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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456 字 3個月前

比南越發達,許多鐵製農具湧入南越,提高了當地的生產力,也使得南越當地發展了冶鐵業。

但是反過來中原就沒得到什麼好處了,南越那地方氣候濕熱,北方人很難適應,充其量也就是吃吃南越特有的食物。

這也就難怪為什麼在劉遠眼裡,他壓根就不想去攻打南越,反而放縱趙佗自立為王了。

這樣一個地方,陳素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東西,值得劉楨流露出如此熱切地神情。

身邊沒有筆墨紙硯,劉楨直接用手指蘸水,在案上寫了一個字。

綿。

這時候是沒有棉字的,她所要的東西,一般稱之為綿,又稱木綿。

“此物長於木綿樹上,生長迅速,春夏之際開花,花蕊可替代絲麻,內填衣被,又比絲麻抗寒,我想請你到南越,幫我尋找此物,如果可以的話,再帶些的種子回來,越多越好。”

陳素心思何等敏銳,劉楨不過寥寥幾言,他略加思考,立馬就明白了劉楨的用意。

此時的禦寒之物,可選擇的不多。有錢人以蠶絲織物為衣,冬天裹上幾層,躲在可以取暖的室內,儘量減少出門,冬天也就過去了,閒暇時還能來個廬前觀雪,踏雪尋梅,何等詩情畫意。

但對於貧寒人家來說,冬天卻是他們一年中最難捱的時候,此時的冬天遠比後世要冷得多也長得多,每當冬天來臨之際,家境稍微好點的,還能在衣服裡縫一些苧麻,家境不好的,衣服裡塞的就隻能是蘆葦。

這些東西的禦寒性能自然大大不如蠶絲,是以每年冬天,餓死凍死的人總是不計其數,不管哪朝哪代的朝廷,這都是不可避免地,因此而死的人也基本不會算入官府救災範疇,好心點的富貴人家偶爾會施粥施藥,但那也僅僅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陳素雖然不是窮苦人家出身,但貧民所經曆的一切他都經曆過,甚至曾經比許多人還要困苦貧寒過,每年冬天都在饑寒交迫的生死邊緣掙紮,要不是上天錘煉,估計現在白骨都不知道在那座荒塚裡化作黃土了。

所以沒有人比他更加理解這種感受。

劉楨看到他的表情,就苦笑道:“你不必如此驚喜,這也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此物雖然好種好活,卻喜濕不喜乾,耐旱不耐寒,即便種子帶回來,也隻能現在豫章,閩越,巴蜀一帶先試種,還不一定能成功。”

曆史上,木棉雖然在戰國時期就有種植,但也僅限於海南和廣東沿海一帶,知者寥寥,直到宋元時期才在中原大地廣泛種植,由於棉花種植時間短,成本低,又比養蠶來得容易得多,在那以後就取代了蠶絲,後者物以稀為貴,反倒成了有錢人家才會使用的織物。

而棉花,卻真正變成“地無南北皆宜之,人無貧富皆賴之”的好東西。

但陳素卻沒有被她這番話打擊到。

試想一下,這種木綿既然有種子,那就一定是可以種植的。植物再繁瑣,照料起來也不會比養蠶取絲更麻煩,再說養蠶取絲需要不少人手去照料,如果這種木綿能夠種到開花,也就意味著可以取出花蕊來用了,而且樹木的壽命可比蠶長多了,這又節省了許多成本。

可以想象,如果這件事情能夠成功的話,從此每逢寒冬,會救回多少條人命?

那可真是功在千秋,衣被天下的大好事了!

陳素拱手道:“子望自當義不容辭,還請公主給我調派十數人手,我隨時便可出發。”

他臉上不僅沒有一絲不情願,還流露出一點亟不可待的迫切。

見他如此心急,劉楨好笑之餘,也覺得很欽佩。

換了彆人,年紀輕輕就執掌北軍,正是位高權重,春風得意之時,卻讓他千裡迢迢去南蠻之地找什麼種子,這種未必有過,未必有功的事情,心裡肯定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也就是陳素,還會興致勃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道:“子望何須著急?就算再快,起碼也得十天半個月後才能出發,南越氣候濕熱,得讓太醫先為你們配上一些草藥,免得去了之後還未尋到,就先病倒了。”

陳素點點頭:“公主所慮周全,是我魯莽了。”

劉楨開他玩笑:“你現在不想去雁門關帶兵了?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與匈奴一戰呢!”

陳素笑道:“與匈奴打仗,也是為了讓百姓能過點安生日子,如今公主讓我做的事情,同樣於民有益,我就算為此一輩子不上戰場又何妨?”

劉楨自嘲:“你會不會覺得我身為女子,卻去操心這些事情,實在是多管閒事?就像孟行他們所說的,男女禮順,本應各司其職,偏偏我不安其位,還總想著攪和出點事情來!”

