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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398 字 3個月前

那兩個人身上沒有一處是不好看的,衣裳雖然談不上色澤豔麗,可是穿在那兩個人身上,就怎麼都覺得合適。

阿平羨慕地看著年輕女子那一頭烏黑烏黑的頭發,它被挽起來彆在腦後,長長的流蘇垂了下來,隨著那女子走動的步伐一晃一晃,簡直好看到了極點。

奴市是一個不算十分太平的地方,也有許多人像阿平一樣注意上那一對男女,卻礙於跟在他們後麵兩名身材高大結實的隨從而不敢妄動,就連那個年輕男人,腰上也是配著劍的,雖然長相很文雅,又不像文人那般柔弱,看上去應該也是會武的。

求求你們看中我,把我買下罷!

阿平在心裡不停地呐喊著,眼睛熱切地盯著由遠及近走過來的兩個人。

在她看來,那一對男女,自然要比到處都是的奴販順眼多了,既然都是要被賣的,當然希望能賣得更好一些。

但阿平眼底的光芒很快熄滅下去,因為她發現不僅是自己,周圍許多即將被發賣的奴婢也都在看著兩個人,從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了,他們的想法是和自己完全一樣的。

阿平知道,她的資質就算放在一堆奴婢裡也不出眾,那些貴人是很難看得上她的,她有些絕望了,雖然目光還盯著那對男女不放,但眼神已經從期盼變成了灰心喪氣。

那對年輕男女走到跟前,看著與阿平一起關在柵欄裡的一群奴婢,指著阿平旁邊一個少女問:“此人何名?”

阿平認得這個少女,這幾天自己一直與她關在一起,她的長相是這批奴婢裡麵最漂亮的,如果沒有意外,她肯定是最先會被買走的。

奴販搓著手對貴人哈腰點頭:“這些人都沒有名字,貴人看中了誰,為她賜個名便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阿平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忽然擠開旁邊的奴婢,撲到柵欄邊上,朝眼前這對男女道:“貴人,求求你們買了我罷,我很便宜的,隻要三百錢!我會很聽話的,我還會乾活,什麼活都會乾!求求你們買了我罷!”

“賤人!”那奴販怒極了,伸手就是一鞭子,不僅打在阿平身上,也連帶打在其他奴婢身上,許多人痛得唉唉直叫。

“她說她隻要三百錢?”少女問奴販。

奴販有點為難,阿平透露了他的低價,雖然他也不覺得阿平能賣出多少錢,但三百錢也實在是太少了。

“是這樣的,貴人,她是她阿父放在這裡寄賣的,回頭我還得給她阿父分一些的,若是你大發慈悲能多給一些,就當是做善事了,他們家原是有四口人,如今阿平與她阿母都被發賣了,就剩下她阿父和她小弟。”奴販指著站在柵欄旁邊一臉著急,生怕阿平賣不出去的老者道,那老者身後還背著一個吮著手指頭酣睡的孩童。

劉楨原是根本沒有打算買下阿平的,這奴市裡的奴婢人人可憐,她救得了一個也救不了兩個,救得了今天的也救不了明天的,眼下情形隻能默默記下,回頭再想辦法。

此地是湘王張敖的轄地,現在國庫已經掏不出什麼錢來賑災了,出現這種事情,也隻能尋思看看張敖這邊是否還能拿得出錢,身為諸侯王,他總不能連自己底下的百姓都不管罷。

這本不是劉楨此行的目的,但是現在她不能不加上這個額外的計劃。

阿平的主動出聲求買實屬意料之外。

劉楨再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忽略這一聲求救,再看奴販所說的那個背著孩童的老者,既可恨又可憐,劉楨不由設身處地地想,若當初自己父%e4%ba%b2不是劉遠,而是這麼一個老家夥,難道她還能憑一己之力逃出生天嗎,就算逃了出去,孤身也難以生存,最後還是得為奴為婢,可見自己是多麼幸運了。

她一時走神走得有點遠,旁邊陳素並沒有催促她,奴販卻是有些急了,張口就想說話。

旁邊卻已經有人早一步出聲:“若是我買得多,是不是就能算便宜一些了?”

劉楨循聲望去,便見一名年輕兒郎後麵跟著三四仆從,臉上表情是顯而易見的輕佻,他的眼睛落在阿平旁邊那名漂亮的奴婢身上,指著兩人道:“這兩個我都要了,你算便宜些罷,若不是我,現在這個醜的隻怕都沒人要,我就當做善事了!”

奴販眉開眼笑,見劉楨沒有摻合的意思,便一門心思地衝著大主顧去了:“這位郎君,價格好說,若是你兩個一道買,那就算便宜些,兩萬兩千錢就夠了!”

“什麼!”那年輕人一蹦三尺高。“那醜女方才明明說自己隻要三百錢的!”

奴販道:“話雖如此,可郎君想買的是兩個,這個漂亮些的,身價便是兩萬一千七百錢啊!我這價格是整個奴市裡頭最公道的,絕對童叟無欺!”

年輕人冷笑一聲:“你就誆我罷!如今因為水災,一塊好地也就是要兩萬錢了,你這一個沒人要的奴婢竟然比一塊地還貴,說出去誰信!”

奴販喊冤:“郎君這話可就冤枉我了!你瞧瞧這個奴婢!”他將那個漂亮的奴婢拉過來,“這身段,這臉蛋,買回去養兩年,絕對是物超所值的,郎君府上想必是有蓄養歌伎的罷?屆時這女子必定能幫郎君在客人麵前掙來臉麵啊!”

