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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邈更疑惑了。

眼見著早餐一一傳了上來,我裝作沒事人般的邀孫思邈入席,“孫神醫,今日請神醫來,其實是想了解一下皇後的身體狀況。”

“回陛下。微臣這段時日謹遵陛下的囑托,時有細察皇後娘娘的身體狀況,發覺娘娘的身體恢複得極好,並無大的障礙。”

聞言,我心中一‘咯噔’,“沒大的障礙,是有小的障礙麼?”看來,這事隻怕瞞不過他了。

略搖著頭,孫思邈笑道:“小的障礙便是娘娘仍舊受不得孕育之苦,所以,陛下還需得接受這個事實才是。”

前段時日,我的心又癢了起來,想再和你孕育一個孩兒,最好是一個一如你般的女孩兒……

原來小障礙是這樁事啊,我長籲了一口氣,接著心中莫名的欣喜起來:從你明明忘卻了一些事的現象來看,你的脈像應該有問題才是,為什麼孫思邈沒有把出來呢?難道是你自己在為自己診治?一時間,我腦中浮起昨晚秦媽媽所言的‘娘娘哪是個恁意低頭的人,不管什麼苦難她都闖過來了,老身想,這一次她一定也能夠闖過來’的話。

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了,依你醫術之高,你暗中為自己下藥控製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陛下……”

耳聽得孫思邈連喚幾聲,我急忙回神,笑著示意他用膳,然後若無其事的問著一些其它‘消渴症’、‘癆症’等無關痛癢的病症狀況。

在孫思邈為我解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病症之後,我這才將話題轉到了‘失憶症’這個病症的話題上。再怎麼說,我了解一些可以防患於未然,保不準到時候還可以協助你治療。

“關於這個失憶之症,陛下問微臣便是問對人了。”我心中一喜‘哦’了一聲,隻聽孫思邈繼續說道:“微臣對這個病症亦很是感興趣,所以曾經查閱前朝時所有關於失憶之症方麵的醫書,遺憾的是,沒有解決之道。”

心中的喜悅徹底消失殆儘,我震驚的問道:“沒有?”

肯定的點頭,孫思邈撫須說道:“微臣敢確定,確實沒有。”

“為什麼?”

“最後微臣明白了,因為這是人之常情,人又怎麼能夠逆天而活呢?”見我不明白的看著他,孫思邈笑道:“陛下,這失憶之症一般見諸於年老之人。隨著年歲的增長,年老之人的記憶逐漸喪失很是正常,一如人長到一定年歲便會去世般,這些都是不可逆轉的。所以,就像人不可能長生不老般,人的記憶也不可能曆久彌新。”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暗中擦了擦汗,不著痕跡又問,“那這種病隻見諸於老年人嗎?”

“那也不一定。中、壯年中,也有見諸此病症的。”

“如果這種病症果然見諸於中、壯年那又會如何?有得治嗎?”

略作沉思,孫思邈最後肯定的搖頭,“無藥可治。”

如果真無藥可治,那我的觀音婢,你是如何控製自己病情的呢?萬般不解中,我急忙問道:“那有沒有控製這種病情不再惡化下去的藥?”

“沒有。”

聽著孫思邈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之極,“那……這些中、壯年為什麼會得失憶之症呢?”

“一般是兩種情形。”見我‘求解’的目光,孫思邈說道:“一者,是此人的頭部受到什麼重創,比如說重物擊打或者受重大刺激,從而導致失憶。二者,如果此人在沒有受任何外力的打擊下卻失去記憶,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是奇材。”

“奇材?”

“他們出生便具稟賦、聰慧異常,隻要稍加教育,便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有這等事?既然是奇材,又怎麼會失憶呢?”

“因為,往往伴隨著這類人的也是最悲慘的命格。”

我焦急問道:“怎麼說?”

“微臣曾經翻遍古醫書,自有醫書記載至今,擁有這等奇材的人不出十人。但……這十人的結局都相當的悲慘。”

“如何悲慘?”

“這些人無一不是在中、壯年時便與世長辭,而且在與世長辭前無一不是癡兒、傻兒、呆兒。”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孫思邈十足惋惜的搖頭繼續說道:“真真是可惜、可歎,令人心痛。唉,誰叫他們得老天眷顧呢?天生奇材的他們在年紀青青之時便用完了本來屬於他一生便應該擁有的能力……”

我的觀音婢,聰慧異常,文有治國宰相之材、武有安邦大將風範。難道,也屬於這一類狀況嗎?念及此,我不可置信的、直直的盯著孫思邈,唯願他說的不是真的。

“陛下,您是沒聽明白嗎?那這樣吧,微臣打個比方。打個比方說那失憶之症猶如一條蠶,而人的記憶猶如存在腦子中的一片桑葉。如果這中、壯年之人不幸中選,那便似有一條蠶在其腦中啃食桑葉般,隨著桑葉越來越小,他的記憶也會越來越少,隨著桑葉被蠶食乾淨,那他的記憶力便也喪失乾淨,緊接著他的判斷能力亦會喪失,從而出現癡兒、傻兒、呆兒的症狀。”

癡子?傻子?呆子?

