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1 / 1)

過街 花匠先生 4316 字 3個月前

車子已經駛出狀元街,向羽斜睨了莊揚一眼,忽然笑道:“沒吃。”

那顆滑潤的白蛋被莊揚硬生生從嘴前挪開,他猶豫了兩秒後,大義凜然地將蛋遞到向羽嘴前,“這個給你吃。”

向羽一臉嫌棄,“從你嘴巴裡摳出來的,我才不吃。”

莊揚分辨道:“乾淨的,我還沒碰。”

向羽還要拒絕,莊揚不容分說將蛋湊到她嘴裡,向羽被逼地咬了口,水煮蛋的蛋黃鬆軟軟地撒了向羽一褲子,還有一些抹在她的嘴角。

向羽又噎又氣地拍掉褲子上的蛋黃,“你……”

“這裡還有。”莊揚忽然湊過來,大拇指快速抹掉向羽嘴角的一點蛋黃。

向羽一怔,迅速調整表情,認真看向前頭的道路。

莊揚從她微變的神情裡明白過來,尷尬解釋道:“……我是處女座。”

----

等向羽的小麵包車在垃圾回收中心和菜市場轉了一圈終於滿載而歸時,莊揚也在車廂裡打了個盹,天色也已漸漸明朗,小麵包車駛進文興巷時,向羽遠遠便看到自家店門口蹲著個人影。

車子停下,莊揚下車開門,見到店門口的王升鳴,有點意外,“王叔?這麼早?”

比起莊揚,向羽顯然更加了解王升鳴,她從駕駛座跳出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王升鳴,“你是不是又去玩牌了?一晚上沒回家?”

王升鳴被凍得全身都在發抖,“彆提了,我上半夜就回去了,可是老太婆發瘋,死活不讓我進門,我在樓道裡睡了一宿,差點沒凍死,小向,快盛碗熱粥給我喝。”

向羽雖然心存不滿,但還是趕緊開門讓王升鳴進去,莊揚手還受著傷,單手搬了會兒食材後就坐到王升鳴對麵和他說話,“王叔,我真好奇,你這樣賭,你家的房子居然還在。”

王升鳴稀裡嘩啦喝了熱粥,五臟六腑都被熨帖地舒舒服服,這才笑道:“我有分寸。”

莊揚又說:“可是你也得為阿姨想想啊,你和阿姨,老了怎麼辦?”

王升鳴蠻不在乎地應道:“老了就回老家種田養老。”

莊揚笑道:“回老家種田?那多辛苦,你在這邊沒有%e4%ba%b2人了嗎?”

王升鳴陷入沉默,片刻後悵惘說道:“沒啦,隻剩下老太婆一個人了。”

莊揚玩笑問道:“你不是還有個富翁兄弟嗎?”

王升鳴心事重重,沒接話,莊揚便自說自話道:“如果我在這世上還有一兩個%e4%ba%b2人,我一定不會就這樣浪跡天涯,我%e4%ba%b2生父%e4%ba%b2長什麼樣,我%e4%ba%b2生母%e4%ba%b2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小時候總是想這些問題,長大後看到彆人家,也會想如果是我的父母,我會如何對待他們,我要讓他們吃好喝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可是事實是,我連珍惜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王升鳴的眼裡流露出真切的同情。

莊揚似乎為了緩和凝重哀沉的氣氛,故作笑臉道:“誒,王叔,我最喜歡聽人講他們的媽媽了,你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漂亮嗎?溫柔嗎?”

王升鳴看向莊揚的眼神充滿了善意地安撫和憐憫,在這一刻,他確確實實把莊揚當成了個對母%e4%ba%b2心存渴望的可憐孩子,“我媽媽嗎?讓我想想啊……我媽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大學喜歡的一個妹子就是處女座,哈哈哈,我覺得她特彆好玩。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真誠的理解與同情在溝通中所起到的良好促進作用是彆的情緒難以辦到的,莊揚深喑此道,從一開始就將自己設定為弱者——%e4%ba%b2情體驗上的弱者。

王升鳴雖然沉溺賭博,但是他本性善良,也曾是一位好丈夫好父%e4%ba%b2,這一晚,他在冰冷的樓道裡蜷縮了一夜,身體上的折磨帶給他的心靈的也絕不僅僅隻是疲憊感,莊揚並不能準確猜出他的心理感受,但他相信,在經曆過寒夜後,向羽的一碗熱粥是撬開王升鳴內心世界的最好鑰匙。

他不過是抓住了這個機會而已。

“其實我和我媽的感情並不好,”王升鳴抽出一張紙巾,一點一點地撕著邊角,桌上滿滿都是碎屑,“我們家過去出了點事,我爸因此去世,剩下我媽和我兩個人,我媽靠著給彆人家幫傭賺錢,後來我學會開車,就正正經經地做彆人家的司機,孤兒寡母兩個人日子過得也算清閒,我那個時候年輕不懂事,以為生活就是柴米油鹽,有錢賺有錢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莊揚輕聲問道:“你媽對你們的生活不滿意嗎?”

