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忽略這樣的輿論。
但同樣的,如果劉楠失敗了,結果也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此戰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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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正在試圖拾起她從前熟諳的手藝,織席。
現在戰事一起,為天下表率,皇族也要跟著節衣縮食,不是說綾羅綢緞就不能穿了,但是起碼不要那麼張揚,接見外官女眷的時候,能簡樸就簡樸一些。
劉遠這道命令一下,宮中上下自然要施行,張氏聽從韓氏的建議,將宮中諸人的日常用度統統縮減一半,得到了劉遠的讚譽,張氏難得做了一件頗得皇帝歡心的事情,心中十分高興,又想起自己從前在向鄉時經常織席子,便想著將這門手藝重新拾起來,再教給宮中嬪妃姬妾,也好響應最高領導崇尚節儉的號召。
誰知道如今富貴日子過久了,手中拿著蒲草,往往編到一半,就得停下來回想好半天,才能繼續下去。
相比起來,反倒是虞氏和鄧氏的手藝要更熟稔一些。
這兩個女子都是當年劉遠打敗項羽之後帶回來的,尤其是鄧氏,身段柔軟,能歌善舞,很得劉遠寵愛。
劉遠登基之後,她們就都受封了美人,位份僅次於陶氏的夫人,可惜二人多年來未有所出,如今幾年過去,劉遠又多了不少新人,鄧氏虞氏的美貌也不複當初那般嬌豔動人了,不再如從前那般受寵。
如此一來,二人來張氏這裡的次數反而多了起來,有時候打著請安的名義,在這裡一坐就是一早上,無非聊天說話打發時間。
深宮女子多寂寞,她們又不像劉楨劉婉那樣成天可以往外跑,鹹陽宮再大,每日抬頭也就看到相似又相似的屋簷瓦當廊柱,再沒了劉遠的寵愛,內心寥落可想而知。
張氏原是極看不慣她們的,她對劉遠的姬妾,不管是陶氏還是旁人,一律都喜歡不起來,如果說最初在郡守府遇到這種事時還會反應激烈,但這麼多年下來,她也早就麻木兼且習慣了,開始學會漠視甚至無視她們。
但是鄧氏和虞氏現在沒了寵愛,又無子女傍身,如無意外,她們的下半生也就隻能在這個宮廷裡抑鬱終老了。
這麼想著,張氏反倒覺得她們有些可憐起來。
於是這麼一來二去,張氏也就默許了她們時常過來周南殿作客,三個人在一道說話,時間總是過得更快一些。
看著二人手指翻飛的熟練技巧,張氏有點驚訝:“你們從哪裡學來的手藝?”
鄧氏一笑:“我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如何不會這些手藝,從小也是編熟了的。”
張氏就問:“那你們後來是怎麼到西楚霸王身邊的?”
鄧氏道:“我是因為家裡窮,樂舞坊的人見我生得好,便向我阿父買了我,將我帶去學那些,過了幾年,自然就可以等那些貴人上門,待價而沽了,幸而是遇上了西楚霸王,否則說不定會被如何糟蹋,也就見不到皇後了。”
項羽對女人雖然抱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但是他本是極為驕傲的人,自然也不會像某些有特殊嗜好的貴族那樣去虐待自己的姬妾,又加上他生來雄偉魁梧,女子多愛之,縱然不能獨寵,也還是對他心存感激的。
說起這段往事,鄧氏倒是落落大方,毫無遮掩扭捏之意,相處久了,張氏便覺得這人也還是可以的。
相比之下,虞氏就有些內向沉默了,往往都是張氏問一句,她才答一句,可也就是因為她這樣溫柔安分的性子,才會讓劉遠覺得無趣,否則以她的美貌,還要更勝鄧氏一籌,若能有陶氏那般的玲瓏心思,隻怕如今就要三千寵愛在一身了。
張氏聽了她的話,感同身受道:“也是,這宮闈之中,看著富貴,但誰不是吃苦過來的呢!”
鄧氏快人快語:“還真有人不是!聽說陶夫人原本就出身南陽望族,自小也是錦衣玉食的,後來雖嫁與宋留為妾,卻也備受寵愛,如今又得封夫人,受陛下與殿下看重,可不正是得天獨厚?有些人生來就是好命呢!”
張氏輕哼一聲,頓時不再言語。
陶氏是她心上的一根刺。
說來也奇怪,陶氏的容貌明明不怎麼出眾,比起鄧氏和虞氏,那簡直隻能算太一般,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聖眷長盛不衰,劉遠不說獨寵,起碼陶氏在他心目中,也是占據了一席之地的。
難道就因為陶氏為他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嗎?
可再小的劉榆也很聰明,怎麼就沒見劉遠對他及其生母刮目相看呢?
這是張氏最為費解的事情。
見張氏麵色不虞,鄧氏立馬閉上嘴巴,虞氏則一直都在低頭乾活,二人不說話,她就更加不會主動開口了。
一時間,宮室之內有些沉默。
“阿母!”清脆的喊聲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隨著一道香風,亮眼的顏色隨之飄了進來,朱黃相間的衣裳非常不符合時下宮廷提倡節儉的風氣。
鄧氏和虞氏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不是長公主,也不是三公主,必然是皇後的長女安陽二公主了。
也隻有她才會無視張氏的命令,公然在宮中穿起如此鮮豔的衣裳。
果不其然,張氏瞧見她的打扮,就皺起了眉頭:“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如今前方戰事吃緊,能節儉就節儉,不要過分奢侈,瞧瞧你這都成什麼樣了,身為公主,都不知道何為表率嗎!若是你阿父見著了,定要你吃一頓訓斥的!”
