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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完全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把他從一個榮華富貴的大少爺直接變成了一個吃儘苦頭的小兵。可是現在再說起來,他心裡已經完全沒有憤恨了,甚至還有些慶幸。如果當初不是被迫參軍了,他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在戰亂中守著他不知所雲的驕傲痛苦地死去?為了生存成為發國難財的商賈?至少像現在這樣,他覺得自己用黑狗救下的這條命活著是有意義有價值的。

馮甄問葉榮秋:“你跟黑狗是怎麼回事?”

葉榮秋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又開始繼續擰螺絲:“他啊……說來話長了。他是除了我爹和我哥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如果你見到他,立刻來告訴我。”

馮甄驚訝地挑眉:“你們後來變成好朋友了?我記得那時候他沒少為難你,你很討厭他來著。不過他不是什麼壞人,我那時候就能看出來。”他想了想,笑了起來,“我對那家夥印象挺深刻的,他做起事來真是……雖說是好事,讓他做起來都變了味了。他還跟我%e4%ba%b2過嘴呢。”

“啪!”葉榮秋手裡的的鉗子直接%e8%84%b1手掉到了地上。他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馮甄:“啥?啥?!啥??!!”

馮甄被葉榮秋連續三聲啥給嚇到了,葉榮秋一聲叫得比一聲響,那態度簡直是質問,眼神跟把刀子似的鋒利。

“呃……有那麼驚訝嘛。我那時候不是被黃三爺給抓了麼,他為了救我出來,騙黃三爺說我跟他是……那個啥關係。後來黃三就把我放了。”馮甄縮了縮脖子。

葉榮秋知道馮甄是被黑狗救的,不過那時候他跟黑狗沒那麼熟,黑狗救馮甄他覺得是在贖罪,具體是怎麼救出來的,他也沒問過。聽馮甄這麼說,他這心裡簡直是……黑狗居然跟馮甄%e4%ba%b2過嘴!!

葉榮秋麵無表情地撿起鉗子,突然覺得力大無窮,恨不得一把把鉗子給捏碎了。不過片刻之後,他又覺得全身無力,連抓鉗子的手都在哆嗦。黑狗……到底在哪兒呢……

“你咋了?”馮甄問道。

葉榮秋搖搖頭:“沒啥。”他倒是想警告馮甄,以後不許再跟黑狗%e4%ba%b2嘴,可現在說這話已經沒有意義了。

“話說你家人呢?你說你是被抓來的,那你參軍的事他們知道麼?”

葉榮秋搖頭:“不知道。我聽人說我家讓日軍空襲的炸彈給炸沒了,人咋樣了我現在都不知道,這幾年我都沒機會回重慶。”

馮甄皺眉,歎息:“唉……有機會,我也幫你打聽打聽,我認識幾個老家也在重慶的人,說不定你爹他們還活著。”

“好。”葉榮秋道,“多謝。”

馮甄默默打量著葉榮秋。五六年沒見,葉榮秋跟他記憶中的已經判若兩人了。當初的葉榮秋也不愛說話,但那是因為他全身上下充滿了傲氣,馮甄要不是因為詩寫得好,恐怕也得不到他的青睞。但現在的葉榮秋,似乎話比從前更少了,然他身上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傲慢,他成熟沉穩了不少,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葉榮秋忙碌了一整天,總算把戰防炮修好了。他托人給黃暮帶了個口訊,說自己今天晚上跟老同學住一起,明天再回部隊。

晚上葉榮秋和馮甄睡一張床。葉榮秋念大學的時候朋友並不多,這跟他過去的性格有關係,有些在念書的時候是朋友,畢業以後,不相互聯係,關係漸漸也就淡了。馮甄因為在詩文上和葉榮秋的喜好相近,畢業之後還會互相交換詩作欣賞,所以關係才比較好。

馮甄和葉榮秋都舍不得睡覺,喋喋不休地聊天。馮甄更傾向於聊這些年他們分開之後各自的經曆,他非常好奇葉榮秋到底是怎麼一步步成長到今天這樣的,是怎麼曆經了磨難創辦兵工廠的,但葉榮秋卻似乎對他們分開之後的事情沒有興趣,不停地把話題引回過去在重慶的日子。

這麼幾年來,葉榮秋身邊來了很多人,又走了很多人,可是這些人都跟黑狗沒有關係。已經沒有人能陪他聊關於黑狗的話題了。馮甄雖然和黑狗接觸的不多,但他認識黑狗,這對葉榮秋來說已經難能可貴。

“你覺得,黑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葉榮秋問道。

馮甄深深地無奈了:“茂實,這個問題你都問了三遍了啊。你見了我頭一句話就是問黑狗,現在說來說去你怎麼還是在說黑狗啊?你跟他關係那麼好了?”

葉榮秋竟然嚴肅了:“他對我來說……是特彆……不,是最重要的人。”

馮甄一怔,無意義地啊了一聲。

在葉榮秋殷切的目光下,馮甄為難地撓了撓頭:“他這個人吧……可是我跟他接觸真的不深……我就覺得他不是個普通的混子,你跟我說的那些事,確實像他會做出來的。他是個很有義氣的人,心地挺好的,就是把自己裝成壞蛋。他要是在這,我覺得他去當間諜倒是挺好的。”

葉榮秋垂著眼不語,馮甄剛才說的關於黑狗的每一字,他都在細細回味,像是種奢侈的享受一般。

馮甄打了個哈欠:“都聊到那麼晚了啊。早點睡吧,反正我現在知道你在哪了,有空我就來找你,我們接著聊。明天早上我還要去第九戰區。”

葉榮秋問他:“你去第九戰區乾啥?”