不,不要。

不可能,不可能!

“其實,老天是公平的。老天先前許了此人許多的風光,那後期便是該他償還的時候了。這一如皇後娘娘常言的‘先苦後甜、先甜後苦’是一個道理。先若神人後是癡傻,先是癡傻後來卻長成神人亦是如此……呃,陛下聽了微臣這個比方,可曾明白?”

我無意識的點頭,“朕明白了。”

“陛下為何對失憶之症這般感興趣?”

“和先前朕問神醫的‘消渴症’、‘癆症’一般,朕隻是非常的好奇而已。”茫然的看著孫思邈,我仍舊不甘的問道:“隻是……神醫,這種失憶之症,會否有前期現象可以反應出來?”

“當然有。”

“什麼現象?”

“比如說,此人會變得健忘。首先是幼時的事,接著便是少時的事,再後來是他成年之後的事……”

我的腦子徹底的亂了,全是昨夜秦媽媽那“大約在玄武門之變後,娘娘醒來,有些事便記得不是非常的清晰。原來娘娘特彆喜歡和我們提及她幼時的事,但現在她不但不提及,而且我們偶爾玩笑提及的時候娘娘似乎已不記得了……然後,娘娘總是借口說是自己忙糊塗了……”的言詞。

隻到聽到孫思邈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之於新近發生的事他也會特彆容易忘記,甚至於今日不記昨日事,明日不記今日事’的話時,我故做鎮定的喝下一口湯,“有這麼嚴重?”

“這不算嚴重的。更嚴重的是當他忘記了所有的事後,方向感也會出問題,最後因了對前路迷茫的恐懼,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慌而心生焦慮。當他最終達到‘此一時’便已記不住‘彼一時’的事情之後,也是他的記憶徹底喪失的時候,便會出現微臣先前所言的判斷能力喪失,一旦判斷能力喪失變成癡兒、傻兒、呆兒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死亡。”

“死亡?!”

“正是。死亡,恁誰也阻擋不了。最令人痛惜的是此人死亡之前便是自己都記不得自己是誰了。”

我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e5%94%87不停的哆嗦著,強擠出一絲笑顏,問道:“其他人呢?真的一個也記不住嗎?便是最愛的人也記不住嗎?”

輕歎一聲搖頭,孫思邈說道:“此症患者,最先忘卻的便是此人一生的最愛之人。越是在乎的越是記不住啊。”

手中的筷子不自覺的掉在了桌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孫思邈詫異的眼神關注下,我再度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這真是……莫過於人生最悲慘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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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他風光在前,年紀青青的便走完了他本應該一輩子走完的路呢。所以說,老天是公平的,對誰都一樣。”

艱難的將筷子拾起,我吃了一口菜,裝作不在意的問道:“那……大概要多長時間?”

“什麼?”

“忘卻……需要多長時間?”

“這要看此人的意誌。”

“怎麼說。”

“這類人往往有著非凡的能力,他們相當明白失去記憶對他們意味著什麼,不甘心中他們會想出一些奇怪的方法來阻止自己記憶的褪去。意誌力薄弱的一般半年或者一年時間便可喪失一生的記憶。至於那些意誌力強的,早則二年、遲則三年,卻是再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所有的記憶一樣得喪失殆儘。可以說,其實後者比前者更痛苦。”

“為什麼?”

“因為在這二、三年的時間,他的腦子一直便處於對前途的無知、恐慌、渺茫之中,除了痛苦外再無其它。所以對於這種症狀,如果是微臣,如果要微臣選擇,微臣會選擇與其多痛苦二、三年,倒不如隻痛苦一年半載的好。”

也就是說,我的觀音婢,你現在的笑都是強顏歡笑,其實你活得很恐慌、很痛苦,是嗎?

略抬起頭,我逼回眼中的淚,看著殿宇頂端的畫彩出神,那裡滿是你的身影……

有你穿著男裝的身影,溫文爾雅、公子無雙;

有你穿著無極的裝束的身影,颯爽英姿、風流倜儻;

有你穿著皇後裝的身影,豐神冶麗、端麗冠絕;

有你一襲白袍素衣祈雨的身影,清麗%e8%84%b1俗、婉風流轉……

一個個是那麼的鮮亮、明快。

我不允許,不允許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那一片空白的、恐慌的世界中。不允許!收攝心神,我仍舊不死心問道:“既然無藥可解,那神佛之道呢?也許誠心便能求來老天的垂憐。”

“老天已予了他無比的智慧,後期收回這份智慧便是為了使得眾生平等,又如何垂憐予他?”

也就是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感覺到淚再也無法控製,我仍舊抬頭說道:“神醫,今天一談很得朕心。消除了朕心中對諸多奇怪病症的看法。它日若再有發現什麼怪的病症,朕還會求教於神醫,望神醫不吝賜教的好。”

“這是自然。”

“今日之事,不要和皇後談及。”想著孫思邈的機靈,擔心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