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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什麼意思?周媛有點心虛,拿出最開始合計好的說辭:“可不是麼,若是日子好過,誰想背井離鄉?奈何族人不睦,日子實在難過,也隻能躲遠一些了。本來我阿娘的娘家人在鹽城,來信說日子過得不壞,誰料那邊現在反而不穩當,就先跟著歐陽大官人到揚州安頓了。”

“鹽城啊,”謝希治重複了一句,俊挺的眉毛微微皺起,臉上笑容也收斂了一些,“那裡確實不大太平,聽說京裡又要派欽差來,極有可能是韓相公的公子韓都督……”

周媛聽到這裡手上一鬆,捧著的茶盞直直墜落,清脆的響聲之後,瓷碗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謝希治一愣,忙站起身走過來問:“怎麼了?燙著了沒有?”

周媛也嚇得站了起來,往旁邊一躲,正撞上走過來的謝希治,她個子小,被撞得晃了一晃,謝希治眼疾手快,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啊喲,多謝,我沒事。”周媛低頭看看碎了一地的瓷片,又看看自己潑濕了的裙角,抬頭說:“就濕了……”

話剛說到一半,周媛就被停留在眼前的側臉驚了一下。謝希治似乎也在觀察地麵的碎片,所以低下了頭,他俊美的側臉就停留在周媛的眼前,距離之近,周媛都能看見他一根根挺翹纖長的睫毛,以及睫毛在眼底留下的陰影。

這家夥皮膚好白好嫩啊,側麵看鼻子也很挺,咦?他怎麼轉過來了?啊,對,剛才話沒說完。“就濕了一點點,你先回去坐著,我去換件衣服,再回來掃地。”

謝希治點點頭,手上卻沒有鬆,一直扶著周媛繞過了那些碎片,才鬆開說道:“叫長壽進來掃吧。”

周媛道了謝,轉身出去跟長壽說了一聲,然後自己回去西廂房換衣服。

春杏看見她裙子濕了,忙幫著找出乾淨的裙子來,又問怎麼回事。

“他說韓肅有可能會去鹽城。”周媛往窗外看了兩眼,見長壽跟無病都在堂屋門口,就低聲迅速的跟春杏說了。

春杏也是一驚,顫聲說:“駙馬他……”不會是來尋她們的吧?

周媛快速的換好了衣服,咬牙道:“應與我們無乾。不是說鹽城那邊鬨得很凶麼?也許韓廣平隻是想啃掉鹽城這塊硬骨頭呢?吳王不會鬆手的,最好他們能鬨個你死我活!”她自己也知道這種期望過於理想,所以隨後又說:“我再去謝三公子那裡探聽一些消息,你彆擔心。”說完又回了堂屋。

謝希治正立在堂屋門前左右打量,看見周媛回來微微一笑,問:“無事吧?”

周媛站在門前台階下搖頭,“茶水不太熱,隻是濕了裙子。都是叫你嚇的!”她不打算遮掩自己剛才的情緒,那樣反而容易讓人起疑,她得自然點表達,“小小一個鹽城,也值得廟堂之上的宰相這麼費心費力?”

“鹽城雖小,卻關係國家鹽利大計。”謝希治往門邊讓了讓,“外麵冷,彆在外麵站著了。”

周媛跟著他回了堂屋裡坐下,又問:“那我們要不要往鹽城送信,讓%e4%ba%b2戚們都出來避一避?”

謝希治笑著搖頭:“避什麼?現在也隻是這麼說,韓都督要出京可沒那麼容易,聽說北麵幾個節度使都不太安生,韓相公要煩惱的事多著,未必顧得上鹽城。”說完又覺得自己乾嘛和這小娘子說這個,她未必能聽懂,又解釋:“短時間內,還憂慮不到這麼多,等開春再看也來得及。”

誰知周媛居然追問:“北麵?是平盧和範陽?”平盧節度使張勇,範陽節度使岑向貴,都是掌握一方兵權的人物,平時確實不怎麼買韓廣平的賬。

謝希治很驚訝的看向周媛,頓了一頓才笑道:“原來北麵的小娘子連時政之事都知道。我見朝廷邸報上說,平盧、範陽、隴右三地節度使一齊上書,要朝廷增加軍費撥付,想來韓相公的日子不好過。”

“要軍費?那韓相公不是更要往鹽城使力了?”國家的錢從哪來?稅收!看來吳王這回是要失血了。不過謝希治說起韓廣平的語氣怎麼那麼幸災樂禍呢?

這個小娘子真讓人刮目相看。謝希治不由自主仔仔細細打量了周媛一番,她坐在下首寬大的圈椅上,越發顯得整個人嬌小玲瓏。雖然穿了厚厚的棉衣,卻不顯臃腫,隻多了些憨態。

頭發依舊是如常綁了雙鬟,除了小小的珠花並無彆物,身上衣裳顏色都很淺淡,鬆花色上襦月白裙,外麵套了一件藕色棉袍,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小少女該有的日常打扮,倒像是有些人家在為遠%e4%ba%b2服孝時圖省事穿的素服。說來見了她幾次了,好像真的沒有見她穿過鮮亮的衣裳呢。

周媛給他這充滿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又說:“可是我說錯話了?”

