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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閃即逝,我急忙裝作沒看見,湊近杜如晦身邊假裝看楊曼青的書法。

“當然了,這可是我教的學生。”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的房玄齡得意之色一直未減分毫,他拿過楊曼青的書法,‘嗯’了一聲說道:“如晦所言甚是。”接著,他又抓過李世民手中另外一份書法,“這是你寫的?”

見李世民點頭。房玄齡又仔細看了看,“尚可。”

“請房先生賜教。”

“世民,一如如晦方才所言,如果你想在飛白體上有造詣的話,現在可不能隻顧形而不顧及神。你看看,你寫的這個字,雖然占儘飛白體的要領,但……你告訴我,你寫字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看到什麼?”李世民不解的看著房玄齡,搖了搖頭,“不懂。難道先生看到的不隻是筆和紙嗎?”

“在寫飛白體的時候,你的眼看到的也許隻有筆和紙,但你的心要看得到劃過蒼穹的流星,縱過懸崖的瀑布,滾過織布機的細線,還有……”說著,房玄齡呶嘴一笑,一隻手擺了擺手中的雪紙,另外一隻手卻是摸著我的頭發說道:“還要看得到觀音婢隨風飄動的秀發。”

我故做窘態低下頭,無意間瞟見楊曼青捏起的小拳頭,顯見得她在極度的忍耐了。隻聽房玄齡繼續說道:“總而言之,你心中要看得到千姿百態、美不勝收的風景,如此一來,你的飛白體就會若那風景般美麗、令人陶醉。隻要令人陶醉了,字骨就顯現出來了。”

李世民似有所悟,將房玄齡手中的書法抓過來撕掉,“先生所言,世民一定牢記。”

其實,我對房玄齡的這番‘美景’言論一直有些耿耿於懷……

大業二年(606年),六月,父%e4%ba%b2回到長安。

一年有餘不見父%e4%ba%b2,我思念頗深,但父%e4%ba%b2……不再如先前般抱起我,也沒有一如以往般的先給母%e4%ba%b2報平安,他隻是有些深沉的看著豔姬,然後抓起豔姬的手示意豔姬隨他去說會子話。

我心中有絲不好的預感,為什麼不見大哥?

似乎感覺到這老宅中真正的女主的悲傷……偌大的花廳靜寂無聲,所有的家仆肅手而立!

母%e4%ba%b2的一聲輕歎漾在了我的心間……

知道母%e4%ba%b2隻怕是擔心她在父%e4%ba%b2心中失寵了……看著母%e4%ba%b2微白的臉,我悄悄走過去,挨著母%e4%ba%b2坐下,“娘,爹一定是有話要和豔姨娘說。”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從裡間傳來豔姬聲撕力竭的一聲‘不’後,緊接著,是她痛徹心扉的哭訴,“我的行布,我的布兒……”

聞言,母%e4%ba%b2突的站了起來,扭頭看向花廳的後間,接著,她身體一個踉蹌,眼中落下淚來。

家仆尚不知緣由,皆麵麵相覷。父%e4%ba%b2急怒的呼聲陣陣襲來,“傳大夫,快傳大夫……”

我的心似被錘猛猛的錘了一下。

長孫府,亂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一記記的敲擊在母%e4%ba%b2和我的心頭。母%e4%ba%b2捂著%e8%83%b8口,淚眼婆娑的看向父%e4%ba%b2。

多年的夫妻終是心有靈犀,父%e4%ba%b2隻是沉痛的點了點頭,然後抱著自己的腦袋,頹廢的倒在了太師椅中。

大哥在太原城中給父%e4%ba%b2做內應,他趁楊諒出兵之際將城門封閉,企圖和父%e4%ba%b2來個裡應外合將楊諒一舉殲滅在城外,可萬不想城門仍舊被楊諒所破,當著父%e4%ba%b2的麵,楊諒殺了我大哥。當然,為了替大哥報仇,父%e4%ba%b2最後讓楊諒屍骨無存……

知道了大哥的死因,母%e4%ba%b2亦是頹然的倒在太師椅中,不停的舉袖試淚,所剩的隻有嚶嚶哭泣。

大哥雖不是母%e4%ba%b2所生,但在這個時代,大哥是母%e4%ba%b2意義上的長子……再說大哥溫順孝道,很得母%e4%ba%b2喜愛,母%e4%ba%b2的痛楚是發自肺腑的。

“豔兒她今番狀況……唉……這段時日,諸事就拜托你了,待會子宮中會來人,為行布表彰……”

父%e4%ba%b2吩咐著母%e4%ba%b2日後要注意的事項,母%e4%ba%b2邊哭邊點頭,一時後,長孫府外果然傳來大太監高山的聲音:“陛下有旨……”

父%e4%ba%b2急忙領著我們一眾人跪迎聖旨。

“陛下有旨:長孫晟長子長孫行布,多謀略、有父風。後漢王楊諒起兵,長孫行布奉命守城,遂於豆盧毓等閉門拒楊諒入城,城破遇害。著長孫晟次子長孫安業,以兄功授鷹揚郎將。欽此!”

方方從太學院放學歸來的二哥和三哥頗是詫異的看著長孫府中進進出出的一眾人,有皇宮裡的、有醫館的、還有軍營中的……

“娘,怎麼回事?”

