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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猶豫了一瞬,倒退了一步,但這點空檔,已經足夠這男人作出反應,他比鬼魅更快,含光尚且沒反應過來呢,隻覺得天旋地轉,身不由己一陣踉蹌,已經被他捏著喉嚨頓到了牆上。

“此為何處。”他惡狠狠地問,“你是誰,是你把我撮弄過來的?

為了讓含光說話,這男人並沒有很用力,但圈在她脖子上的那隻手已是足夠的威脅。含光毫不懷疑,自己若是不能讓他相信自己的善意和無辜,這男人是絕不會猶豫殺人的。

甚至於,即使他相信了現在的情況,也許為了免除後患,讓人永不能發掘他的來曆,他都會……

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她的腦袋轉得也比平時快了很多,顧不得去感慨、驚駭,大腦似乎都自動開始分析她看到的景象

這男人雖然隻穿了中衣,但這中衣都很精致,做的是桃李連綿圖樣的掐邊。據她所知,就是在前朝,這圖樣因為沒有什麼特彆濃重的吉祥含義,都並不是很流行,隻有在如今的秦國,因為天家姓李,這寓意吉祥的圖案才被廣泛應用在生活之中,成為了很熱門的吉祥圖飾。

這男人是本朝的人,就不知道是幾年前穿越過來的了。

再撈了中衣上的花樣一眼,大致確定了,起碼也在昭明年以後。這種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開始出產的。

“這裡是西安。”她快速回答,“開明三十二年,距離昭明年間已有二百餘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輕輕一震,握著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緊了。含光頓時不適地咳嗽了起來。

“敢訛我?”男人輕聲道,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是越捏越緊,含光逐漸缺氧,她情不自禁地開始掙紮

然而,十二歲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對手?更彆說此人明顯身具武功,些許抵抗,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她所發出的哀鳴聲,在轟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蓋了過去。

一團團電光在天空中滾動,雷聲震耳欲聾,這漆黑的小院時而被照亮,時而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氣氛自然顯得無比的險惡。男人漸漸收緊了手中的力道,而含光也快喪失反抗的力氣,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而就在此時,一道刺耳的聲音,從極遠處冒了出來,以很快的速度便接近了小院。

“最後十天!最後十天!” 的聲音帶了幾分無機質的沙啞,即使是雷暴也難以遮掩它的決心和動靜,透過幾層院牆,依然如在耳邊。“扶風縣的父老鄉%e4%ba%b2,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羊毛衫展銷會隻剩最後十天!來自內蒙古鄂爾多斯的優質羊毛,隻有最後十天!價格優惠讓利銷售,我們就在扶風縣政府對麵。扶風縣的父老鄉%e4%ba%b2,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它一樣是以極快的速度去得遠了,來去如風,就像是剛做過的一個夢,除了刺痛的耳膜以外,不留下任何痕跡。

但,這一道聲音也就夠了,那男人握緊含光咽喉的手,在極大的震駭中已經鬆了開來。含光借機一掙,從他的懷抱中逃%e8%84%b1了,把握機會向院門口奔去。

希望這男人能吃驚得足夠久,久到她成功地逃回老師們身邊,含光一邊跑一邊希望。——不過她的希望也破滅得很快。

幾乎沒走出兩步,她又被人挾持了,還是和剛才一樣,輕而易舉地就被那男人擒住,摁到了牆上。

不過比較好的改變是,這一次這男人控製了力道,也沒有掐住她的咽喉。

雨聲如瀑,不斷有雨點濺進廊中,雨聲、雷聲充塞了院子。而身處其中的兩人卻都沒有說話——隻是,這份沉默,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險惡。

含光看不清這男人的表情——一直以來他都背著光,但她可以隱約猜測出他現在的心理活動:以此人的氣質來看,現在估計是在思忖著她的身份,以及應當如何從她口中套取到更多的情報吧。

不是說她不樂見他繼續瞎想,但是問題在於,她在法門寺裡是同李年一起住的,李年就是再醉心工作,也有回去休息的時候。這男人在這裡無%e4%ba%b2無故的當然耽擱得起,可她耽擱不起啊。

“不用猜了。”她出聲打斷了這凝固的沉默。“我也是從那時候穿越過來的,隻是比你早到一年,現在還有個身份而已。這裡沒有人要算計你,你自己剛才穿越過來了還不知道嗎?哪有什麼科技手段能做到這一點。”

不說彆的,隻說剛才那疾馳而過的宣傳車,喇叭和車都是古代所沒有的,在兩百年前,哪有東西聲音這麼大,又跑得這麼快?這根本已經是超越了古人想象範圍的東西。

——也真是那宣傳車救了自己,不然的話,即使沒被掐死,她也少不了受上大罪的。

含光掙了一下,力道不大,但那人卻也沒有阻止她的意思,而是順勢把她鬆開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咳嗽了一聲,不免怒視他道,“痛死了,你下手真重!”