謝希治把目光對上她的,頗有深意的答道:“不曾,十娘小小年紀就有此番見解,實在讓我大開眼界,早先竟是我坐井觀天,不知天外有天了。”

臥槽!他什麼意思?“三公子此言何意?明明你跟我說鹽利是國家大計,來揚州的路上,我也聽我阿爹說,鹽業利大,現在有人問韓相公要錢,韓相公自然更想把鹽城收歸朝廷了。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不錯不錯,我並不是說你錯了。”謝希治安撫性的答道,“我隻是驚奇於十娘冰雪聰明,不隻於飲食之道多有鑽研,對其餘的事也能有自己的見解罷了。”

周媛不爽,扯了扯嘴角,答道:“比不上三公子,又醉心美食,又擅長音律,還通曉典籍、關心時事,謝家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她的語氣滿含悻悻,讓本來聽到“謝家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有些不爽的謝希治失笑:“我是真心誇獎你。”

“多謝,我也是真心誇獎你。”周媛又扯了扯嘴角,徹底演繹了什麼叫皮笑肉不笑。

謝希治一時無語,隻得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然後才答:“多謝。”

周媛:“……”謝毛!

她沉默了一會兒,梳理了一下自己從謝希治這裡得到的消息,正在琢磨韓肅到江南來的可能性,謝希治又開口了。

“我曾往京師去遊曆過,也曾在京師吃過湯餅,但卻與你們昨日所做的大為不同,聽歐陽明說,你們家還做過一種用刀削的麵葉兒?這些都是臨汾的吃法兒?”

周媛搖頭:“是我們自己在家沒事琢磨的。三公子何時去過京師?京師有什麼好玩的麼?”

謝希治側頭想了想,答:“有近兩年了吧。我隨恩師一道進京,去我二哥那裡住了些日子。京師麼,總是……”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周媛忽然想到他先前的形容詞,插話說道。

謝希治聽了一笑,點頭:“可以這麼說。京師總有兩三個揚州那般大,名勝古跡甚多,又有各地風味雲集,我在那裡足足耽擱了幾個月才返家。”著重給周媛介紹了幾種好吃的。

這才是真吃貨!去到哪都是為了吃的,真好!自己在京師生活了那麼久,居然都沒吃過這些,太虧本了!周媛聽得有些口水泛濫,自己默默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

謝希治說得自己也有些饞了,抬手也喝了口茶,然後問周媛:“十娘沒去過京師?”

周媛搖頭:“我們要出來投%e4%ba%b2的時候,本也曾想過去京師,隻是那時候恰好京裡不太平,說是有人謀反,我們就不敢去了。”

“謀反?嗬嗬,是啊。”謝希治露出諷刺的笑來,“確實是有人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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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對策

周媛基本可以確定謝希治對韓廣平很不屑很不齒了,可是為什麼呢?她爹楊琰都昏成那樣了,難道現在還有忠於大秦皇室的子民?

不過這個話題很敏[gǎn],她並不想深入下去,所以很及時的轉移了話題,說起自己南下的見聞、洛陽的吃食,以及對揚州這邊的風味的感想。

一談起吃的,謝三公子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周媛恍惚間覺得上次大明寺裡高貴冷豔的那個人一定是另外一個人,要不然怎麼能把眼前這個雙眼放光、滿臉憧憬的人跟高冷的謝三公子重合到一塊呢?完全不搭界好嗎?

謝希治並沒意識到周媛的走神,他正說起在蜀地吃過的魴魚:“……腴美非常。”說完意猶未儘,向著周媛微微傾了傾身子,建議道:“咱們晚飯吃魚吧,我叫長壽去買。”

咱們?怎麼就咱們了?誰跟你咱們了?周媛無語的看著謝希治:“這裡有賣魴魚的麼?”

“這個時節自然沒有魴魚,不過草鯇、鯰魚、鯉魚都還是有的。”揚州河道眾多,因此雖到冬季,市麵上也還是有魚賣的。

周媛聽說鯰魚就有了主意,“好吧,那就讓長壽去買兩條鯰魚回來,再買點茄子。我看家裡前些日子醃的菜也差不多可以吃了,正好早上我哥哥買了肉,再弄個酸菜白肉鍋吃正好。”

謝希治先讓長壽去買,然後問周媛:“鯰魚怎麼吃?”

“燉茄子啊!有句老話叫‘鯰魚燉茄子,撐死老爺子’,嘿嘿。”周媛想起這道菜也覺得饞得慌。

謝希治沒聽懂:“老爺子?”哪路神明?

……,連語言都不通,太沒勁了!周媛無奈解釋:“這是土話,就是說鯰魚燉茄子好吃得都能把上了年紀的長輩撐著。”

謝希治側頭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這比喻蠻有趣。”若真的是能讓祖父撐著的菜,那一定是極美味的。

等長壽把魚買回來,周媛指揮他把魚殺了洗淨切塊,再加了醋和酒醃製。自己和春杏則一起洗乾淨了茄子,手撕成條,又切了一點五花肉,另準備了香菜、蒜瓣、薑絲等用來調味。

“可惜醬還沒做成,這次用點豆豉試試味道吧。”周媛跟春杏商量。

春杏點頭:“要醬香濃的話,多放些醬油也就是了。”

想著今天要做的菜相對簡單,周媛就沒有去叫周祿回來,而是請長壽幫忙燒火,她指導春杏熱油、爆鍋、加肉片、醬油、豆豉炒香,然後加水放鯰魚、茄子,讓長壽把火燒旺,等鍋開起來,又轉小火慢燉。

再去撈出一顆酸菜,用清水洗淨,周媛自己掐了一塊菜心嘗了嘗,已經醃的酸脆爽口,一時忍不住,乾脆把那菜心都撕開吃了。不知為何,明明是菜酸,吃到最後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