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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 天下無病 4332 字 3個月前

個月內鎮上所有的客棧幾乎日日爆滿,若我再晚來一刻,房間說不定就被人定走了。我在房內休息了一會後下樓用飯,這裡人也十分多,幾乎都是五六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其中有許許多多瘦骨伶仃的孩童。

我剛找了位子坐下點好菜便見門外有幾名男子進來,為首的中年男子一看便是練家子,大手一揮,霸道地說:“這家客棧我們包了,你們趕緊收拾東西出去,除去住宿吃飯的錢外,每人再退你們一兩銀子。”

這樣的仗勢,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或官場之人的氣派,正如我第一次聽到周卿言的聲音時,他的手下也是這般氣魄的包下整座樓,隻供他一人用餐。

隻是洪災泛濫,附近居民居無定所,這種時候搞這樣的排場是否有點不適合?

“慢著。”我叫住了那些正欲起身離開的人,說:“你們坐下。”

他們看了看我又看看門外的人,小聲地說:“姑娘,你也走吧,這些人不好惹。”

我自然知道這些人不好惹,隻是總歸有些事情叫我不能坐視不理,“你們現在走了,晚上要住哪裡?”

他們對看了幾眼,說:“看吧,找間破廟擠一擠。”說罷摟緊了懷中瘦小的女童,“姑娘,我們沒事的。”

我皺眉,守在門口的中年男子說:“你沒看到這些人都沒地方住嗎?”

男子沉聲說:“我們公子今晚要住這裡,閒雜人等不能在此。”

我笑了一聲,“好大的派頭,你們公子莫不是是菩薩下凡,不能與凡人同住。”

“你!”中年男子橫目看我,“你如果惡意阻撓,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災民四處遊蕩,好不容易找了住宿的地方,你們倒好,一來就要趕所有人出去。”我起身,將桌上的劍拿起,“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不能過了我這關。”

中年男子聞言黑下臉,“好,你挑釁在先,就彆怪我欺負女流之輩。”

他正欲拔劍之時,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隨後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進門,笑眯眯地走到我麵前,禮貌地說:“方才是他太過魯莽,請姑娘見諒。”

我看著眼前的少女,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那你的意思是,他們可以繼續住下了嗎?”

“姑娘。”少女不比中年男子那般強硬,軟聲說:“我家公子此次出行是有要事在身,讓這些人出去也是無奈之法,若這些人中有不軌之徒傷到了我家公子,到時候耽擱的就不止一晚上露宿可以相比的了。”

這般說來,似乎真有苦衷,隻是比起那幾個孩童來,這個原因不足以讓我接受。

我說:“既然這樣,你叫你家公子去包個破廟,肯定無人打擾。”

少女笑容一僵,又笑說:“姑娘真愛開玩笑。不如這樣,我補給每人二兩銀子,孩童每人再加二兩,這樣可好?”

我看向對麵的女童,溫和地問:“小妹妹,你是想要銀子,還是坐在這裡好好的吃頓飯,晚上再睡在暖和的被子裡?”

女童怯生生地盯著我看了一會,說:“姐姐,我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床了,娘說家被水衝走了。”

她娘連忙捂住她的嘴,眼裡露出無奈之色,“小孩子胡說,姑娘們不要介意。”

少女聞言心軟了下,和顏悅色地說:“姑娘,我家公子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見到他們這樣自然也於心不忍。這樣可好,我先去請示我家公子,再回來告訴你如何解決此事,好嗎?”

我原以為她與那中年男子是一路人,定會蠻橫到底,非將所有人趕出去才罷休,聽她這樣說反而驚訝了下,點頭說:“好。”

少女出去半晌,回來後笑說:“各位,我家公子說大家可以繼續用餐,但可否替他騰出一張空桌?”

眾人紛紛點頭,自發的空出一桌,可眼神仍直勾勾地看著少女。少女似乎是個見慣大場麵的人,饒是如此也十分自在,嫣然一笑說:“至於這位姑娘,我家公子想請你與他坐在一桌。”

我挑眉,“為何?”

“姑娘馬上就知道了。”

正說話間,門口走進一名男子,相貌俊秀,一對鳳目斜入鬢角,黑發以白玉冠束起,一襲月白色長袍乾淨清逸,紅%e5%94%87齒白比女子還要美麗三分。

他此刻正%e5%94%87畔含笑,一臉溫和地注視著我。

那人正是那日在靖遠府一彆後便沒有再見的池鬱。

許是我這次出行心事過重,見到他除去驚訝外便沒有其他感覺,淡笑著打了招呼,“原來是師兄。”

廳內眾人早已看他看得出神,他卻視若無睹,直直走到我身前,垂眸笑說:“梓言跟我說有這樣一個人在裡麵,我一猜便猜到了你。”

原來那少女叫做梓言。

我笑笑,說:“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他在空出的桌子旁坐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我奉命去羅州辦事。”

我馬上想到馬力說過,皇上又派了一個人去羅州治水以及......尋找周卿言,“原來是你。”

他眼中閃過了然之色,說:“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我在他身邊坐下,半垂下眼瞼,說:“嗯。”

“他的事情我聽說了。”他頓了頓,說:“不要擔心,他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嗯。”

“你這也是要去羅州嗎?”

