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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我已替竇氏將臉洗淨,她拉過我的手要我陪她坐在梳妝台前,“香柳,還是你來替我梳頭,習慣了。”

含笑接過木梳,香柳手腳利落的替竇氏梳著頭。隻聽竇氏笑道:“香柳,怎麼了?你眼睛怎麼都紅了?是傷心我的頭發怎麼白了這麼多,是不?”

香柳擦了擦眼淚,強笑說道:“一點小的時候,我和冰巧給夫人梳頭,夫人那個時候的頭發烏黑若玉、光滑似緞,我們敢說大隋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如今,夫人的頭發仍舊光滑似緞,卻華發多生……讓人不得不難受。”

笑著轉過身,竇氏看著香柳說道:“難不成,你希望我是一個不老的妖精,到了七老八十的還是一頭烏黑的頭發不成?”

聞言,香柳破涕為笑,“那夫人不要再說些什麼活啊死的話,安心活到七老八十不就成了。”

“就你會哄我。”竇氏睨了香柳一眼,重新轉身盯著梳妝台,麵相柔和,輕聲歎道:“說句實在話,見到承宗、承道,我本該滿足。可……觀音婢,你得答應娘,快些和二郎生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兒,她啊……一如娘出生的時候,發長過頸,那娘就更喜歡了。”

竇氏出生之時發長過頸,三歲時頭發長得拖及地麵,這是大隋人人知道的事,我從母%e4%ba%b2和她的談話中也略知一二,隻是萬不想她會拿這件事打趣我而且有此希望,一時間,我又羞又愧的低下了頭。

香柳當仁不讓的接話,“隻怕這也是夫人將我給了二少奶奶的原因,以後好替那發長過頸的女娃兒梳頭。”

笑得容光煥發,竇氏喜不自禁的說道:“可不是。”見我低著頭,她伸手抬起我的下頜,“害臊了?”

“娘,對……對不起。”

“好孩子,彆急。娘也沒有怨你的意思。這事啊,要隨緣,往後就會有的。你看你大嫂,入門這些年了不也沒生下個一男半女?何況你和二郎相聚才多長時間?娘啊,慢慢的等,老天會許給我一個一出生就發長過頸的孫女兒的。”

您的兒子以後是皇帝,以後會有非常多非常多的子女,按照遺傳學定律,一定會有。“娘,您的心願,老天一定會應允的。”

輕拍了拍我的臉頰,看著香柳靈巧的替她將頭發梳好,竇氏又道:“也不知那邊的戰況如何?二郎和他爹到底彙合了沒有?怎麼也沒有一個人傳回來點消息?”

想起昨晚李世民傳來的情書,他既然有那個閒情逸致,戰事定然不怎麼吃緊,可我不能將昨晚的事說出來,是以心虛的說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聞言,竇氏點頭讚同,她不再焦灼於戰事,問道:“今天是不是要到舅姥爺家去看看?”

“正是。正要向娘請示。”

竇氏招手示意一個小丫頭過來,吩咐說道:“去找幾個人,將我昨晚擬的冊子和一並禮物裝到馬車上。”

“娘,觀音婢準備了許多,不用再添加了。”

“你的心意是你的,娘的心意是娘的。可不許推辭。”

我隻好道了聲‘是’後,又聽香柳笑道:“不說夫人偏心,隻說老夫人還不是偏心。明著巴巴的派墨玉來說是各位主子擔心關帝山戰事夜不成眠,實際上老祖宗是考慮到二少奶奶路途勞頓,想著要二少奶奶好好休息幾天,所以啊,才免了請安諸事。”

原來早間墨玉和香柳嘀嘀咕咕說的是這件事。想到老祖宗的貼心,心內由不得窩心。

“這麼說來,我們豈不都是沾觀音婢的光了?”竇氏一邊說著話,一邊示意房中丫頭去布早餐,又道:“不怕你笑話,娘年青的時候也是偷懶不想早起,也覺得那些規矩最好是能免則免。可隨著年歲大了,心中越來越明白,這長者啊是一家的凝聚力,最喜歡的就是看到後輩能夠聚集在自己的身邊談話笑鬨。所以說,與其說是規矩,不如說是團圓。”

聽竇氏一說,我有些汗顏。我這個年紀終究體會不到,隻怕要到了她這個年紀才能夠了解她的心態。

“說了你也不懂。來,觀音婢,陪娘用早餐,娘還有些事想問問你。”

吃飯間,竇氏問及的都是李靖、紅拂的事。我簡單的講述了他們和李世民相遇、相交的過往後。竇氏笑道:“藥師夫妻初來太原,聲勢浩大,不出一月就開起了全太原最大的玉器行,無人能夠出其左右,搞半天他們夫妻開的玉器行是二郎的。這個二郎,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觀音婢,二郎能夠收斂性子專心正事,這都是因為娶了你啊。”

“娘說笑了,是娘教導有方,也是二郎有遠見,並不是觀音婢的功勞。”

覷了我一眼,竇氏笑道:“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頭疼我這個兒子,偏偏的我又最喜愛他。唉……你是不知道他禁足太原這五年鬨了多少事……”說話間,竇氏將李世民在太原鬨的事大大小小的列舉了數件,聽得我目瞪口呆。

倒是香柳笑得合不攏嘴。“這幾年,就是老爺也被二少爺氣得白了許多頭發。可偏偏有一次我聽到老爺和劉先生的談話,老爺說二少爺整一他年青時的模子,也整一他年青時狂放倨傲的性子,是他最得意的兒子,以後的出息必是其他兄弟不能及。你們是沒有看見老爺說及二少爺時的那個神情……嘖嘖嘖……哪裡是恨,我看啊,是又愛又恨。”