頓了頓,到底還是給他解說,“若你是昭明年間人,那此時是兩百年多年以後了,雖說還是秦國天下,但已經君主立憲……如果你不懂什麼叫做君主立憲,可以設法弄懂。友情提醒你一句,這裡是法門寺,現在正有許多文物出土,公門中人團團圍繞到得不少,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合身過來,又沒有身份證又沒有錢,自己翻牆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彆被警察撞上當作可疑人物抓起來。就這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點。”

說罷,拍拍袖子就要離去。

可還沒走幾步路,便又被那人給拉住了手臂。他的力道雖然很溫和,可抓握卻如同鐵箍,含光的力氣壓根無法抗衡

“姑娘,”他的聲音也比剛才柔和多了,少了剛才的惡意與提防,甚至可以說是多了一絲笑意。“適才小生乍逢變故,不合無禮,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他再輕輕地拉了拉含光,將她拉得轉過身去,便鬆開手,正正經經地長揖到地,給含光行了個賠罪大禮。

含光摸了摸喉嚨,還是有點生氣,更重要的是,她對此人還是挺有戒心的。這人剛才的表現,實在是太凶惡了一點。

“我不生氣,”她說,“不過也沒法幫你什麼,我自己還一無所有呢,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便回身想走,但還沒舉步,肩上就又多了一隻手。

“姑娘,”這人的語氣是又柔和又委屈,若說剛才他凶惡得像一頭擇人而噬的老虎,那現在的他,就像是被遺棄在雨裡的奶貓。“小生就是前世也未到過西安,初來乍到,一無所知,心中實在茫然。可否請姑娘暫且息怒,同小生多呆一會……勿離我而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這人的麵孔和表情,不過從他的語氣和姿態上來說,如果不是剛才的表現,含光現在早都準備幫助

好吧,其實現在也是有點沒那麼生氣了:若是易地而處,她也和這男人一樣有過殺人的經曆等等,也許剛才她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雖然她還是沒有原諒,但已經不是不能理解了。

再說……雨夜,小院,呼救估計也沒人來,這男人現在是認識到了局勢,所以開始軟語央求。如果自己一定要走的話,說不得他也會來硬的。反正如果是易地而處的話,含光也不會放任一個看似知道內情的人就這麼跑掉。

她絕非敬酒不吃吃罰酒的那種人,既然此人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含光也就不再繼續拿喬。她道,“你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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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男人繼續打可憐牌。“現在該做什麼,我也毫無頭緒,還請姑娘教我。”

“唔……”含光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被這一說,也不禁沉%e5%90%9f了起來。“你是身穿的,等於說現在就沒你這個人存在。黑戶啊……”

曆朝曆代,黑戶都不少見的,當然,沒有戶口的麻煩曆朝曆代差不多也都一個樣。男人並沒有詢問黑戶的含義,而是說,“不知可否使些錢,把戶口上了?”

“這個應該不行吧,現在身份證的辦理是很嚴格的。你都成年了,一般不能給無中生有地造個戶口吧。”含光說,“也許有權有勢的人家能幫你這個,不過我是沒那個能耐。”

她想了下,又補充說,“還有,你對現代生活一無所知,我又才十二歲,在這年代,十八歲才算成年。我過來這裡是跟著老師的,也不可能一直和你呆在一起。我剛說了,這裡現在是發掘重地,忽然見到你這麼個陌生人,人們會起疑心的。”.

“不知是否可據實以告。”這男人也和含光一起想辦法,語氣溫良忠厚,仿佛毫無心機。“畢竟,此事在我們那個時代極為罕見,但在這裡——”

含光就嗬嗬了,“你是在套我話嗎?廢話不行了,這種事在現代也一樣罕見,你想被抓去研究抽血的話那倒是可以直接投案自首的。”

“啊。”男人的聲音裡多了一絲笑意,“這樣看來,我和姑娘便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了。”

……所以說,她不適合穿回古代去啊!含光悲憤掀桌。

這男人言下之意,她還不至於聽不出來:如果他走投無路被迫要揭開自己的身份,那含光的身世來曆也少不得要一起曝光了。到時候去研究室做小白鼠的,當然不會隻是他一個人。

才幾句話,就把自己和她牢牢地捆在了一塊,含光就算是恨得咬牙切齒,這回也不能不認真地考慮起這男人的出路問題了。——剛來,什麼也不懂,身上沒錢,沒身份證……就算有點武功,好像這男人也的確是挺無助的。

讓他找間空屋住著,第二天再來探望?

不行,含光自己都否決了這個想法,她來法門寺是為了跟隨在秦教授身邊受些指導什麼的。莫名其妙地成天在外亂跑肯定是不行的。

讓他先設法去西安,然後自己回西安以後再和他接觸?

也不行,她在西安的生活每一刻都不缺少伴侶,再說,那麼繁忙的學習也沒有什麼整塊的時間可以 來和這男人接觸

再說了,這些辦法都不能解決這男人的身份證問題,而就含光所知,這年頭住進任何酒店都需要身份證——買車票也要證件,而且最重要的是,證件連作假的餘地都不存在了,現在各處都是有掃證件的機器的,你假的證件做得再逼真也過不了機器。更彆說她也不知道哪裡能買假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