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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480 字 3個月前

妝的事情傳來,我才發現,我這個當阿母的無用至極,竟還要女兒以身相救。我的阿妝,我的阿妝……”

她越說越是難過:“她自小我便覺得她懦弱怕事,大多將疼愛之情分在阿婉和阿槿身上,少有關注於她,卻沒想到到頭來是她站出來,我,我如何對得起她!”

劉楨默然無言,這種時候,接任何話都是不合適的。

然而張氏也並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才道:“阿楨,我錯了,我不該向陛下提議讓你去和%e4%ba%b2的,我錯了!”

劉楨歎道:“阿母不覺得是我害你至此了嗎?”

張氏搖搖頭:“這些日子我反反複複地想,一開始我還想不明白,但是後來,後來我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情。從鄧氏與虞氏無端端跑到我這裡來獻殷勤開始,我就該察覺不妥的,可當時我看她們無寵可憐,便也沒有攔著她們過來,虞氏一死,跟她來往最密切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才對!現在想想,這些都是陛下懷疑我的罪證啊!還有鄧氏,鄧氏說不定也是知情的!阿楨,你一定要幫我查,幫我查清楚,是不是陶氏要害我,是不是她?!”

愚鈍的人終於也有靈光的時候,可惜為時已晚,劉楨暗歎一聲,握住她因為激動而不斷顫唞的手,道:“阿母請先聽我一言。先時我來找阿母,為的也是從阿母口中得到一二線索,以便揪出幕後之人。對方先是以巫蠱陷害於我,一計不成之後又悉數推到阿母你身上,為的便是一石三鳥,就算收拾不了我,也可將阿母從皇後位上拉下來,順便令阿父對我們起疑,然則陶氏並非關鍵,她充其量隻是深宮一婦人,能耐有限,從李稱到阿庭等人,若是沒有外廷的人與她配合,內外勾結,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張氏呆呆地看著她,“……你說的外廷的人,是誰?是宋丞相宋諧?”

劉楨搖搖頭,斬釘截鐵道:“是安正!”

張氏的表情出現刹那的空白,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張氏喃喃道。

劉楨苦笑:“事實便是如此,李稱入獄之後,我曾命人暗中監視與他接觸之人,發現在他臨死前一晚,有人曾經進去過,當然他的名義並非為了探望李稱。”

張氏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之大幾乎令劉楨皺起眉頭。“是誰?!”

劉楨一字一頓:“太祝丞錢冰!太祝掌鬼神祭祀事,也唯有他,可以巡查神位的名義光明正大出入刑獄,但區區太祝,斷然不可能指使得動李稱,在他上頭必然還有更高官職,更得阿父信任的人,才能令李稱心甘情願聽命於他!”

“錢冰,安正……!”張氏雙目放光,灼灼望住劉楨,“阿楨,你既然已經知道是他們,那定是有辦法幫我洗%e8%84%b1冤屈的,對不對!”

劉楨憐憫地看著她:“證據呢?這一切隻是我們的懷疑,就算把錢冰捉到阿父麵前,安正也大可推個乾乾淨淨,若要說安正與陶氏勾結,連你都難以置信,何況是阿父?”

張氏眼中的光芒漸漸湮滅消失,她鬆開劉楨的胳膊,頹然坐倒在地。

“是我害了阿妝!是我害了她!”她掩麵哀泣,形容狼狽至極,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尊嚴。

究其根底,張氏根本就不適合當皇後,若是讓她還在向鄉當那劉家主婦,她定能將闔家上下打理得妥妥當當,可是曆史強要將她推上本不屬於她的位置,到頭來隻能落得如斯結局,雖說其中不無自食其果,但劉楨念及張氏過往的種種好處,心中也難免惻然。

“阿母,唯今之計,還請你多加保重,勿要多思多想,以免傷心傷身!”

張氏連連冷笑:“保重?現在他們都巴不得我死呢!好一個劉遠,不念幾十年夫妻之情,反倒去相信那些作死的賤人,我倒要看看他最後是個什麼下場!劉遠,劉遠,他這皇帝當得也忒沒滋味了,不僅要疑心我,還要疑心你,把所有人都疑心個遍,難怪是孤家寡人!”

平心而論,劉遠對張氏諸多不滿,也都是日久天長積累下來,這次隻是正好點燃了導火索,才一並爆發出來,張氏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全性命,不殃及張家,可以說已經是劉遠寬宏大量了。但世間許多人,失敗總會從彆人身上找原因,卻很少反省自己的過錯,是以張氏有這種反應並不出奇,何況張氏說的也不算全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視角,皇帝有皇帝的立場,從他的角度來說,對張氏,劉楨,劉楠他們起了疑心,自然也有自己充足的理由。

對於父%e4%ba%b2的感情,劉楨遠比張氏來得複雜,所以她既不能跟著張氏一道出口謾罵,也就隻能保持沉默了。

但張氏恨意勃發,洋洋灑灑大罵一通,甚至用上了鄉間的俚語,從劉遠,陶氏,劉桐,甚至安正,一個都沒有放過,直到氣竭力消,才不得不停下來。

罵得再多,也沒有辦法改變她此刻的境地。

“阿楨,劉遠是不是已經答應讓阿妝嫁到匈奴了?”張氏對劉遠的恨意之深,已經到了不願意再作任何偽裝而直呼其名的地步。

劉楨點點頭,歎道:“阿妝主意已定,我也勸不住她!”