這兩邊二人還在討價還價,阿平的神情卻是越發著急,她已經看出這個年輕人肯定是不會要自己的了,不由越發絕望。

劉楨見她如此,便指著阿平,出聲打斷那二人:“這個奴婢我先買下了罷。”

又讓身後的侍從輸出三百五十個錢給奴販。

奴販很高興地接過錢,阿平本來就是滯銷貨,誰能料到今日行情不錯。

“慢著!”年輕人很不高興,“我又沒說我不買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開口的是陳素,他溫和道:“我們見你無意買她,便先買下了,左右你原本也是看中好看的那個,有沒有多加一個人,對價格影響也不大。”

但他的解釋並沒有換來對方的諒解,反而被對方視為怯弱。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他們兩眼,嗤笑:“你們是外地來的商賈罷?這長沙城中,還未有不識得我之人,也還未有我看中卻被彆人搶走的人。”

他會這樣誤解也不奇怪。

如今沒有實行鹽鐵酒官營,這三項暴富行業養出了不少富得流油的豪富人家,加上朝廷剛剛鑄了一批新幣,卻還遠未到占據市場的地步,民間還不乏沿用秦時半兩錢,像張敖這樣的諸侯王,私下與商人合作鑄幣攫利的也不出奇,是以國家雖窮,商賈卻最富。

這年頭男女關防不嚴,女子出行不算稀奇,公卿世族出身的女子也許會以紗帽覆麵,以免染了風塵,不過也有人願意就這麼拋頭露麵,而從劉楨與陳素二人的打扮來看,分明就像是豪富人家出來的子女——對方的觀察也不可謂不仔細了。

但他不認識劉楨,劉楨卻認識他,當下便笑了笑:“趙國相之子,在這長沙地頭,自然無人敢得罪。”

趙輔有點意外,隨即釋然:“既然認得我,看在你們父輩的份上,我就不和你們計較了,剛才這兩個人我都要了。”

他扭頭轉向奴販:“兩萬錢我都買了,如何?”

奴販聽說對方竟是湘王國相之子,不由大吃一驚,但一聽他一砍價就砍了兩千錢,不由肉痛不已,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正不知如何作答,又聽得劉楨道:“我幾時說我不要了?”\思\兔\網\

她指著阿平對奴販道:“你收了我的錢,我把人帶走了,貨銀兩訖,互不相欠。”

阿平喜出望外,不等奴販說話,就已經掙紮著跑到劉楨和陳素身後,她還記得自己一身破爛,不配站在貴人旁邊,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些距離,探頭望著奴販,眼裡滿是驚懼。

趙輔大怒,他沒想到對方明知自己的身份,還敢跟他搶人,他對醜陋的阿平卻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可也容不得對方如此輕視自己。

他冷笑一聲:“你這小娘子倒是有幾分姿色,莫不是想趁機吸引我的注意,讓我也把你收了不成?說罷,你想賣多少,家住何處,回頭我讓人與你阿父相談去,以你的容貌,想必也能賣上兩塊地的價格……”

話未說完,眼前劍光一閃,唬了他一大跳,趙輔蹬蹬退了兩步,可還未等身後的仆從反應過來,他脖子上已經架上一把劍,劍刃寒光似水,仿佛還能感覺到它的森森冷意。

“你,你!”趙輔何曾遇過這等陣仗,不由張口結%e8%88%8c。

“飯可以多吃,但話還是不要亂說為好。”陳素依舊是溫溫和和的語氣,隻是那作派卻很難讓人聯想到溫和二字。

這下子,趙輔身後的仆從也反應過來了,紛紛怒叫起來,撲向陳素,卻也未見陳素如何動作,三兩下就將這幾個人打趴在地,而劉楨身後裝扮成侍從的甲士卻已經將劉楨護在身後,沒有讓她傷到一丁半點,連帶躲在後頭的阿平,自然也受了益。

阿平簡直都看呆了,她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故,仔細說起來,這場變故還跟自己有關。國相是什麼人,她還是知道的,聽說就跟朝廷的丞相差不多,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隻不過丞相遠在天邊,她想見也見不著,國相卻是湘王的國相,一言就能決定小民的生死。如果剛買下自己的這兩位貴人害怕得罪國相,將自己交了出去……

她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你們有本事留下名來!”趙輔快要氣死了,怕倒是不怕的,他篤定對方不敢殺人,更不可能在他的地盤上殺人。

此時多有豪強商賈供養一二豪俠,以作驅使,趙輔一開始就將陳素和劉楨錯認為商賈人家出來的,現在也沒多想,依舊認為他們隻是膽大包天的商賈,而且既然是外地來的,肯定不畏懼自己的身份。

但隻要人在這裡,趙輔就不信他們能插了翅膀飛上天去!

劉楨笑眯眯地看著對方吃癟,調侃道:“聽聞趙國相律己甚嚴,怎麼竟生了這麼一個倒黴兒子?”

趙輔怒氣勃發:“就算你們不敢留名,我也能尋到你們,你們最好現在趕緊逃離湘地,免得被我查出來,到時候就不知道是誰倒黴了!”

劉楨卻沒再理他,隻對陳素道:“子望,勞煩你將他帶回趙家,對趙國相說,這幾日我有事在身,就不上門拜訪了,待湘王大婚之日,再在王府相見罷。”

陳素自是點頭答應了。

劉楨奉命南下,郭質因孝期未滿無法同行,劉楠又不放心妹妹,便上奏父%e4%ba%b2,讓陳素隨行,此時天下雖然大定,但各地也不是沒有盜匪出沒,唯有陳子望跟著,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