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聽到門口有動靜,他想起來,可身體卻那樣沉。他想自己或許是病了,病得很厲害。
有人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
他聞到一抹熟悉的、溫暖的氣息,像是冬日的暖陽般撫慰著他冰冷的身體。來人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手心柔軟、手勢溫柔。
突然間,心底就湧起了一股莫大的委屈。他像孩子一樣地撇過臉,麵部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起來。
他嗚咽著低泣起來。為他的水晶城堡,為他的卷發小公主,為那個決絕離去、再不回頭的愛人。
對方像是慌了神,一遍遍地叫著他的名字。他一個勁地搖頭,淚水在臉上肆虐著,淌在了對方的手背、掌心。
他%e8%83%b8腔中發出空洞的悲鳴,那樣高大的身體蜷曲起來劇烈地顫唞著,聲音嘶啞:“媽,她不要我了。”
☆、第59章
孟女士的心都要碎了。
這位還真不是沒經曆過風風雨雨的溫室小白花,雖然說出身富貴,但在艱苦的年代也是和丈夫一起生生熬過來,心理素質與抗打擊能力還是有的,但這次她卻是實實在在地被嚇倒了。
不說這家裡冷鍋冷灶沒個人氣,也不說兒子病倒在家裡沒有理睬,隻消聽聽那聲音,聽他說的那句話,孟女士心酸得都開不了口。這個兒子沒慣過、沒寵過,打小會走路起就自己這麼摸爬滾打過來。老爺子管得嚴,從沒讓他沾過什麼光,搞過特殊待遇。
兒子駐邊的時候她去過兩趟,艱苦的環境和剽悍的民風讓她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那樣的地方他一呆就是幾年,沒叫苦喊累。老爺子總說這孩子硬氣,哪怕被人打斷了骨頭也能梗著脖子不喊一聲疼。
可是這次呢。
他沒缺胳膊斷%e8%85%bf,渾身上下連個小口子也沒有,可他卻在流淚。是,他沒有喊疼,然而她卻清楚地知道他已經疼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她不要我了。
輕飄飄的幾個字,由他嘴裡說出來是怎樣的剜心剜肝,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打著顫。
孟女士心痛至極,托著兒子的腦袋一迭聲地安撫著,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等到他漸漸地安靜下來,孟女士卻再也控製不住眼淚……
陸東躍覺得熱。
這天太熱了。
也是,每年都說溫室效應越發厲害,當然是一年比一年熱。人都是貪圖安逸的,怕熱就不出門。關緊房門窗戶,把空調冷氣開足,把自個兒當成冰箱裡的生果蔬菜那樣囤起來,保準舒服痛快。
也有人不這麼乾的,仍然是大熱天頂著毒辣的太陽跑來跑去,跟小蜜蜂一般勤快。
就像他眼前坐著的這位姑娘。
“成不成?給句話唄。”姑娘長得漂亮,立體的五官化濃妝最明豔動人。微卷的長發挑染幾咎斜斜地紮成馬尾,耳朵上墜著造型誇張的耳環,看起來野性難馴。
陸東躍收回目光,低頭抿了口茶:“你的話,我聽不明白。”
“東躍哥,我%e8%88%8c頭可沒打結,一句一句地都跟您說得清清楚楚的。”姑娘撅起塗得紅潤的嘴%e5%94%87,帶著些許撒嬌意味,“您可彆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放下茶杯。
“我這網早半年就撒下去了,就等著時候收起來。我一人做事一人擔著,在這兒直接和您交個底兒。您就直接說,要不要管吧。給句話,我心裡也有數。” 她話說得順溜可心裡其實是忐忑的,小動作泄露了緊張情緒,拿長指甲劃著桌麵,一點也不在意指甲上粘著的水晶亮片會不會掉下來。
“你說的這些,和我有關係?”
“要真沒關係,您也不會來這兒。”她狡黠地眨眨眼,“我知道自己的斤兩,還沒重要到能讓您在上班時間撂下手裡的事出來和我喝茶的地步。”
陸東躍冷冷地看著她。
她也不犯怵。事情做到這一步她早就豁出去了,往後退不可能就隻能往前走,至於能走到哪一步,就看麵前這男人願意不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現在還沒到緊要的時候,蘇若童還不清楚其中利害,但是很快她就會知道情況。我有把握,以她的性格不會向二哥求救。一來是怕家醜外揚,二來,我想她心裡也清楚,以二哥現在的人脈是使不上多少力的。她不是笨蛋,這點算計還是有的。”她分析道,“所以她最有可能找你,讓你幫忙。”
“你要讓我袖手旁觀?”他反問道:“她還有彆的選擇。”
“但是她的第一選擇會是你,隻要在你這裡截住她就可以了。”她塗得紅豔的嘴%e5%94%87抿緊,“她跑不了的。”
陸東躍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問道:“你做這麼多,就為了行楚。” 原以為她是個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大小姐,沒料到她骨子裡還有羅家人的精明勁。就是這聰明勁兒用的道不正,手段也太不光明。
“對,我隻為了他。”她揚著脖子,毫不掩飾眼裡的野心與*,“我也不怕人笑話,反正好的賴的最後都是我自己願意揣懷裡的。我就是非得到他不可,管彆人說什麼道義不道義,我活著就是要自己痛快。自己都過得不痛快了,還管彆人怎麼說我。”
作為羅家的小公主,她打小要什麼有什麼。喜歡什麼人也從不避諱著讓人知道,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葉行楚雖然性格溫和但是在感情問題上從來態度分明,很早就直接告訴她說隻將她當妹妹。但是她不甘心,畢竟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好。現在不合適不代表永遠不合適,她才不會因為這一次的碰壁就灰心。
但是她沒料到中途會殺出另一個女人,而且他們會那麼快就如膠似漆。她怎麼能甘心?她怎麼會甘心!