劉妝這一步可謂用心良苦,有她大義為國在前,日後就算張氏不在,劉婉和劉槿也等於多了一張護身符,除非他們犯下謀逆大罪,否則劉遠想要處置他們,就會想起劉妝作出的犧牲,是以劉妝才如此堅定,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因為她知道,從今往後,張氏再不可能護住他們,為他們遮風擋雨了,所以她要挺身而出,保護劉婉和劉槿。

張氏怔怔地坐著,一言不發,不知道是不是終於也明白了女兒的良苦用心。

“阿婉!”

半晌之後,張氏終於出聲,喊的卻是劉婉的名字。

進來的不止是劉婉,還有劉槿。

劉婉道:“阿母,你讓我去喚阿妝,可她不願意來!”

張氏麵容憔悴:“她定是怕我會阻止她去匈奴,所以才不敢來見我,是我對不住她!”

劉婉怒道:“阿母,這與你何乾!是阿妝太不懂事了,這種節骨眼上,還來添亂!”

張氏:“住口!我平日就是太過於縱容你了,這才令你無法無天,日後若沒了我,你以為你還能在宮中橫行霸道麼?”

劉槿勸道:“阿母息怒,阿姊也是無心之言,你不要與她計較。”

張氏看著懵懵懂懂的大女兒和小兒子,長長地歎了口氣:“過來,向你們大姊跪下請罪。”

劉婉劉槿二人皆是一愣,前者先嚷嚷起來:“阿母,請什麼罪!我們有什麼罪過!”

張氏道:“你們先前受我影響,以為我會有今日,全因阿楨和阿楠而致,因此對兄姊種種不敬,難道不應該請罪嗎?”

劉婉撅起嘴,猶有不滿,但劉槿倒是聽話得很,聞言便對劉楨跪了下來,誠懇道:“請大姊姊原諒我們。”

其實他由始至終,根本就不曾對劉楨或劉楠有所不敬,這句話也多半是代劉婉說的,麵對這樣的實誠孩子,劉楨又如何真能與他生起氣來?

她彎腰扶起劉槿,溫言道:“我不曾怪過你們。”

張氏看著他們,眼眶微紅:“可恨我平生糊塗,今日方才悔悟,可惜為時已晚,鑄成大錯,隻往你們勿要步我後塵,錯我之錯!阿楨,我有一事相求,阿婉性子跳%e8%84%b1,容易惹禍,阿槿則老實過頭,容易被人欺負,日後我不能時時跟在他們身邊照看,還請你與阿楠看在兄弟姊妹的情分上,多替我照拂一二,我自當感激不儘!”

說罷就朝劉楨跪了下來。

劉楨連忙相扶:“阿母何須說求?阿婉他們也是我的弟妹,他們若有什麼事,我也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張氏臉上露出感激之色,又對兒女道:“你們都聽見了?”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劉槿恭敬道:“謹記阿母囑咐。”

劉婉見張氏在看自己,用略小的聲調道:“知道了!”

見女兒還有些不開竅,張氏也無可奈何,她的目光落在劉槿身上,一想到這個兒子年紀還小,而自己很可能再也沒辦法%e4%ba%b2眼看到他娶%e4%ba%b2生子了,不由得就悲從中來,垂淚不已。

劉楨本以為張氏與自己說那番話,是因為擔心自己身在冷宮,無法照顧兒女,是以才將劉婉他們托付給她,卻萬萬沒想到,隔天一大早,她就到宮女來報,說昨夜廢後張氏於周南殿偏殿自縊而死。

她這才明白,原來昨日那一番對話的時候,張氏早就心存死誌。

“公主,這……?”桂香也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以至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去見阿父。”劉楨歎息一聲。

劉遠同樣也被這個消息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劉楨過去的時候,劉楠已經在那裡了,劉遠卻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兒女的存在。

“阿父,”劉楠輕聲道,“阿母的後事該如何辦,還請阿父示下。”

論理張氏作為太子與長公主的繼母,又是劉婉他們的生身母%e4%ba%b2,即使沒了皇後的身份,也不可能跟尋常廢妃相提並論,乾朝剛剛建立沒幾年,各種典章製度尚未完善,此事殊無前例可循,是以劉楠方有此一問。

劉遠雖然厭惡張氏,可也沒有殺她之心,更不曾料到以張氏平日的無能,會有一死了之的剛烈決心。

聽得劉楠一問,他才回過神,從案上抽出一片輕飄飄的絹布,遞給劉楠他們。

“這是你們阿母留下來的,你們都看看罷,也說說自己的想法。”

絹布是用血寫的。

張氏文化水平不高,當皇後之前是個文盲,當了皇後,也不像劉遠那樣下苦力去學習,上麵的字歪歪扭扭,彆字還很不少,不過結合起來,總算也能看出個大概,大意是向劉遠懺悔自己過往種種錯處,希望劉遠能夠看在她以死謝罪的份上,善待她留下來的兒女。

以劉楨對張氏的了解,以及她在死前對劉遠和陶氏的那一通謾罵,就知道張氏絕對不可能在短短一日之內對劉遠芥蒂全消,她隻是為了兒女,不得不在死後向自己的丈夫,也是向皇帝低頭妥協,而她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將隨著她的死,被她帶到黃泉之下。

劉楠與劉楨看完那封血書,皆都心情複雜,默默無言。

“阿父,阿母從前或有過錯,可人死如燈滅,以往種種也隨之煙消雲散,孩兒懇請阿父寬宥阿母之過,就算不看在阿母的麵上,也看在阿婉與阿槿他們的麵上。”劉楠拱手道。

他的%e8%85%bf傷已經大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