“不是不滿意,是寂寞,我是男孩,男孩長大成人後有幾個是能和父母說上貼心話的?我總是往外跑,認識你王阿姨後更是不著家,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白天都在伺候彆人,晚上安靜下來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久而久之,她的情緒越來越壞,可我依舊不明白。”王升鳴歎了口氣,苦笑道:“我結婚後就從老東家那辭了職,在這兒買了房子讓老太婆安心待產,我本來想把我媽一起接來,可是她不願意,她告訴我她想再婚。”

“再婚?”莊揚眼前浮現出王升鳴母%e4%ba%b2那張嚴肅的臉。

“對啊,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太太忽然提出要再婚,連對象都背著我找好了,這事要是放在二十多年後的現在,我一定能理解,可是在當時……說實話,我挺生氣的。”王升鳴苦笑道:“我現在想想,都覺得我那時候簡直不是人,我媽把她的全部積蓄都拿出來幫我買房,結果我卻扣著她的戶口本和身份證死活不同意她再婚,我媽臨走前的那個表情,我至今都記得。”

莊揚不好開口插話,他微微往後瞟,見向羽就坐在廚房的椅子上,她的背弓著,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顯然也在聽著王升鳴的話。

“我媽一分錢沒帶,就提著袋衣服和那男人住在一起了,外頭多少人都在議論她,我走在街上都讓人戳脊梁骨,可她依然不肯回來,我氣了她整整十年,就連她孫女每年的生日都不肯讓她來,然後有一天,她忽然告訴我她生病了,%e4%b9%b3腺癌。”王升鳴說道:“事情過去整整十年,旁人都未必記得當年的事,我對自己說,不要再生氣了,正好當時我的生意失敗了,我就時常跑去看她。”

莊揚輕聲問道:“她過得怎麼樣?”

“比我想象得好,那個男人對她很好,她生病了,他就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端茶送水,把屎把尿,就像過了一輩子的老夫妻那樣。”王升鳴的眼角有些濕,聲音微微哽咽,他捏捏鼻子,尷尬地笑道:“……感冒了。”

莊揚倒上一杯熱水,放在他麵前。

王升鳴兩手捂著茶杯,低頭說道:“我一直不明白我媽說的寂寞是什麼,她走後我還是沒明白過來,直到我女兒去世……”王升鳴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嚨,紅眼笑道:“我才明白,原來寂寞真的很可怕,那些年,我爸去世,我還不懂事,我媽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等我回家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的……結果我還那樣對她……”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透亮,向羽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敞開的小門合上,有早起上學的孩子習慣性就要過來吃早飯,向羽笑著招呼道:“不好意思,今早不做生意,往前走沒多遠,那兩家店的早餐都很不錯。”

莊揚將紙巾盒子推到王升鳴麵前,王升鳴抽出幾張,用力擤著鼻涕。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向羽關上店門,坐到莊揚身邊,與王升鳴麵對麵,“王叔,賭博不能換回什麼,不管輸贏,那都隻是一時的痛快而已,等你離開賭桌,你還剩下些什麼?你覺得日子難熬,可是不還有阿姨陪著你一起熬嗎?你沒日沒夜地出去賭,留阿姨一個人在家對著……對著照片發呆,你就不擔心阿姨也出事嗎?”

“我……”王升鳴看著向羽,欲言又止,眼裡全是痛和悔。

一桌三個人各自沉靜,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麼安靜了會兒,莊揚聽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他正要說話,店裡原本閉合著的小門被推開,露出王阿姨裹著大衣臃腫的身體。

王阿姨看上去並不比王升鳴好多少,眼睛又紅又腫,嘴%e5%94%87乾得起了白皮,她盯著王升鳴的背影瞧了會兒,悵惘無奈地說道:“走吧,回家去。”

王升鳴僵了會兒,這才在莊揚和向羽的目送下,揣著衣兜走近王阿姨,他們誰也沒說話,兩個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人一前一後走出向羽的小炒店,莊揚起身跟出去,門外清晨的小巷裡,王阿姨走在前頭,王升鳴走在後頭,王家的大門敞開著,門上的舊春聯被風卷得沒了邊,破破爛爛像條爛幡。

向羽從莊揚身邊伸出手,將小門合上,內外隔絕的小炒店裡,安安靜靜地隻剩下他們倆。

“老板……”莊揚看向向羽。

向羽沒有搭理他,她坐回到剛才的位置上,一點一點歸攏王升鳴撕下來的紙屑,悶聲不吭。

莊揚重新倒了杯熱水放到向羽麵前,見她無動於衷,索性拉了她的手讓她捂住水杯。

“你乾什麼?”向羽被動地捂著熱水杯,不解地看向莊揚。

莊揚笑道:“捂著,要不然你也要哭了。”

“我沒有哭。”向羽低下頭,看著水杯上繚繞的霧氣,聲音輕飄飄地沒有依靠。

莊揚沒有戳穿她眼底的紅潤和眼角的濕意,他微微笑道:“你沒有哭,是我要哭了。”

向羽低低笑了一聲,半晌後,她忽然問道:“莊揚,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是好人,什麼樣的人是壞人?”

莊揚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發問,內心謹慎,麵上卻裝著懵懂,問道:“什麼意思?”

向羽笑道:“王叔成了個賭鬼,他留下來的爛帳數也數不清,有人說他這樣的人是壞人,可我知道,他隻是有苦難言,選擇了最壞的一種方式來逃避自己的人生和責任。”

“嗯。”莊揚應道:“王叔不是壞人。”

“那你呢?”向羽看向莊揚,眼神明亮,“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既然能混到你們團夥的高層位置,坑蒙拐騙偷盜搶掠的事情你應該沒少做過吧?比起王叔,你才是更為人不齒的壞人吧?”

這種毫不留情的當麵斥責讓莊揚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他安靜地看向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