馮甄揉著眼睛道:“去開展抗日動員工作,發展根據地。得想辦法肅清特務、土匪,瓦解偽軍,這些工作不做好,抗日工作就不能展開。”

葉榮秋問道:“現在你負責這個?”

馮甄點頭:“主要工作就是這個。”這種動員工作其實並不比打仗容易多少,當地勢力錯綜複雜,如果讓特務和日偽發現了,很容易遭到暗殺。但動員工作也必須要進行,不擴充自己的勢力,就勢單力薄,無法跟日本鬼子抗爭。

葉榮秋若有所思:“你在戰區活動,是不是能見到很多人?”

馮甄點頭:“那是肯定的,但是就怕碰到日偽和特務,他們偽裝成平民潛伏在百姓中,給我們拉後%e8%85%bf。”

葉榮秋又問:“那你要是能發動群眾一起找人,是不是找到一個人就容易很多了?”

馮甄好笑:“想啥子呢。我們抗日活動都沒搞起來,你就想讓大家幫你去找人?要不你調到我們隊伍裡來,你跟我一起去做工作,說不定黑狗還真在戰區裡呢。”

葉榮秋不語。

馮甄翻了個身,喃喃道:“睡吧……睡醒了再說……”他已十分困倦,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葉榮秋睜開眼,盯著黑暗中的房梁,若有所思。

第九十二章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馮甄就醒了。葉榮秋還在睡,於是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穿上衣服,到外麵用前兩天接的雨水洗臉。

馮甄洗完臉,葉榮秋就出來了。他臉色很憔悴,看來昨天晚上休息的並不好。

馮甄說:“我要準備去戰區了,你要還困,再睡會兒,我找個士兵送你回去。”

葉榮秋搖頭:“你等我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戰區。”

馮甄一愣:“你跟我一起去?”

葉榮秋說:“我大小是個獨立團的政委,動員群眾發展根據地的事,我也想出一份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馮甄為難了。他對於獨立五團的情況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葉榮秋雖說是政委,但因為他有過人的本事,所以他是獨立團甚至全軍重點保護的對象,他平時大部分時間是在械修廠和兵工廠度過的,政委該做的工作不少讓他們團的團支書給代勞了。倒也不是說這次進城會有什麼危險,但是讓葉榮秋拋頭露麵進入敵人控製的轄區,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馮甄說:“要不你去跟你們團長打個申請?”

“不用。”葉榮秋走到一旁用涼水撲了撲臉,撩起衣擺擦乾:“你幫我派個人去跟我們團長知會一聲,我等會兒就跟你走。”這要是真先去跟黃暮打申請,黃暮十成十不會同意他到戰區去的。

馮甄愣了一會兒,回過味來了,好笑道:“你不會是想到戰區去找人吧?”

葉榮秋的態度倒是出乎馮甄意料的坦然:“嗯,去看看吧。”

馮甄一開始還覺得可笑,可看著葉榮秋淡然的模樣,短短幾秒後,他突然覺得很難過,心疼。他很想問葉榮秋,你怎麼知道黑狗還活著,即便他還活著,你又怎麼知道他會在這裡?這樣無頭蒼蠅一般找下去,真的有意義嗎?

但他隻是掀了掀嘴皮,又把嘴閉上了。葉榮秋不是傻子,那些事情他又怎麼會想不到?這幾年找人的生活他已經過的很艱難了,自己沒有資格再給他添一份壓抑。

“好吧。”馮甄歎氣:“那你趕緊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就走。”

葉榮秋這才有了幾分笑意:“多謝。”

兩人準備了一下,就去跟其他同誌彙合,幾個人一起進城去了。

馮甄參加的是統戰工作。在鄂南這個抗日前線,各方勢力混雜交錯,目前共產黨的實力有限,難以將所有敵對勢力啃下,所以他們必須要選擇最有效的策略來開展統戰工作。對於鄂南的各種勢力,他們采取的是區彆對待、遠拉近打的策略。對於有一定實力的日偽份子,要進行拉攏和分化,使他們不能為日本人工作;而對於根據地的土匪、地主武裝、漢奸敵特,則要堅決予以剿滅,不然紅軍將無法立足。

一行人一邊走,馮甄一邊對葉榮秋介紹第九戰區的情況。

馮甄說:“目前第九戰區有幾個頑偽份子,比如成舟、方九如、山寺幸。他們在戰區的勢力很深,我們目前無法動搖他們的根基,而且他們一般也不輕易露麵,我們的人接觸他們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是這些日偽分子都是牆頭草,他們唯利是圖,我們可以想辦法利用他們。現在給他們寫信送文件,宣傳我們的抗日戰果,想辦法先動搖他們的立場。”

葉榮秋聽得微微皺眉:“成舟、方九如,還有一個叫什麼?”

馮甄說:“山寺幸。”

葉榮秋說:“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像是日本人的名字?”

馮甄皺著眉搖頭:“做了日偽分子就忘了祖宗,還給自己起了個日本名字。這個人是頑偽份子裡最難搞定的一個人。成舟是土匪起家,占山為王,跟日本人合作。方九如是我們隊伍裡變節的叛徒,他是湖北人,曾經是三十七師的政委,後來變節投靠了國民黨軍,幫助國民黨特務捕殺我們共產黨人。至於山寺幸,聽說他很受日本人器重,現在在日偽軍裡做特務,跟咱們作對。”

葉榮秋眉頭皺得更緊。山寺幸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好像以前也聽過,但是他不記得是在哪裡聽的了。他問道:“這個山寺幸祖籍是哪裡人?”

馮甄說:“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很神秘,我們的同誌對他的行蹤很難捕捉到,沒幾個人見過他。這種特務非常可恨,也許他平時就混跡在平民老百姓中間,幫著日本人殘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