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鄧氏和虞氏便都知機地告退了。
宮室之內轉眼就剩母女二人。
劉婉眼圈一紅,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情,撲向張氏,嗚嗚哭了起來。
張氏大吃一驚,也顧不上責備女兒了,摟住她就連聲問:“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劉婉哭道:“那個該死的趙儉,他說他喜歡的是阿姊,他不想娶我!”
張氏又驚又怒:“此等狂徒,能娶到公主,已是他三生修來的福分,竟還敢口出狂言!我這就去請陛下主持公道!走,和阿母走,彆哭!”
她說罷就要起身,卻被劉婉死死拉住。
“阿母不要!”
張氏怒其不爭,頓足道:“你當初說要嫁他,我就不同意,結果你還鬨到你阿父跟前去,非把這件事鬨得天下皆知,現在他說出這種話了,難道你還真要繼續錯下去嗎!”
劉婉拭淚道:“若是被阿父得知此事,他要降罪趙儉,又如何是好?”
張氏尚且要擔心劉遠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很可能還要罵劉婉一頓,因為當初也是她執意要下嫁,而非趙家主動,但是現在一聽女兒的意思,她就知道劉婉哭歸哭,根本就還心係趙儉。
一麵是痛惜女兒受委屈,一麵又是氣恨趙儉,張氏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快快從實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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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婉哭哭啼啼,這才就將事情原委道出。
二人訂下婚約之後,劉婉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趙儉玩了,有時候還會找到上唐鄉侯府上去。
趙家人自然是小心恭迎,唯恐禮數不周,但趙儉卻偏偏一反之前討劉婉歡心的姿態,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如是幾次都撲了個空之後,劉婉就惱羞成怒,逮著趙儉在家的時候,氣勢洶洶地上門,把人給堵了個正著。
避是沒法避了,趙儉也是少年心性,麵對劉婉的咄咄逼人,實在忍耐不住,就跟公主大吵了一架,情急之下,甚至說出“我一開始想求娶的就是長公主,像你這般跋扈的公主,誰人想娶回家啊,連三公主都比你好呢”之類的話。
劉婉自當上公主以來,事事順心,何曾受過這麼大的委屈,趙儉是她自己求來的駙馬,本以為這人活潑有趣,與自己性情相投,將來一定也會夫妻恩愛,誰知道這都還沒成%e4%ba%b2呢,就鬨成這樣,劉婉覺得又是委屈又是惱怒,一麵氣恨趙儉竟然敢不喜歡她,一麵又有種長姊搶了自己心頭好的惱怒,雖然理智上知道這也許跟劉楨沒有關係,但是情感上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整座鹹陽城,那麼多公卿子弟,青年才俊,劉婉都看不上眼,唯獨看上為世人恥笑的趙家二郎,誰能料到一腔真情反而會被辜負?
張氏聽完來龍去脈,也覺氣恨不已,當即也不管劉婉苦苦哀求了,直接一狀告到劉遠那裡。
劉遠果然先將劉婉狠狠罵了一頓,因為這樁婚事,當初若不是劉婉主動請求,劉遠再不疼惜女兒,也不可能把她嫁給名聲不好的趙儉。
結果這下好了,果然出事了。
自己的女兒要罵,彆人的兒子當然更不能放過,尤其是趙儉的話語之中還牽扯到劉楨,要是傳出去,一個不好就會變成“兩位公主搶男人”的流言版本,皇室的名聲可真是要沒了。
不過還沒等劉遠抓人,趙翹就帶著兒子入宮請罪了。
準確地說,是被抽得奄奄一息的兒子。
在得知趙儉和公主吵架的內容之後,趙翹二話不說,拿著鞭子就把趙儉抽得哭爹喊娘,末了也不管他老娘和老婆的哭泣求情,直接就把人給拽進宮來請罪來了。
趙翹的認罪態度也很乾脆:陛下,此事是二郎自知有錯,口出狂言,對公主不敬,實在是罪無可恕,如今我已經把他打了一頓,想殺還是想怎麼辦,請陛下定奪。
麵對已經出氣多入氣多少的趙儉,劉遠反倒不好說什麼了。
這個時候劉婉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趙儉被綁進宮的消息,也跑過來替趙儉求情,還抱著昏迷過去的人哭得死去活來。
見到這種情狀,劉遠除了恨其不爭,還能說什麼,他隻能對趙翹說,這是小兒女們之間的小打小鬨,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要多管了,再說你也把他打成這樣,有什麼罪過也都揭過去了,此事就這樣罷,以後讓他謹言慎行,不要禍從口出。
婚事當然也不可能就此作罷,旨意都明發了,再說就算取消,劉婉本人也未必願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愛怎麼就怎麼,劉遠真是管都不想管了。
小兒女的糾紛告一段落,劉遠卻被國事煩得一個頭兩個大。
英布不是一個好打的對手,劉遠很明白,因為他就曾經跟英布交過手,此人善於用兵,又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當年若不是英布主動投降,隻怕劉遠還要花費很多精力才能收服他,也就不一定能夠覷準時機,戰勝項羽了。
這樣的對手注定棘手,彆說毫無領軍作戰經驗的劉楠,便是許眾芳帶兵去剿,也不敢立軍令狀說自己一定能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