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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她全心全意愛他,而他卻棄之如敝屣。

最後的最後,慶功宴上亡國的刺客劍散發著冰冷的寒氣刺向他,卻刺進了她的心臟。她用生命擋了這一劍,將所有該還的都還了。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的任務早已完成,所以是帶著赴死的決心來的。可她沒想到,她渡給陶然的元神與功力,被陶然悄悄收入真武銅鏡裡,她死後七日,陶然帶著銅鏡入地獄,救她重生。前世已清,於是閻王給了她一碗孟婆湯。

所有的過往,隻被那陶然與那柄銅鏡記得。

閻王殿前,她說,我欠他的已經還清,隻盼來世再相見時,他能了無牽掛,不必心懷愧疚,走自己的路。

三生三世尚有緣,可憐以成過往,被青媚狐勾畫描繪了那麼多,目的不過是想讓她在人世的牽絆更多更多。而他,竟信以為真,一心想要償還,卻隻是讓每個人陷入命運特定的結局裡,如今,夢裡花落,大夢醒後,一切解不開的結是否可以解開?

恍惚的睜開眼,他還是在那寂寞的采薇殿裡,軒窗下的椅子上。朱榑望著蘇采薇,相顧無言,半響才問:“你不是已經忘了嗎?那為什麼又想起來了?”

蘇采薇一如既往的,將一個回答變成了問題:“如果沒有這些前塵往事,如今的你還會執著嗎?”

他無言以對。她依舊笑著:“你以為你欠了我,卻不知這一世裡,是我欠了朱棣。原本,這一世的紛亂裡,你不必參與進來。”

他終於笑了:“其實我知道,治理天下,我始終不如朱棣。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世界從來就是那麼公平。”他頓了頓,才又道:“你我始終相知一場,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嗎?”

“你願意為天下背負一次嗎?為這蒼生,為三界,舍棄自己。”蘇采薇看著他,朱榑的眼中,反複出現了曾經出現在柴榮眼中的光芒,但她隻提醒他:“你不必急於下決定,你還有時間。”

“那你呢?”

蘇采薇終於是露出疲憊的笑:“這是我的死劫,是我曾經舍棄仙籍,咒罵天庭,立誓為妖的下場與報應,也是我這一世在人間咒殺無數人,操縱戰爭的懲罰。我隻求你一件事……”

“你說,我聽。”

蘇采薇起身,走進內室,片刻後,她捧著一麵破舊的銅鏡走出來,隱約可見那銅鏡上紋著五行八卦,畫著鳳凰青龍,背麵還刻著篆體的“真武”二字。

她坐在他麵前,輕撫鏡麵,那鏽跡斑斑的銅竟然消失,露出那金光。她將手拿開,那鏡子偏又恢複原狀:“你不是問我從哪裡知道前世的種種嗎?陶然在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時,便將自己的元神悉數注入這麵鏡子中並將鏡子偽裝後藏在集萃宮。這是真武大帝留下的真武銅鏡,是破解青媚狐設下的天罡誅仙陣不可缺少的東西,雖然我也不知道陶然從何得到這鏡子。”

說著,蘇采薇將鏡子遞給他:“我知道我逃不過此劫,也知道青媚狐費儘周折也不過是想要我們的元神,我已經將元神與陶然的元神一起注入這銅鏡裡。我死後,希望你去大漠邊城,找到何仙姑與呂洞賓,將鏡子交給他們。”

朱榑接過銅鏡,在碰到蘇采薇的指尖時,他才發現她的指尖早已冰涼,現在的蘇采薇,不過像陶然死前一樣,將元神逼出,用僅存的法術維持著外表。

他已經明白,她赴死的決心:“還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們嗎?”蘇采薇搖搖頭,她知道,最後的選擇權,在八仙。最後勝利的關鍵,不是天庭,不是她,不是敖玉,不是墨狐麒麟,不是梅景隱,而是何仙姑與呂洞賓。

最後,她對他說:“等你見到他時,替我告訴他,隻有原諒自己,才是能繼續向前。”朱榑知道,她心裡,永遠隻有一個人,那個人早已占據了她的全部,她的死除了舍生取義,還有不希望他一代明君的威嚴毀在她狐妖的身份上,她幫他成為了明君,所以,不想拖累和為難他半分。

蘇采薇站起身,看著窗外的天,輕輕說:“還有幾天,就是陶然的忌日了,我這一輩子,唯一虧欠的,隻有他這個患難以共的知己。不過還好,我們都是罪人,都已經不能輪回轉世,欠他的,讓我慢慢還吧。”

朱榑看著她,猜想,有陶然在等她,連破滅與死亡對她來說,都不再可怕吧?戀人可能是一時的,朋友卻是永遠的……

明永樂十八年,敏慧莊德淑妃蘇氏以妖妃亂朝,禍害後宮妃嬪的罪名被褫奪封號。七日後,狐妖蘇采薇被欽天監與東瀛陰陽師合力咒殺,經言官進言,所有有關狐妖的記載一律被抹去,從此史書不見。

三日後,朱榑與皇帝見麵,而後被廢為庶人,遷出應天,謫往邊城。次日,朱棣大怒以瀆職之名罷黜司徒畢星職位,並借口賢妃一案,殺涉足蘇采薇一事宮女內侍數百人。

隨後,根據彤史記載,昭懿貴妃楚芸芸請旨晉薛沁為寧妃,皇帝允,但終其一生再未踏足寧妃宮殿,寧妃最終幽閉鬱鬱而亡。

幾年後,當朱棣駕崩的消息傳到早已隱居山林間的朱榑耳中時,他隻是閉起眼,對著天空,長歎一聲,然後,良久無語。

【第五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漫長的一卷終於結束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落下帷幕,天界的戰爭正式打響。

蘇采薇、陶然等人花了那麼久布下的棋局,最後究竟會不會得到回報呢?

