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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大聲地哭著,葉向民不住搖頭,葉華春急得去拉扯妻子,蘇櫻猛地把他掙開了,高聲道:“我曉得二爺你臉皮薄的很,你拉不下臉去見黃三爺。你替我引見,我去求三爺,我給他下跪,我給他磕頭,求他放過我們葉家!”

葉向民聽不下去了,不停地拍桌子:“老大!帶你媳婦下去休息吧!”

葉向民扶起蘇櫻,一臉懇求地架著她往屋裡走,蘇櫻一邊走一邊扭頭看著葉榮秋高聲道:“二爺!家裡是真的撐不下去了!再下去,鍋都揭不開了!我求你,我真的求你,你想想法子吧!”

葉榮秋修長的手指死死絞著筷子,感到憤怒,但更多的是悲涼。他的憤怒不僅僅來自宋校長的背叛,更來自於家人的責怪。蘇櫻是知道黃三爺的企圖

的,她卻對自己提出這種要求,難道她想讓自己像那些下賤的倡優戲子一樣去以色事人嗎?可是他也知道,蘇櫻說得沒錯,如今葉家所有的人都是在陪他遭罪。再這麼下去,葉家就撐不住了。難道真的要去求黃三爺……

葉華春一家四口回屋後,餐桌上就隻剩下葉向民和葉榮秋父子了。

葉榮秋無助地叫道:“爹……”

葉向民半晌沒說話,突然長歎一聲:“小秋啊,是爹不夠本事。”

葉榮秋突然覺得自己被人狠狠抽了一個耳光。抽得太狠了,連%e8%83%b8口都跟著疼。

葉向民說:“沒事,小秋,你不用怕,爹不能讓你受苦。爹前陣子在外地接了筆生意,本來要是做得好,夠咱一家子吃半年的,不過……最近也出了點小問題,資金一時沒周轉過來。再等幾天,再等幾天,肯定會好的,拿到錢,一切都好了。”

葉榮秋看葉向民神色猶疑,便知道他那筆生意恐怕也失敗了。他顫聲問道:“家裡還有多少錢?”

葉向民沒吭聲。

葉榮秋又問了一遍,葉向民苦笑道:“娃,你不用急,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之這個年還是好好過吧,過了年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

葉榮秋不再發問。他直接上了樓,闖進葉向民的房間,找出了家裡的賬本看。賬本上的數字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才知蘇櫻所言非虛。再這樣下去,彆說家裡的孩子讀書,生下小侄子後連請月婆的錢都出不起。葉向民說能過年,但是過了年,他們一家子人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葉榮秋把賬本放回原處,衝回自己的房間裡,把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精光。葉向民上樓來敲他的門,他大吼道:“走開!不要管我!!”然後無論外麵的人怎麼敲門怎麼勸,他都不肯開門。

屋裡的燈沒熄,黑狗看得見屋裡的人在發瘋。黑影飛來飛去,是葉榮秋正在砸東西。他笑了笑,蹲在地上掏出一根煙點上,點燃了煙卻沒有立刻熄火,用火柴的餘火烤了烤冰冷的手,直到火柴自己熄滅。

葉榮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悶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白天才從房裡出來。他的臉色很憔悴,顯然昨晚並沒有休息好。

葉向民和葉華春很擔心地詢問他的狀況,他什麼都沒說,坐到桌邊吃了碗抄手,然後道:“我出門去了。”

葉華春吃驚地攔住他:“小秋,你該不會要做傻事吧?”

葉榮秋手插在兜裡,摸了摸兜裡的折疊水果刀,說:“哥,爹,你們放心,我很冷靜。我隻是去找黃三談談,像嫂子說的,我跪下來求他放過我們家。”

第十一章

葉榮秋一出門,黑狗就跟了上去。葉榮秋對他說:“帶我去見黃三爺。”

黑狗有些驚訝地打量著葉榮秋,許是葉榮秋的表情有些悲壯,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葉榮秋憤怒地瞪著他:“你笑什麼?”