她這番話說得像是在開玩笑,陳素卻不知為何,聽得心情有點沉重。

他當然不會覺得劉楨是在多管閒事,若說從前相處,大都隻是吃喝玩樂,還很難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這次跟隨劉楨南下長沙,皇帝原本就隻是讓她去慶賀湘王大婚,順便監視對方有無不軌之事,她卻偏偏將與自己毫不相乾的救災賑濟攬了過來,朝廷沒錢,她就想辦法從長沙權貴手裡挖來錢糧,不惜得罪整個長沙城的達官貴人,當然,因此救濟的人也是不計其數的。

但陳素敢說,換了隨便任何一個人,很可能都不會像劉楨這樣去多管閒事,自討苦吃。即使是劉楠也好,他可能會為了災民出頭,卻未必能想出那種令人稱讚的法子,既救了災,又不需要朝廷出錢。

一個人品行正直很好,但擁有這些是不夠的,如果沒有相應的地位,厲害的手段,這種品格僅僅隻能讓你個人發光,卻無法使他人受益,甚至有更多的人,手中有權,卻反過來玩弄權力,而非運用權力。

劉楨既有身份相襯,也不缺霹靂手段,更難得的,她還有一顆赤子之心,即使經曆過宮變,又被朝臣們攔著不能入朝議政,她卻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反而把注意力放在彆的地方,表示不與孟行他們一般見識,所說的事情也令人始料未及,眼界大開。

他望著劉楨,認真道:“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若是自省而理虧,那麼麵對庶民亦不恐嚇,若是問心無愧,那麼即使千萬人反對,也要一往直前。

劉楨沉默片刻,綻露笑容:“知我者子望也,此地無酒,你可介意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自然不介意。”陳素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儘。

雖然動作隨意,但陳素心中卻有些百感交集。

他既愧疚於周青的事情最初因自己而起,若自己當時處理得更好一點,就不必牽連劉楨,又知道劉楨不與孟行他們爭論僵持,乃是出於一片孝心,考慮到皇帝的身體,不願此事越鬨越大,到時候鬨到皇帝跟前,致使他的病情惡化,這才選擇了偃旗息鼓,退讓三分。

如此一想,便隱隱有些心疼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女,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陳素從袖中摸出一個輕巧的匣子。

“若是要出發,最好趕在入秋前去,否則等到入冬,路就難走了,想必今年我也趕不上公主的生辰了,這份禮物就當是提前奉上,還請公主不要嫌其粗陋。”

劉楨眨了眨眼,有點驚訝,她沒有想到陳素這麼早就把禮物準備好了。

以陳素的性子,肯定不會是隨便在路上買點東西就順手塞到身上的,唯一的可能,是他早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就等著今天送出來的,因為剛剛他也跟劉楨提過想要外調的事情。

劉楨打開匣子,發現裡麵裝著一根木簪子,看不出是什麼料子,但隱隱有香味,打磨得也很光滑,簪子雕的則是祥雲,看得出很花心思。

她心中一動:“這是你%e4%ba%b2手刻的?”

陳素輕咳了一下,明顯有點不好意思,但仍是承認了。

不愧是手工帝啊,劉楨默默抽了抽嘴角,雖然她自己就是女子,可讓她去做那些繡花紡織之類的手工活,她絕對不會有那個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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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那我就卻之不恭啦!”她笑道,將簪子收入袖中,並沒有直接往頭上插。

三日後,陳素自請辭去北軍中尉一職。

皇帝準其所請,平調為光祿大夫。

光祿大夫是個閒職,沒有固定的名額,也沒有固定的職責,主要工作就是當皇帝的顧問,有時候為他提供建議,秩俸跟中尉差不多,都是兩千石。

但中尉是實打實的兩千石,光祿大夫則隻是“比兩千石”。

最重要的是,一個掌兵權,一個什麼都沒有。

陳素一個武將,好端端被調去當什麼光祿大夫,個中緣由不言自明。

他被調任不久,就奉命南下,據說是去巡查閩越,南越等地,勘測地形,以備帝詢。

這下子,就算不是久諳宦海的人也能看出來了,他完完全全被打發排擠在權力中樞之外了。

隨著陳素被調任,彈劾的事情漸漸平息下來,太子的傷勢見好,長公主入朝議政的事情也就沒人提起了。

孟行等人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又聽說太子不日便可正式聽政監國,都十分高興。

“孟公今日興致不減啊,不如到寒舍去喝兩杯?”一行人從太子那裡出來,熊康便笑著邀請道。

孟行擺擺手:“不成了,最近戒酒了,該喝茶了!下午周光祿卿請喝茶,你去不去?”

熊康:“自然是要去的,早就聽說周公府上的茶與彆的地方不同呢,我倒是沾了孟公的光了!”

周允嗬嗬一笑:“舒憂過譽了,哪來的與眾不同,單論茶,長公主那裡的茶必然比我的要好上許多!”

熊康話鋒一轉,“聽說這幾日長公主身體不適,我們是不是也要讓內侍代為問候一聲?”

孟行:“公主畢竟是內宮女眷,而我等是外臣,男女有彆,內外有彆,此風不宜助長。太子沒說,想必公主沒有什麼大礙。”

熊康:“我是怕公主因為彈劾之事抑鬱成疾,那倒成了我們的罪過了。”

孟行不悅道:“此番彈劾是為了維護朝綱,周清目無尊上,陳素恣意妄為,都已經得到了懲治,我等與公主素無嫌隙,為公不為私,何罪之有!”

熊康有意無意地看了房羽一眼,笑道:“孟公所言甚是,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我等拜服!”

他們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似周允宋諧這般,都麵帶笑容,卻沒有摻合,宋諧這段時間已經是半退休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