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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敗落了,成為了曆史的細枝末節。——而她甚至不能向任何一個人打聽,曆史書上寫了他父%e4%ba%b2的名字,西安府裡他也是個特殊的名人,但曆史書上不會記載楊閣老的女婿,不會記載他的外孫。對於曆史而言,他們太微不足道了。

而她甚至不知道孩子們的名字,不知道他們是否存活,在她那個時代,如果孩子在兩歲內夭折,是連序齒都不會有的。族譜上永遠也不會留下他們的一點痕跡,即使尋到了許家的家史,她也許仍將不會知道那密密麻麻的名字裡,那兩個是她的孩子。除非她能找到許家的族譜……

但這是現在的她能找得到的嗎?

身為生母,不明白孩子們最終的下場,不知道他們度過了怎樣的一生。有很多個夜晚,含光隻要一想到這點,心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塊,吸走了所有的快樂和希望。然而,她畢竟需要活下去,她畢竟隻和孩子們相處了幾天,她還是可以割舍掉這份遺憾的心結。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論是漫長還是短暫,如今都化為一抔黃土,再去關注這些,有任何意義嗎?

在現在,這一切有意義了。她的生活似乎也有目標了——現在還不行,她去不了北京,她沒有錢,沒有人脈,但終於有一天,她是可以去的。她可以等待機會,就像是今天一樣,機緣終會把過去帶到她的身邊。

隻要她願意回去,隻要她想。

而她到底想不想呢。

含光沒法給自己一個答案,甚至連頭緒也沒有,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若是回去的話,她會附身到剛死的自己身上嗎?還是另尋一具新死的軀體附身?她能接觸到她的兒子們嗎,她……她能放得下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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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雷暴,被證實是虛驚一場,雨到底是還沒有下來,隻是氣壓還是很低,連燕子都飛不高似的,很明顯,一場大雨正在醞釀之中。吃晚飯的時候,食堂裡的蚊蟲也特彆地多。

雖然氣派大得連西安府的頭麵人物都能一氣藐視,但掘現場的秦教授看起來也就是個老夫子而已,端著個碗站在門口喝粥配饃饃的姿態,和當地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他望著天色歎了口氣,“希望不要下雨,雨水對掘始終都是影響。”

“要是能連夜掘出來那就好了。”李年在他身邊嘟囔了一句,“這幾天,法門寺周圍鬼頭鬼腦的人很多。早點做完事也可以早點回去。”

“強光很可能對絲織品、壁畫有影響的。”秦教授耐心地解釋道,“還是白天用天光來掘吧,至於彆的事,小李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有武警保護呢,再說,這個又和一般的掘古墓不一樣,就一個地宮,那些摸金校尉還能怎麼地不成?”

“這可難說了。”李年歎了口氣,“這些人神神怪怪的,誰知道又會鬨出什麼花招?”

楊老師也跟在秦教授身邊,端著碗正喝粥呢,聞言,不由得看了含光一眼,見她沒精打采的,便道,“嗯?你怎麼也不問為什麼了?”

含光正是心事重重的時候,哪有興致十萬個為什麼?隻是她也怕自己若是表現失常,楊老師就打她先回去了,便遮掩道,“我不是怕影響師叔吃飯嗎……師叔,摸金校尉怎麼神神怪怪啦?”

李年對含光是很耐心很喜歡的,聽問便笑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說出來你都不會信。這些人為了文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什麼慫恿當地村民來鬨事啊,裝神弄鬼妨礙掘啊,什麼事都有!有時候考古工作有一半時間都在和這群人鬥智鬥勇。要不是有武警保護,文物會流失很多的。”

隨口就說了些盜墓賊騙取考古工作者信任,想要進來偷盜的事情。含光雖然有心事,卻也是聽進去了。不過未講多久,晚飯吃完了,所有人拍拍雙手,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掘現場為了效率,一向都是夜以繼日的加班加點的。

楊老師服侍著秦教授去寫總結報告了,含光少人帶,李年便拉她一起到絲織品儲藏室去,帶她看了看這些積存千年之久的絹綢。

“這都是唐代權貴尊奉佛主的衣裙。”李年指著玻璃櫃裡安放著的一件件衣裙,很是興奮地道,“根據物賬碑的記載,也許是有武則天皇帝%e4%ba%b2自供奉的一條羅裙。不過這都要等回去以後再慢慢考據了。”

玻璃櫃裡似乎有風,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刺繡微微波動,吳帶當風、飄然欲仙的盛唐風韻,似乎重現在了眼前。含光一時都看得住了,過了一會才問道,“這櫃子裡為什麼有風啊?”

“一樣是用的抽真空技術,氣流會有一點鼓動。”李年高興地說。“這是技術的極大進步,就是在二十年以前,絲綢製品一旦出品幾乎都會腐化,根本就沒有辦法保存。現在,隻要是地宮裡還保存著原樣的,我們都能幾乎無損地保存下來。這一次老師回去可以寫新論文了,真空機在考古學的應用前景很廣泛啊!”

含光一邊聽一邊點頭,到後來卻走神了,她吃驚地抬高了聲音,“這是……蹙金繡?”