因了往事,竇氏顯得格外的氣爽起來,“可不是又愛又恨,有時恨得牙癢癢的,可看著他就是生不出脾氣,還想抱著他、%e4%ba%b2著他。這也是你們老爺對他放心不下,專門命老劉看護他的原因。”

李淵倒是知人善用。想到劉文靜總是頭疼的看著李世民,討好李世民不要犯事的一樁樁,想起劉文靜那兩鬢斑白的頭發……我不禁笑了起來。隻聽竇氏‘咦’了一聲,又道:“說起老劉,我倒想起來了,他和藥師的關係似乎不錯,總見他往玉器行跑。”

“那是因為二郎將玉器行的事交給他們共同打理。說起來,衛公隻是二郎的掌櫃,而老劉則是二郎的帳房先生。”

“這個藥師人倒狂放,自號‘衛公’,給人封王拜相的感覺。”

“以他之才,封王拜相是遲早的事。”

見我回答得肯定,竇氏笑道:“再有才又如何?他屢番拒絕來我李府當幕僚,給人的感覺太過心高氣傲,好像我李府會屈就他似的。前段時日若非房先生立下軍令狀,我定不會讓藥師掛帥守城。”

李靖不來李府,想必仍舊是考慮著劉文靜的原因,畢竟劉文靜現在是李淵最得力的幕僚。李靖有一份清傲,自是不想占去友人的光彩,念及此,我將李靖和劉文靜的事簡單的說了些。

不想中間還有這許多的故事,竇氏聽後直是點頭,“原來是兄弟情深,都為著對方考慮。”

“管他們現在為誰考慮,冥冥中注定他們兄弟現在都為二郎效勞。為二郎效勞還不是為李府效勞?”

談話中,不知不覺已是用完早餐,又說了些話後,竇氏這才催促著我去看望舅舅,又叮囑著我‘早去早回’的話。

來到舅舅府中,已近午時。

舅舅雖然拒絕了李淵夫婦挽留李府的好意,但也經不住李淵的相邀,時有到李府陪李淵下棋賞花。所以太原城中,人人均知舅舅和李淵交好,倒也沒人為難舅舅,而且很快的舅舅就和鄰裡搞好了關係。⊿思⊿兔⊿在⊿線⊿閱⊿讀⊿

馬車停在了高府門前,我輕掀車簾看向府內,這是一座簡單的四合院,適逢院門大開,小小的院子中種滿了菊花,如今正值中秋,菊花開遍,很是燦爛。

舅舅和舅娘二人正提著水給那些菊花澆著水。見有馬車停在門口,二人均是好奇的抬起頭。

秦媽媽率先跳下馬車,緊接著如雲、如月二人亦是跳下馬車,這才扶著我下來。

“觀音婢。”放下水桶、水瓢,舅舅將手在外袍上擦了又擦,高興的迎了上來,直是用手捋著我的留海,“觀音婢,你回來了?”

回?

舅舅一力要在這裡置地,想必就是能夠給我另一個避風的娘家罷。眼中一濕,我輕輕的挽著舅舅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窩,“舅舅,觀音婢回來了。”

舅娘張氏笑著上前拉我入懷,“昨天聽說你們回來了,知道你今天肯定會回來,我們是等了又等,這到午時了都沒見人影……我和你舅舅還說隻怕是因掛心曆山飛的戰事,耽擱了。這不,還專門派順德一家子去集市守著好給我們傳遞消息,不想他們和你還是錯過了。”

“閒話少說,回了就好。快快快,這段時間閒來無事,我和你舅娘二人準備了許多你喜歡吃的東西。瞧瞧,才多長時間不見,怎麼覺得你瘦了呢?”

舅舅一向與人無話,與我卻總有說不完的話。他一邊吩咐舅娘去將順德、冰巧找回準備午餐,一邊拉著我閒話,又指著花圃津津樂道,還指著院中的幾棵梅樹樂此不疲,最有意思是他居然還養了幾隻%e9%b8%a1鴨……這簡直就是在鬨市中尋求一份山野生活啊。

“我現在可是大隱隱於市,比原來那小隱隱於林更快活十分。”

“舅舅,您這又是種花種菜、又是養%e9%b8%a1養鴨的,忙得過來嗎?”

笑捶著腰,舅舅說道:“你還彆說,自從找了些事做啊。這腰再也沒疼過了,每天的日子也好打發。”

都是因了我,舅舅好好的官也當不了,雖然被楊廣從嶺南詔回,但也沒有具體安排舅舅的官職,是以舅舅一直覺得很清閒,最主要的是他仍舊靠著原來的一些老本過著日子。想到這裡,我有些哽咽的說道:“舅舅……”

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舅舅截住我的話,“傻孩子,你難受什麼?你的心意舅舅哪有不懂的,是想舅舅和你住在一處,方便照顧我們是不是?”見我點頭,他又道:“不說我是舅舅,就算你是我的女兒,哪有父母跟著女兒、女婿住的道理?再說哪一日,你在李府受了氣,總得有個娘家可歸,讓你發泄一下。所以以後啊,你到哪裡,舅舅就將新居買在哪裡,永遠陪著你。”

果然,果然是為了我!我不禁再度窩在他的肩窩中,“舅舅。既然您都為觀音婢準備了這麼溫暖的娘家,那就是將觀音婢當女兒看待了。那女兒孝敬的禮物,你不能拒絕。”

看著門外的馬車,舅舅苦笑的刮著我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