黑狗聳肩:“沒什麼。跟我走吧。”

黑狗果真帶著葉榮秋去見了黃三爺。葉榮秋是懷著悲壯激烈的心情去的,他原本做好了慷慨激昂的話要把黃三爺罵個狗血淋頭,更想好了如果黃三爺要霸王硬上弓他就來個魚死網破,總而言之他不再當縮頭烏龜了,就要轟轟烈烈地來上那麼一場,至少讓他的氣節震懾眾人。

然而葉榮秋到了那就被幾個小弟攔了下來,小弟進去通報,出來以後說黃三爺現在有事,讓葉榮秋在外間等著,等黃三爺處理完事情再叫他進去。

葉榮秋心想自己紆尊降貴地來了,黃三爺算是稱了心願,怎麼也該巴著趕著貼上來占便宜。沒想到的是,黃三爺把他撩在外間裡,一撩就是大半天。

葉榮秋等了四十五分鐘以後,好像椅子上長了釘子似的坐不住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黑狗抽著煙打量著他,就跟看戲似的饒有興趣,笑個不停。

葉榮秋被他笑得惱了,怒瞪他:“你笑什麼?”

黑狗彈了彈煙灰,問他:“二少爺,瞧你這眼眶黑的,是不是昨晚一晚沒睡,竟想這事兒了?”

葉榮秋被他說中了,臉上掛不住,翻著白眼哼了一聲。他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下了決心,慷慨激昂極了。可黃三爺多拖他一分鐘,他心裡的壯烈就被磨去一分,眼見就快露怯了。他害怕再等下去就要把自己一晚上燃起來的熱血澆滅,僅此著實焦躁。

葉榮秋問黑狗:“黃三到底還要我等多久?!”

黑狗抽了口煙,悠悠道:“要我是三爺,等你什麼時候不急了,我就什麼時候見你。”

葉榮秋雙眉緊鎖:“這是什麼意思?”

黑狗聳肩,就隻是笑而不說話了。

葉榮秋瞧著他揶揄的神情,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見不到黃三爺,不能對著黃三爺發火,因此一腔還沒冷卻的肝火就衝著黑狗發泄了出來。他抓狂地揪住黑狗的領子,神情凶狠,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來:“你們到底想乾什麼?耍我玩嗎?啊?!”

黑狗仿佛聽見什麼笑話,哧哧笑了起來:“

可不就是,你到現在才曉得?三爺就是看你這人有意思,所以逗你玩兒呢。你比三爺養過的任何一隻貓貓狗狗都有意思的多。”

葉榮秋二十二年來的涵養在這幾個月裡已經丟的乾乾淨淨了。他快要發瘋,手摸到兜裡的折疊刀,恨不得狠狠捅黑狗一刀,又或者捅自己一刀,早點結束這令人痛苦的折磨。

葉榮秋回到座位上,抓亂了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臉。黑狗冷眼打量著他,突然低聲道:“彆太拿自己當一回事。”

葉榮秋以為他在罵自己,於是抬起頭看向黑狗,但黑狗卻盯著自己手裡的煙,剛才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葉榮秋逐漸變得垂頭喪氣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裡間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黃三爺嘹亮的聲音響起:“喲,茂實!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我這裡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葉榮秋茫然地抬起頭,看見迎上來的黃三爺,用了三五秒的時間找回自己的情緒,然後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黃三爺拍著他的背道:“是不是久等了?哎,我昨天睡得晚,這會兒才起來,那幫沒用的東西不敢叫醒我,居然讓茂實等了這麼久!”說完轉身踢了腳跟在他身後的小弟,那小弟立刻滿臉堆笑地對葉榮秋賠起了不是。

