行,後麵的調整方向,列隊等候。”

湖麵上極靜,也沒有人動,她不自覺地又咽了咽口水,剛才的勇氣也不知去了哪裡,心裡直打鼓。

一打鼓,她就想從桌麵上溜下來,卻又拉不下這個臉,覺得這樣很沒麵子。

“好!”正當她兩難時,同船的一個年輕男子卻突然高聲說道,“就按姑娘所說的做。船家,我們先靠後,讓旁邊的船先行。”

一人出聲,其他人立即附和,湖麵上的船隻四下退開,有序排列,雖然詭異的天象仍然讓他們心驚膽戰,但已沒有了一開始的慌亂。

季婉瑤衝著那男子感激一笑,爬下桌子。

一下桌子,才發現這男子長得還挺好看,雖然比起夏侯淵有很大一段差距,但相比石堅那種壯實型的就綽綽有餘了。

男子本想扶她,手伸到一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