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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醫 蕭七七 4256 字 3個月前

阿醜行了一禮,便上前診脈。

徐泰和阿醜皆是醫中高手,也明白高手的底氣——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但高手通常是先望先切,然後再通過問和聞來驗證自己的診斷。是以來到錢府之前,徐泰沒有向阿醜透露半點有關病情的信息。

片刻後,阿醜放下診脈的手:“痰多,%e8%83%b8悶,伴有癲癇之症。此病由來已久,怕是已經試過許多藥,但都不見成效吧?”她的語氣淡然溫和。

徐泰點頭:“的確如此,之前在下所開的方子,對於痰症能緩解不少,但始終無法痊愈。這病,很折騰人。”

阿醜聞言點點頭,一邊寫方子一邊說:“氣先虛而痰飲中之,如果一味治痰,則更加氣虛。故而,以補氣治本,豁痰治標,兼治癲癇。”

徐泰恍然大悟:“原來是氣虛!”說著接過她端正的字跡,隻見藥方如下:

潞黨參五錢.炒白術三錢.白茯苓三錢.炒黃三錢.製半夏八錢.蛀陳皮一錢五分.薑汁炒桑枝二錢.薑汁拌炒蔞仁一錢.九節蒲研次入三錢.西薤白打次入三錢.生白蒺去刺三錢次入.旋複花絹包一錢.[1]

“此病由來已久,治起來要費些時日,先按這方子抓藥吧,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十幾帖下去就能好轉。”阿醜解釋道。

徐泰麵露喜色:“多謝阿醜姑娘。”

管家這時候站出來說:“既然要費些時日,老爺已經囑咐過下麵,給徐公子和姑娘分彆安排了客房。今日二位舟車勞頓,不如早些休息。”

“也好,若有什麼情況,來診脈也方便許多。”徐泰點頭應下。

阿醜也沒什麼想法,她本就是跟著徐泰來的,一切由徐泰安排。

注:

[1]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033 走水

錢府外院靠西邊的雅安居,位置有些偏僻,卻也還算得上清幽。雅安居的東廂房分給了徐泰,阿醜則住在西廂房。院內鬆柏林立,為這滿目蕭索的寒冬臘月添了幾分綠意。

夜幕低垂,用過晚膳的阿醜倚在榻上翻著手中《大乾律》,抬頭瞥見對麵黑漆漆的東廂房,她心下疑惑:“徐公子還沒回來嗎?”

清夢挑了挑燭芯,將燈罩重新蓋好:“公子在淮南城有些朋友,大約是去相會了。”

阿醜點點頭,語氣平淡:“錢府,是什麼來頭呀?”

“這個,”清夢淺笑著搖搖頭,“奴婢也不清楚。”

阿醜微微蹙眉,有些許不快:來都來這地方了,徐泰卻一直不曾告知那個錢某人的真實身份。其實若她想問,隨便逮著一個婆子,便也能問個一清二楚,除非——她麵紗下清澈的雙眸掃了一眼清夢,除非清夢攔著。

月色西沉,阿醜合上手中書卷,眨眨已經頗有睡意的雙眼,伸了個懶腰,就聽見外麵一陣喧鬨。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人!”

清夢反應最快:“姑娘先待在這,奴婢去看看怎麼回事。”說著衝出房門。

阿醜也十分擔憂,想走到窗前看看情況,突然間,屋內陷入一片漆黑。她站在原地,似乎被定了身,連手指也動彈不得。

莫非,這是傳說中的點%e7%a9%b4?

未及細思,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後方傳來:“看來當初,我真不該心慈手軟,留著你,始終是個禍害。”那語氣輕鬆隨和,卻叫阿醜聽出了半分殺意。

是他?是那個危險的種ma?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何,想殺了她?禍害又是什麼意思?

一連串的疑問在阿醜腦海中閃過,可她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如今要用拖字訣,拖到清夢回來,她才會安全:“這位公子言重了,阿醜向來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何來禍害一說?”

“治病救人,”夏翌辰散漫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譏誚,“連未出生的孩子都要殘害,這叫,治病救人?”他似乎聽見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趣事,低笑聲十分愉悅。

阿醜聞言暗自惱恨,卻心知此時辯駁,這人多半不會聽。要說今日他的目的,難道,是為了那個憐香尋仇?可是,憐香一介譙郡的風塵女子,怎麼會和京城官貴扯上關係?難不成他處處留情,每個風月場所都要光顧一遍?

“公子,凡事講求證據,彆血口噴人。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阿醜說得理直氣壯:本來小三就是不對。

夏翌辰輕快地笑了:“你還真以為,你能拿得到銀子嗎?罪魁禍首江永堅的妻子死了,憐香跑得無影無蹤,如今隻剩下你,你覺得,徐泰會放過你嗎?嗯?”他的聲音逐漸靠近,湊近阿醜耳邊。最後的一聲疑問,似威脅又似挑釁,卻帶著一種特有的磁性魅力,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我看你是被害妄想症吧?先說我害人,再說徐公子害人,下一句是不是天下人都要害人?”阿醜鄙夷地反駁。

他淡然的聲音回響在她耳邊:“你不相信?那你說說,今天你給誰治了病?”