話一出口,便知道壞事了——按理,她是不該認得蹙金繡的。即使在她那個時代,蹙金也是一種完全失傳僅僅見諸於傳說中的繡法,隻在典籍中有所記載。她前世的父%e4%ba%b2曾納入一房繡女做小,那位姨娘擅長的凸繡法直接讓她母%e4%ba%b2的陪嫁纖繡坊做大成了江南牛耳級數的大繡房。可和蹙金繡比,凸繡法就又要遜色得多了。

“沒錯。”李年卻沒想這麼多,“從特征來看,的確是蹙金繡的裙子,你看這種金絲疊皺的效果實在是太華麗了,一般的織金都無法相比。我們以前也隻在記載中聽說過這個蹙金的繡法,現在有了實物,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應該是能製造出複製品來。”

能製作出複製品,那就是掌握了繡法……

含光忽然間不擔心她若是回到前世該如何謀生的問題了,即使她運氣不好,穿回了小戶人家,隻要有一定的機緣,蹙金繡能給她帶來的金銀財富,絕對車載鬥量。

稍微興奮了一會,她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若是穿回了一具平民身體,即使有絕活,她還如何保護自己?

好像她的九姨娘就並不是心甘情願入門做妾的,才進門就被父%e4%ba%b2厭棄,也是因為她在整個花燭夜一直都是以淚洗麵。——九姨娘進門的時候才十幾歲,那時候她父%e4%ba%b2應該都是三十歲的人了。

呃……

這都是以後的問題,含光現在都沒打定主意是不是要回去呢。她很快又收束精神,和李年聊了一會,見李年要工作了,便告辭出來,打算回房休息。

因為大家都寄宿在法門寺的僧房裡——這裡原本也是修複法門寺塔那些工人的住處,從工作室回去距離不遠,李年也就沒送含光。含光走出門來,在廊下眺望了一番月色,望著月下燈火處處的千年古刹,心頭也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覺,便往地宮方向漫步了過去。

地宮所在地,當然是被密密實實地保護了起來,含光也沒有接近的意思,隻在回廊中遠眺著那黑糊糊的入口,徘徊了半晌,方才漫無目的地徜徉了起來。

法門寺畢竟是千年古刹,香火一直十分旺盛,寺廟規模也大,含光晃晃悠悠地,很快便走到了一處沒有燈火的庭院——這裡應當是空著的僧房,尚且無人入住,隻有月下一株桂花,徑自怒放著濃香。

從前,她所住的百芳園裡,也有一處院落種滿了桂花,取的就是桂花的彆名,‘七裡香’……

含光托腮望著這株桂花,不知不覺間,已是癡了。

一道閃電又劃過了天空,天邊傳來了隆隆的雷聲,雨聲淅淅瀝瀝地從天邊響了過來,不一會兒,便成了密密麻麻的悉索之聲,天地間仿佛隻有她一人在此,在這橫亙了千年時空的古刹中,獨對一株桂……

獨對一株桂……

獨對一株桂……

含光桂不下去了,她已經毫不雅觀地張大了口,望著桂樹上漸次擴大的黑洞。——這黑洞和她在下午看到的那種黑洞,從形態和大小甚至是旋轉的頻率上來看,都極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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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人就這麼乾淨利索地從洞裡跌了出來。

他穿著雪白的中衣,頭在頭頂挽了一個髻子,腳上穿的還是一雙精工的千層底繡黑布鞋。雖然沒有更多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但隻從這雙鞋甚至是中衣——甚至是他跌落的姿勢和氣質,含光都完全可以看出來,這男人,貌似也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啊?

嗯?不是穿越隻能魂穿的嗎?身穿是怎麼回事?等等,為什麼是在桂樹這邊穿越,為什麼要穿越到她跟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有的疑問,最終全化成了一聲感慨。

“靠!”含光不經意地就借用了李慈恩的口頭禪。“這都行?”

那男人原本伏在地上,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此時聞聲,便撐起身子抬眼看她。

月光、雨點,把他的麵孔模糊成了一道光影,然而,卻沒有模糊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銳利得就像是一把匕。

淬了毒,見血封喉的那種匕。

25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男人殺過人。

這份明悟,一眨眼間就浮上了含光心裡,讓她遍體生寒,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前世,雖然她是嬌生慣養,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但這並不是說她沒有接觸過外界的風雨。她父%e4%ba%b2是江南總督,在總督任上焉能沒有幾條人命?她丈夫是新科將星,他的富貴,是屍山血海裡掙出來的。從他們身上,含光學到了一點。的眼神便會有些不大一樣。眼睛裡一份特彆的神采,仿佛都會就此消退,留下來的是一種淡漠,對人命的淡漠。仿佛在告訴大家,這個人殺過同類,並且他並不在乎。

而這男人的眼神要比她丈夫的眼神險惡百倍,如果說她丈夫發怒時,他的雙眼是兩團熊熊 的琉璃烈火的話,這男人的眼神就是兩把冰涼的匕首,隨時隨地都能悄無聲息地沒入誰的腰腹之中。

這男人殺過人,而且他隨時都準備再殺人。

含光已經想跑了——從她剛穿越時候的心理來看,這男人現在的困惑,說不定都會促使他為求自保,先大開殺戒

但這個念頭本身都已晚了。

雖然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