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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的秘密 牛角弓 4247 字 3個月前

對於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吧。山裡的動物們叫他們山神族,或者,他們也是這樣稱呼自己的。

慕容輕傻了似的看著這一片掩埋在積雪和土石之下的廢墟,難以想象這裡原來竟然是一個山村。沒有成型的房子、沒有田地和菜園、也看不出哪裡有豢養牲口的痕跡,曾經有過的生活痕跡已經被歲月無情地抹去。

慕容輕慢慢地在廢墟之間走過,一遍一遍地尋找著能讓他的靈魂產生共鳴的東西。可是沒有,他什麼也沒有找到,心裡那個無形的缺口仿佛越變越大,籠罩在心頭的茫然的情緒也莫名地變得沉重起來,最終引出了仿佛潛伏在靈魂深處的深沉的哀慟。

青樹不聲不響地在村頭的山坡上找到了一處塌陷了一半的窯洞,生起火堆,把他們從山下帶來的乾糧放在烤架上加熱。睡袋也得烘熱了才能睡,不能離火堆太近,但也不能遠。山裡一入夜溫度特彆低,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等青樹搭在烤架上的小鍋裡水花滾開,方便麵的香味開始飄散出來的時候,慕容輕終於結束了在村子裡漫無目的的遊蕩,失魂落魄地低著頭蹭過來了。青樹也不多問,遞給他一杯熱水,然後從背包裡拿出餐具把鍋裡的麵條分開。兩個人沉默地吃過了晚餐,收拾收拾,又沒事情做了。

青樹盤%e8%85%bf坐在睡袋上看著慕容輕,慕容輕已經鑽進了自己的睡袋,捂的嚴嚴實實的,盯著劈啪作響的火堆出神。青樹看著他長長的眼睫毛忽扇忽扇的,沒忍住,伸手過去在他腦袋上輕輕撥拉了一把,“想什麼呢?”

慕容輕瞥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想要躲開,“什麼都沒想。”

青樹心裡泛起一絲柔軟的感覺。這麼些年下來,他一共也隻找到了三個族人,淩冬至從小在城市裡長大,不說養尊處優,至少生活條件是十分優渥的。他的性格裡自然而然地帶著衣食無憂的恬淡溫和。小七卻與他截然相反,他的手掌長滿了繭子,眼睛裡染著霜,看任何人的時候都帶著不動聲色的提防。

他就像一頭捱慣了欺淩的小獸,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荊棘叢中。每一道刮傷都被他謹慎地掩藏了起來,生怕血腥的味道會引來更加凶猛的天敵。

青樹不敢探究他到底經曆過怎樣的過往。他的直覺和那雙見慣了世情的眼睛告訴他,那絕對不會是一個充滿了陽光與歡樂的單純故事。與之相比,那個一模一樣的哥哥留給青樹的印象反而要模糊得多。

青樹壓下了心頭的一聲歎息。

“在想什麼?”

慕容輕搖搖頭,他的目光投向窯洞之外,像是仍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執意要來這個地方。

“想什麼?”青樹又問。

“我在想,”慕容輕%e5%94%87邊浮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紋,“可能好多好多年前的夜晚,我的爸爸……”爸爸這個稱呼讓他覺得生澀,慕容輕停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的爸爸和媽媽就坐在這裡,跟我看著一樣的星空。”

青樹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出去,山裡的夜晚有種城市裡所沒有的澄澈。星光閃亮,穿透了千年萬年的光陰,流轉在慕容輕琥珀色的眼瞳裡。這樣的夜晚,這樣寂靜而又安詳的時刻,陌生的思念悄然滋生,潮水一般無聲無息地漫上心頭。慕容輕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勾勒素未謀麵的父母的樣子,想象著來自他們的%e4%ba%b2%e5%90%bb與擁抱以及源自骨血的……愛。

這裡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也是與真實的自己最為接近的地方——不是被叫做慕容輕的自己,而是那個繈褓之中懵懂無知、純白無暇的真正的自己。

慕容輕轉了個身,閉上眼把臉埋進了睡袋裡。

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一滴晶瑩的水珠滑過臉頰,無聲無息地融進了黑暗裡。

第25章 曆程

從山上下來之後,青樹覺得慕容輕身上好像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他無法形容這種變化,因為慕容輕還是那樣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話不多,也不愛笑。但是當他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青樹卻覺得他的目光裡沒有那種冷颼颼的感覺了,就好像……乍暖還寒,雖然池塘的水麵上依然漂浮著碎冰,但卻能讓人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冬天已經過去了。

兩人先回賓館休整了一下,青樹就帶著慕容輕去了鎮上一家比較有名氣的館子打牙祭。這幾天他們倆在深山老林裡風餐露宿,吃的最好的東西就是罐頭和火%e8%85%bf腸。青樹身體皮實,又受過野外生存方麵的訓練,還沒覺得怎麼樣,慕容輕那張小臉已經明顯的露出尖下巴了。

慕容輕確實餓壞了,不等菜上齊就埋頭大吃,吃到九分飽的時候才注意到青樹還點了兩瓶果酒。也不知道是什麼果子釀的,顏色比普通的紅酒還要深一些,聞起來清香撲鼻。

“這是什麼酒?”慕容輕驚訝了。按說青石鎮距離平安集並不遠,也就隔了兩道山梁,這裡有什麼東西平安集那邊會沒有呢?