“嗯,”我點頭,“我想去找他。”

他眼中閃過複雜情緒,馬上又恢複了正常,說:“不如和我一起上路。”

我搖頭,拒絕說:“不了,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好打擾你。”

“你說得是什麼話,我此次去羅州也是要找他的。”他輕歎了聲,說:“你一個人去找,力量小,耗得時間也長,與我一起的話就能省下許多時間,也能更快找到他在哪裡。”

我思索了下,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於是點頭說:“好,我與你派出的人一起去找他。”

他笑了笑,笑意卻未到眼底。

我明明注意到他有些低落,但仍什麼都沒有問,我與他的關係自我下山後本該斷掉,是我還戀戀不舍地保留那份回憶,到如今我與他的生活幾乎完全沒有交集,或許真的已經到了拋棄回憶的時候。

接下來兩人並未多說什麼,一起叫了飯菜,一起用過飯菜,隨後我回了房間,洗漱好便躺下休息,不知不覺中墮入了夢裡。

夢裡還是少年的池鬱遠遠地看著我,並沒有說一個字,卻叫我感覺到了他發自內心的哀傷,我想跑過去追問他為何這樣難過,他卻離我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我四處搜尋著他的蹤跡,周卿言卻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十分絕望地問我,“沈花開,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他那麼的絕望,叫我說不出拒絕他的話,連連點頭說:“不,我不討厭你。”

可他沒有任何改變,依舊用那雙絕望的眼睛看著我,然後像池鬱那般,越走越遠。

不,我不要他走,他不能走。

我連忙追上去,但他消失的極快,馬上就變成隻能看見遠處的一個黑點,我不斷跑著追著,嘴裡大喊著,周卿言,你彆走。

他似乎聽到了我的呼喊般再次出現在我麵前,可眼前的他滿身腫脹,膚色慘白發青,眼眶充滿血絲,分明是一具屍體的模樣。

“不,你彆死!”

我大喊一聲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剛才是在做夢,一摸額頭已滿是汗水。我用力地呼吸,不住地喘著粗氣,腦中卻一遍遍回放著剛才的夢境。

那樣的夢,好可怕。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輕輕敲門,我立刻警覺地問:“誰?”

門外人聲音低沉,有一種叫人安神的溫柔,“是我。”

我自然聽出是池鬱的聲音,穿好衣裳後開了門。門外的他衣衫整齊,並不似剛起來的樣子。

我抬頭,問:“師兄,怎麼了?”

他不說話,伸出手指拭去我額上的汗水,輕聲問:“做惡夢了?”

我想到方才的夢裡,他異常悲傷,再抬頭看看他,總是溫柔的笑容裡似乎也藏著一絲悲傷。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莫非他發現了錦瑟還惦記著周卿言的事情?

“這樣看著我做什麼,不記得我長什麼樣子了嗎?”他無奈地笑了一聲,“還有,你總是讓我站在你的門口。”

我連忙請他進屋,點上蠟燭後在屋裡坐了下來,“師兄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睡不著,乾脆在處理事情。”他輕抿%e5%94%87瓣,問:“方才......你夢到周青歡了?”

我愣了下,隨即意識到他說得是周卿言,慢慢地點頭,說:“嗯。”

他眼中若有似無地閃過悲涼,隨後又恢複正常,似乎隻是我的錯覺一般,“那日在靖遠府,他說你是他的......”他停住,沒有再繼續。

我搖頭,說:“你彆聽他瞎說。”

他眼睛亮了些,但片刻之後又暗了下去,說:“你定是在乎他的吧,不然怎麼會出來找他。”

我皺眉,說:“師兄,他是我的主子,我去找他是應該的。”

他苦澀地笑了笑,“是嗎?”

“自然。”

他伸手揉了揉我額前的發,歎氣說:“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

“師兄呢?”我反問:“你變了嗎?”

他眼神空了下,極其無奈地說:“我嗎?或許變了,或許一直沒變。”

我見他這樣,心底隱隱不是滋味,“出了什麼事情嗎?”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低低地說:“嗯。”

難道他真的知道了錦瑟的事情?“是......是關於錦瑟嗎?”

他輕微蹙眉,精神恍惚地說:“算是吧。”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喜歡錦瑟這麼多年,一直陪伴她寵愛她,如今知道了這件事情自然會難過,隻是感情的事情,實在強求不來。“師兄,沒事的,你那麼好,肯定會遇上珍惜你的女子。”

他聞言微愣,隨即莞爾一笑,“你想到哪裡去了?”

“啊?”難道不是這件事情?

“莫非你以為,我是為了錦瑟的三心二意而傷心?”

這下輪到我愣住,難道不是嗎?

“我和她好歹認識了七年,她是什麼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他鳳眸半闔,淡淡地說:“我不過覺得,她喜歡這樣,便由她去了,反正隻要.......”他沒有說出什麼,隻歎了口氣,“就夠了。”

反正隻要她最喜歡的人是他嗎?

我起身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師兄,彆難過了,她不懂得珍惜,總會有人懂。”

他看向我,眼裡悲傷更甚,一如夢境裡那樣,“花開,你是唯一一個會在我難過時安慰我的人。”

我極為認真地說:“你也是唯一會在我難過時安慰我的人。”他給我的溫柔太多,在我前十六年的時間裡留下了很多溫暖的回憶,讓我無法忘記,也總是不願意去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