葉榮秋看著黃三爺這張笑得頗具城府的臉,隻覺得心裡一片悲哀。人的情緒是有限的,就像黑狗說的那樣,他獨自一個人把一腔熱血在自己肚子裡燒完了,黃三爺這時候才出來,他再想氣勢昂揚地慷概陳詞,卻覺得一陣無力,連氣都生不起來。

黃三爺摟著葉榮秋的腰往裡間走:“來來來,先喝點茶,我們坐下慢慢說。哎呀。好久沒見你,我心裡可真高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榮秋推開了黃三爺那隻不規矩的手,苦笑道:“三爺。”他放棄了所有準備好的怒罵和鄙夷,而是低聲下氣地說:“三爺,你放過我吧。”

黃三爺愣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茂實啊,你說的,我怎麼聽不懂呢?”

葉榮秋盯著地板猶豫了一會兒,考慮是不是給黃三爺下跪。可他從來沒給人跪過,一根傲骨死死盯著他的膝彎,讓他想屈一下%e8%85%bf都不能。他小聲道:“如果我哪裡得罪過你,你就……就……就打我一頓,我給你賠不是。可是我求你,放過我們葉家吧。”

“你說什麼?”黃三爺把耳朵貼上去,“說大聲點,我沒聽清。”

葉榮秋用力咬了咬下%e5%94%87,眼睛發酸,顫聲道:“我……求你。”

“什麼?”黃三爺還是一副聽不見的樣子。

“我……我求你了!”葉榮秋終於大聲叫了出來。他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崩潰,眼淚洶湧而出。

“呀,你怎麼哭了,你求我什麼?”黃三爺故作驚訝,粗糙的手在葉榮秋細嫩的臉上摩挲,擦掉他的眼淚。

葉榮秋克製不住心中的厭惡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黃三爺的手,情緒激動地說:“三爺,你真是厲害,你連宋校長的學校都能搞得定。我認輸了,我撐不住了,可是三爺要的東西我葉某人實在給不起。我求求你高抬貴手,我賤命一條不足惜,我的命你想要就拿去,給我的家人一條活路。”

黑狗在一旁無言搖了搖頭:葉二少爺真是天真的很。他來求人,卻還是一副“我被逼無奈”“我本高潔”的模樣,不肯給對方任何好處就要求對方讓步,這如何談得攏?說到底,他還是將自己的身價看得太高。再則葉二少爺犯了最致命的一項錯誤,那就是他主動把自己短處暴露給了敵人——對著黃三爺說請他不要傷害自己的家人,這簡直就是在欲拒還迎!

黃三爺似乎也覺得他很可笑,嘴角不由一勾。接著,他故作驚訝道:“你在說什麼?宋校長是誰?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榮秋神情悲涼:“你又何必裝傻?”

黃三爺拉著他的手往裡走:“來來,我們進去說,你遇上了什麼麻煩就告訴我,我黃三彆的本事沒有,但隻要你開了口,我一定幫你!”

葉榮秋半推半拒地被黃三爺拉到了裡間,黑狗和黃三爺的兩名保鏢也跟了進去。

黃三爺要葉榮秋解釋發生了什麼事,葉榮秋厭惡極了他那故意裝傻的樣子,矜持著不肯說。黃三爺故作為難地說:“你不說你碰上了什麼麻煩,那我也不好幫你啊。”

葉榮秋被逼無奈,隻好言簡意賅地將宋校長出爾反爾一事說了。黃三爺演戲演足全套,用力一拍桌子,將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然後憤憤地說:“這宋校長,為人怎麼能說話不算話?他這麼做,也就虧損幾個大洋,可不是害慘了你們葉家?”

葉榮秋忍不住冷笑:“三爺,你又何必再裝?”

葉榮秋看著戲碼進行的差不多了,悲壯的情緒也找回來一些,於是他突然站了起來,從兜裡掏出折疊刀,開始上演最為壯

烈的一出戲——他昨晚在腦海裡演練了千百遍,當著黃三爺和眾人的麵拿出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繼而慷慨陳詞:自己是孔門弟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