青樹笑著說:“山上的野果子,這邊的人叫掛角。據說補氣養血,上歲數的人喝最好。”

慕容輕忙說:“那我可得多帶些回去。”

青樹好奇了,“你那邊還有上歲數的長輩?”他記得這兄弟倆跟慕容家%e8%84%b1離關係了,剛到濱海沒多久,身邊能有什麼上歲數的長輩?

慕容輕想也沒想地掰著指頭數給他聽,“裴老、我師父、幫過大忙的莊爺爺還有冬至家的叔叔和阿姨……”說著說著,慕容輕的聲音越來越低,心裡卻慢慢的滋生出一種陌生而又複雜的感覺來。

這些人雖然跟自己和小六沒有什麼直接的血緣關係,但是他們都以各自的方式進入了他們倆的生活。除了這些長輩,還有那些平輩的朋友:替小六解決工作問題的和清、大晚上給他送飯的裴戎、店裡兩個勤勞踏實的助理,更不用提從一見麵就把他們當做家人來看待的淩冬至和莊洲了。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在靠近他的時候都抱有險惡的目的,也有人單純的隻是關心他。而對於這種接近,他其實並不像他自己以為的那麼排斥。

慕容輕手裡端著酒杯,不知不覺沉默了很久。

青樹也不說話,靜靜坐在一邊看著他的臉色變幻不定。他是當警察的,觀察力遠比普通人要敏銳得多。當初見到這兄弟倆的時候,就覺得小六還好說,普通的鄉下孩子,淳樸、溫和,生性善良。但是小七的情況就有些複雜了。

首先這孩子對人特彆提防,那種提防無關他待客的風度,而是隱晦地掩藏在表麵的客套之下。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孩子一定經曆過很多糟糕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很有可能磨光了他對於人性所有善意的希望。

那種疏離與戒備,在青樹看來已經帶有了某種病態的表征。

青樹後來谘詢過局裡的心理輔導員,輔導員給出的建議是:如果這孩子真的有過很糟糕的經曆,那麼這些經曆必然在他心裡凝成一個結。作為不被信任的外人,他最好不要試圖去觸碰這個心結。他越是表露出探尋的意圖,對方的防禦反應就越是激烈,這會直接導致他的心結越係越緊。等到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外界施加的壓力時,整個精神係統就會全麵崩潰。

青樹當時都聽傻了,結結巴巴地問他,“有這麼嚴重嗎?”

心理輔導員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人的心理問題遠比他表現出來的症狀更加複雜。要想讓他好起來,就必須讓他放鬆自己——如果他一直身處安全穩定的環境,他的心防就會慢慢放鬆。鬆了,結扣才有可能解開。越係越緊隻會讓這個心結最終變成一個死扣。你自己想想吧。”

青樹也學過心理學的課程,但他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學。所以輔導員的這些話他聽得似懂非懂。但是有一句話他還是記住了:最好不要試圖去觸碰這個心結。所以再次見到慕容輕的時候,青樹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持一種若無其事的態度,就好像他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慕容輕的身上。青樹說不好自己這種偽裝是否成功,但是他能感覺到慕容輕在看著他的時候,眼神已沒有初次見麵時那種冷森森的抗拒了。

青樹猜不透慕容輕為什麼會突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出生地,但是他猜測這種尋找本源的舉動一定源自某種心理上的渴求:對於自己的重新認識與重新定位,以及對於自己世界觀的某種痛苦的修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其實也是淩冬至曾經走過的曆程。一個人,隻有找到了自己的根,才會有做人的底氣。因為生命所需的所有營養,都要通過根係來吸收,來傳輸,直至送達每一片枝葉。

他和淩冬至是這樣,慕容輕也同樣如此。

他們出生在這裡,即使族人們都已經死去,他們也要活下去,把這個種族曾經的輝煌與他們遭受過的苦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生命的意義也正在於此。

青樹幫著慕容輕把大包小包搬上車,不太放心地囑咐他開車要小心,“快過年了,大家都急著趕路,高速上估計車不少。”

慕容輕點點頭。

青樹又說:“按之前的計劃,青豆應該今天就回來的,結果他們那邊下雪,高速封了。最快也得後天從能到。我還想讓你們也見見麵的。”

“會有機會的。”慕容輕說:“冬至說你也要去濱海?”

青樹笑著說:“對,我的調令已經下來了。過了年就過去。”

慕容輕鬆了口氣,“太好了。”青樹調去濱海工作的話,他身邊的%e4%ba%b2人又多了一個。而且青樹還是特警,聽起來好厲害的。

不知道他跟裴戎比起來哪一個更厲害一些?

“那就提前給你拜年了,”青樹拍拍他的肩膀,“新年大吉,恭喜發財!”

慕容輕忙說:“也祝你發財!”

青樹哈哈大笑。

慕容輕回到濱海的時候是臘月二十三,正好是北方過小年的那天傍晚。他的車裡除了青石鎮的果酒、村子裡收來的山蘑、木耳、村裡人自己殺豬做的臘肉、香腸之外,還有淩冬至特意囑咐要帶回來的臨潼大石榴,據說淩媽媽特彆喜歡這個。

慕容輕進門的時候,小六正在家裡做飯。他們醫院臘月二十就開始放假了,他這兩天在家裡除了搞衛生,還置辦了不少年貨,就連山裡過年時常備的麻花油果也炸了不少。其實他們哥倆也吃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