她絕不會放棄這個男人,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從手裡溜走。她從不屑使小女生的伎倆搶男人,更何況在對方已經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這時借小賣乖也不會討得了好。何況葉行楚是個很重感情的人,讓他主動放棄幾乎是不可能的,隻有從另一個人身上下手。
而且必須是一擊就中,讓她從此再無反抗之力。
陸東躍看著她因為興奮而熠熠生輝的眼睛,問道:“就算他們分開了,你也未必能如願。”
“那就是後麵的事了。後麵的事,誰也說不好。”她聳聳肩,“要是不先把眼前的事解決掉,那就連一丁點的‘可能性’也無從談起。”
“我為什麼非得當這個壞人?”
羅謠歡的臉上浮起了與年齡並不相稱的妖冶笑容,“因為你想要她。”大膽的猜測是源於一次很偶爾的遇見。
那時正好一拔兒人約了燒烤,男男女女混作一處嘻笑吵鬨。玩到一半時她找不到那兩個人,以為他們躲去哪兒郎情妾意。於是憤憤去尋,這一路就尋到了廚房外麵。原來兩個人在一起切水果糕點,又兼竊竊私語。她本想進去打斷,可裡麵的人卻割傷了手指,接下來就是一通的手忙腳亂。
她興災樂禍地在旁偷看,沒料到眼角掃過卻發現另一道身影。女人的直覺有時是非常敏銳的,何況男人的目光是那樣直接而純粹,毫無隱藏的意思。原本隻是萌動的野心因此瘋狂滋長起來,最後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
“你可以得到她。”她放出最誘人餌,“她會乖乖地到你身邊,任你予求予取。”
陸東躍沉默著。
她放出手中最後一張牌,心裡也不免忐忑。她覺得自己沒有錯估男人的心思,但是男人會不會按照她所設想的去做?她心裡沒底。
在長達數分鐘的沉默後她按捺不住開口:“東躍哥,要是我有的什麼話說得過,您彆放心上。我這不也是急的嘛,你想想我這些日子有多難過。”到底是個女孩子,再惡毒也熬不過情關,這時耷拉著腦袋紅著眼睛,“特彆是看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遞去麵紙,“這麼大的姑娘了,彆老哭鼻子。”
她接過麵紙,不忘拿眼角的餘光偷瞄他。見他神色如常,心裡不免有幾分沮喪。可是計劃現在進行到一半,沒有退路隻能往前走。而且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就算陸東躍不出手幫助她,卻也不會為難她。
的確,他沒有為難她。
然而對於蘇若童,他也沒有袖手旁觀。相反,他為她做了許多事,每一件每一樁有著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羅謠歡確實說中了他的心事,他對那個女人的渴望已經強烈到無法掩飾。眼下有現成的機會送上門,他又怎麼會放過?不過費些勁,順水推舟罷了。果然,正如計劃的那樣,她乖乖地走到他身邊,任他予求予取。
男人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隻要他有心,他可以用再溫柔不過的方式將她吞沒。
然而,初起就是一念貪妄,再怎麼苦心經營也無法改變它虛無的本質。但是他從未想到過自己費心維持的一切會這樣輕易地土崩瓦解,連一絲挽回的餘地也沒有。
那天,她要帶孩子離開。他怎麼肯,賭氣似地將東西都踢到角落去。可是當他靠近,她就滿臉戒備地退開。
她不願意和他說話,眼裡滿是輕蔑。她給他離婚協議書,他直接撕了扔地上,咆哮著說死也不會離婚。
他知道自己可惡,並且是可恨到了極點。可是那時他真的是要瘋了,他怎麼能讓她們走?
她們要去哪兒?
他攔著她,她抱著孩子也沒和他撕扯。兩個人僵持了數小時,這期間孩子時不時地哭鬨。他氣昏了頭,說你要走可以,孩子不能帶走。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一直很卑劣。從一開始拿她的父%e4%ba%b2來拿捏她,到現在換成了他們的女兒。對於她來說,%e4%ba%b2人永遠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屢屢得逞,百試不爽。
可這次,她隻問他: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對於她來說%e4%ba%b2人勝過一切,可對於他來說,她就是他的一切。被人抓住軟肋繼而要脅的滋味他嘗過這一次,再不想嘗試。
她抱著女兒坐上計程車的時候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拉下來,可是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眼看著車子絕塵而去。
他打給她電話,剛剛接起來還未醞釀著開口,電話那頭便摜來一句:“你考慮好簽字了嗎?”
他整個人像泡在冰水裡一樣,心都凍透了。
男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從頭開始回憶,一幕幕的場景,一幀幀的畫麵。回憶越往前推越是支離破碎,一堆雜亂無章的黑白影像。
頭疼欲裂。
他翻出他們結婚時的錄像,給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