聽著三哥發問,母%e4%ba%b2直是抹著眼淚,一把抓過二哥長孫安業,“業兒,快去看看你娘,隻怕……”

豔姬自聞大哥噩耗後就病倒了……聽了母%e4%ba%b2的話,二哥長孫安業急忙往豔姬住的院子跑去。

忙完一切事宜,已然到了晚間。父%e4%ba%b2這才將我抱在懷中,接著,從他的懷中掏出一個皮影兒,塞到了我的手上。

手捧著千叮萬囑托大哥替我買的皮影人物麵譜,我的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大哥雖然不是我同母的哥哥,但他對我的關愛不比父%e4%ba%b2少,他素來疼我,可以說他是除父%e4%ba%b2外最疼我的第二個男人,較之我的同母兄長孫無忌還要疼我一些。

一一回想著大哥抱著我上竄下跳躲避著二哥、三哥撓我癢癢的情景,回想著大哥抱著我坐在馬上的情景,回想著大哥替我將剩下的吃不完的飯菜替我吃完以免我受處罰的情景……

我恨,恨自己不懂曆史!

如果我懂曆史,也許就可以讓大哥避過這個戰爭年代所帶來的不幸。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大哥不再了,我再也看不到大哥了:懷真,我好想你啊。你信不信我有大哥了,可……又失去他了。

悲傷的氛圍一直縈繞著長孫府,失去長子的爹一時間似乎老了許多。我知道,在大哥的身上,父%e4%ba%b2寄予了無限的期望。大哥的英年早逝令爹驟不及防,除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外,更多的是後繼無人:二哥一味隻知玩鬨,三哥隻十歲的年紀……

因了大哥的事,二哥、三哥停下太學的學業,呆在家中陪著父%e4%ba%b2、豔姬。一晃三個月過去了,這種氛圍才有所好轉,而豔姬也能下床走動了。

豔姬的身心終於有所起色,雖然明知二哥已受鷹揚郎將之職,但她仍舊有所忌憚,她怕,怕父%e4%ba%b2最終會將長孫家的家業交予三哥之手,是以總有些鬱鬱寡歡。

一晃又是一月有餘,傳來楊素病重的消息。

雖然父%e4%ba%b2對楊素修築仁壽宮的做法不滿,但父%e4%ba%b2和楊素在多年征戰突厥的戰爭中仍舊結下了深厚的友情,這一天,父%e4%ba%b2帶著我、二哥、三哥去看望楊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本在養病的人不在病榻上,據越王府的家仆說‘在書房’,於是,父%e4%ba%b2攜著我們兄妹三人在家仆的帶領下前往書房。

依舊是那個送走了之桃的書房,如果原來我覺得那書房豪華得貴不可言的話,如今我在書房中看到的卻是淒涼。

這位盛傳‘兼文武之資,包英奇之略,誌懷遠大,以功名自許’的爭議人物,已完全褪去了年青時的輕俠之態,有些臃腫的身子艱難的站在書桌邊,寫著些什麼。

楊曼青的眼中有著難得的悲傷,而站在一旁的紅拂……神色極是複雜。

待楊素終於寫畢,父%e4%ba%b2方才出聲問候。

楊素抬頭看著父%e4%ba%b2,接過楊曼青手中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長孫郎,你是來送老夫的嗎?呀,令媛和公子也來了。紅拂,去,替長孫家的公子、姑娘準備一些糕點。”

“越王爺春秋正盛,談得上什麼送與不送?一些講忌諱的話,越王爺還是不要說的好。”父%e4%ba%b2一邊說著話,一邊要我們三人給楊素見過禮,這才拿起楊素方才所寫的字畫讀道:“作曲是佳人。製名由巧匠。鵾弦時莫並。鳳管還相向。隨歌響更發。逐舞聲彌亮。宛轉度雲窗。逶迤出黼帳。長隨畫常裡。承恩無所讓。”

聞得此詩……我心中一動,難道越王爺仍舊忘不了之桃?也許從來沒有得到的方是最好的罷,在這位身經百戰的越王爺身上,男女情愛之事一樣的難以幸免。

楊曼青心疼的扶著楊素坐下,“父王,寫了一天了,憩憩吧。”

“長孫郎,你方才看的這副終歸兒女情長了些,再看看老夫另外的一副字畫,那才配得上老夫和長孫郎一生的戎馬倥傯。”

聞言,父%e4%ba%b2有些動容的拿起另外一副字畫,又讀道:“漠南胡未空。漢將複臨戎。飛孤出塞北。碣石指遼東。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裡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戲解月輪空。嚴鐎息夜鬥。騂角罷鳴弓。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床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

這詩,真霸氣。不愧為開隋九老之一,這才是真正的‘上馬能戰、下馬能謀’的人物。我心感歎之際,隻聽楊素說道:“曼青,父王要和你長孫叔叔談些過往。隻怕你們小孩子不喜歡聽,去,你們去院子中玩去。那滿園的菊花正當時。”

雖然我很想留在楊素的身邊聽他講過往的傳奇,但話已至此,我不得不隨著楊曼青往越王府的花園走去。

越王府的花園很大,差不多比得上大興皇宮的禦花園,二哥、三哥來得少,直是吵著要去瞧瞧,楊曼青命家仆帶了二哥、三哥去看園子,她隻是攜了我,有些落寞的坐在亭子中,手支著下頜想著心事。

她在想什麼?依她的未卜先知……她知道了些什麼?依我方才查看楊素的神色,隻怕很難熬得過今冬了……她也知道了嗎?她是為她的未來感到擔憂嗎?

“觀音婢,我再怎麼……卻沒有料到我父王會在今年……”說到這裡,她眼睛一紅。

原來她對曆史也不是全然的未卜先知……看著她極度失落的神情,極度痛切的眼神,我握了握她的手,“曼青,你想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彆擔心。”

“知道嗎?雖然我是嫡出……但因了我從出生起就癡癡呆呆的,是以沒有人喜歡我。包括我的母%e4%ba%b2都嫌棄我。隻有父王從不嫌棄我……喜歡抱著我。還有樂珍,她是最護著我的丫頭。在我癡呆的時候,所有的人欺負我,隻有父王、樂珍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