阿醜一個語塞,不知該作何回應。的確,徐泰一直在防範她。而憐香,真的失蹤了?對了,當初公堂之上,憐香提到,江永堅的妻子不過是個普通村婦,怎麼能把手伸這麼長,她懷疑有幕後主使。而自己當時確實也對此起了疑心。

“你憑什麼說這件事和徐泰有關,我怎麼相信你?”阿醜試探著問。

“你隻要想想,為何一個普通村婦,能有這麼大本事;再想想,為何徐泰會好巧不巧地出現在那裡。”夏翌辰大步後退,似乎找了個地方坐下。

阿醜心知,這一切的確可疑,但也隻是可疑:“那你又想利用我做什麼?”

“江永堅的妻子是怎麼死的?”他散漫不羈的語氣突然凝聚,變得鄭重起來。

“自儘,因為對江永堅絕望,撞牆自儘,這點毋庸置疑,古井村都看見了,也聽見了她的遺言。”對於憐香一案的案情,阿醜沒有隱瞞的必要,不管誰問,她都會照實說。

“江永堅的妻子在動手前後都和哪些人接觸過?”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問江家其他人,興許還更清楚,我隻是古井村一個平民百姓。”阿醜明白,其實隻要找出江三嫂是通過哪些人把墮胎藥下給了憐香,就能找出幕後黑手。可惜江三嫂已死,也不知線索能不能接上。如果真有幕後黑手的存在,江三嫂也是個替罪羔羊,彆人把動機和行為都給她安排好了,好一招請君入甕!

“我可是覺得十分有趣。兩個月前,你還是建業的小乞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古井村的平民百姓。”夏翌辰一副開始聊天聊地聊人生的模樣。

阿醜嗤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有什麼稀奇的?難不成我從良向善,公子還要攔著?”

夏翌辰知道,阿醜是有傲氣的,旋即拍拍手,語調散漫:“這裡是淮南道刺史錢展業的府邸,你若想活命,錢展業會是棵好大樹。彆助紂為虐,若我再看見第三次,後果自負!還有,剛才你有句話,我覺得很有意思。其實天下人,都會害人……”他的聲音逐漸遠去,似乎連腳步聲都不曾聽見。

眨眼的一瞬,燭光再度亮起,阿醜伸了伸手,能動了?她早已一身冷汗,此刻長呼一口氣,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忽冷忽熱,忽遠忽近,真應了她當初的評價——危險。方才若是稍有差池,或許她就命歸黃泉了。此刻,她愈發堅定地想要逃離這一切,回歸平靜的生活。

外麵傳來腳步聲,清夢走進房門:“姑娘,是東邊馬廄走水了,還好沒人傷著,都救下來了。”

阿醜拍拍心口:“救下來就好,方才真是令人害怕。”

“沒事了,姑娘早些休息吧。”清夢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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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大樹

淮南城開安客棧的頂簷,夏翌辰靠在暗處,隱去了自己的形跡。

遠處錢府的火光逐漸熄滅,深夜的淮南城歸於沉寂。更夫在街巷裡穿行而過,低低的破鑼嗓喊著從未變過的話語。

夏翌辰一手枕著頭,一手拎著酒囊,微微仰頭。酒液順著他線條近乎於完美的下巴流下,沁入領口微開的衣衫。那散漫不羈的情態,在朦朧夜色下魅惑得令人遐思。

殺,還是不殺?

去之前,他早已做了決斷,卻在她第一句開口時,就改變了決定。

醉意中,他晃晃有些暈乎的腦袋:那略帶沙啞卻不卑不亢的聲音,為何就讓他的殺意,莫名地淡去了?

是了,兩個月之前,也是這般。

已經不清不楚的思維瞬間跳躍:若今日殺之,那他兩個月前的決定,就是錯誤的。他怎麼能容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嗬,從良向善?真是個,十分之,有趣的遊戲。

滑稽!且看你日後,怎樣“從良向善”吧!

武將之後的他堅定地相信,保家衛國尚且必須手染血腥;哪有人不需要害人?

從良?向善?

當真是,有趣呀……

冬日的陽光照進雕花窗格,阿醜收回診脈的手,看著錢展業好轉不少的氣色,語氣欣慰:“錢大人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吃個幾帖藥下去,定能痊愈。”

錢展業半臥在床,一聲歎息,聲音有些啞,精神卻是好了許多:“老夫這病,拖了好些日子了,如今能治好,多虧了阿醜姑娘。”

“錢大人謬讚,阿醜不過是儘力而為。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阿醜語氣平和淡然。

錢展業笑了,他很欣賞阿醜的不卑不亢、寵辱不驚:“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再加上這樣的醫術,日後,必成大材。可惜了是女兒身!”說著咳嗽了幾聲。

阿醜見狀,連忙倒了一杯水,遞給錢展業:“錢大人平日忙於政務,也彆過分操勞了,還是多休息為好。其實女兒身,又有什麼關係呢?濟世安民有很多路可以走。”

她看得出來,錢展業官品絕對沒問題。他的書桌公文井井有條,儘管在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