☆、舉案齊眉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北邊陲的小鎮孤城,位於無垠大漠的邊緣,是進入漫天黃沙紛飛的沙漠前的最後一片綠洲。穿過中原的柳暗花明與鶯歌燕舞,西出小鎮陽關,望見的便是如海潮一般的戈壁大漠。

偏遠安寧的小鎮上除了來往商賈與遠行的旅人,這裡素日裡總是清淨安詳的。寥寥一個村落的人家,彼此間和睦為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的閒話家常,讓這個遠在邊塞的落寞小鎮顯得如出世的隱者,說著漫漫人生的哲理。

旭日東升,晨曦裡的小鎮被溫暖的陽光褪去夜的披風,戈壁灘也被陽光染成明媚的金黃色。何素女推開茅屋的木門,荊布麻衣,手裡端著盛滿桑葉的簸箕,跨出小屋。簡單的黃土院子裡放著各式各樣的木架子,上麵都擺著簸箕,晾曬著各色藥材。靠近屋簷的架子上,還放著三個大簸箕,裡麵爬著數條白蠶。何素女站在架子前,細心的用桑葉喂著他們。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醒來的小鎮逐漸熱鬨起來,女人梳洗完畢後都開始了一天的勞作,紡織、洗衣、操持家務。男人則三五成群,或是出城狩獵,或是趕羊放牧。小孩們也歡歡喜喜的出了家門……

身後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一個人放輕了腳步來到何素女身後,然後將她環抱在懷裡,語氣戲侃的說:“怎麼李大嫂簸箕沒借走,到把蠶給留下了?”

何素女偏頭白了呂洞賓一眼:“人家家裡地方小,擺不下那麼多,這才借我們家擺的。想來她也不容易,一個寡婦要帶四個孩子,也就指望著這些蠶了。”

呂洞賓將她往自己懷裡拉了拉道:“我家娘子真厲害,這人病了你醫,這蠶病了你也能醫。真是仙女下凡了。”⊿思⊿兔⊿在⊿線⊿閱⊿讀⊿

何素女掙%e8%84%b1他的懷抱,輕輕推了他一下:“太陽都升老高了,你還不快去私塾教書?整個鎮的孩子可都在等你呢!”

呂洞賓連連應道:“娘子的話就是聖旨,我這就去。”說著便理了理衣衫,推開柴扉向鎮子東邊而去。何素女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笑著搖搖頭,這才又轉回身專心喂蠶。

何素女與呂洞賓來到這裡已經有數月的時間,兩人用身上的積蓄買下了這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小屋,何素女出生於武林世家,自幼除習武外,也延習了家中的醫道。不曾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途,在這遙遠的邊陲小鎮開了醫館,為鎮上的人以及來往商賈旅人治病療傷。鎮上的人大多靠著牧羊打獵織布為生,當商賈來往在這裡貿易時,以此換取日常所需,生活得都不算富裕,因此何素女麵對那些生活窘迫或是孤兒寡母的人家前來求醫時,往往不收取錢財。而呂洞賓在聽聞鎮上雖有私塾,但教書的老先生前年得病去世後便再荒廢後,自願做起了義務的私塾老師,將他的滿腹經綸諸子百家全都教給了鎮上的孩子。

人們也因此都稱他們二人是鎮上的活菩薩,待他們很是熱情,很快也就接受了這對外鄉人。

且說何素女與呂洞賓倆人雖無心得道成仙,卻依然善心向道,倆人堅持不殺生。何素女將後院的空地改成了菜園,從商旅那裡換來些蔬果種子栽種,一年四季倒也足夠滿足倆人的生活。平日裡,呂洞賓從私塾回來便會陪何素女上山去采藥,倆人舉案齊眉,生活過得清幽和睦……

遠離中原,與仙界也沒有什麼聯係,加上邊陲小鎮消息也不靈通,何素女與呂洞賓可謂生活在世外桃源,遠離塵囂,過得自在。

喂了蠶,整理了藥材,給後院的菜田裡交了水,何素女從屋子裡搬出一把椅子,靠著木門土牆坐下,遙望天空,天際永遠那麼蔚藍,白雲千載空悠悠,看不出天空的喜怒哀樂。

一月前,何素女與呂洞賓倆人相繼得了一次大病,毫無來由的發了三天三夜的燒。病中的倆人都好像經曆了千載歲月,過往的一幕幕從腦海最深處的地方浮上來,滄海桑田,三界變化。三天後病愈,倆人卻都已經想起了過往。

何仙姑、純陽真人、上洞八仙、天庭、十妖……所有的一切都被記了起來。然而上天似乎願意給這對經曆了千難萬險的有情人一個選擇的機會,風平浪靜的三界,無論是去向不明的司徒畢星、行蹤詭秘的青媚狐、態度曖昧的梅景隱,還是按兵不動的仙界眾仙,都在無形中延長了他們倆人的時間。

呂洞賓和曾經一樣,做出了留在人間的選擇,何素女也隻是微笑相隨。倆人的決定裡除了有靜觀其變的謀劃抉擇外,也有著想放下過往的疲憊。

無論是仙是人還是妖,背負了那麼久的責任後,都會覺得疲憊與勞累,都想要卸下肩上的重擔靜心休息一番。

何素女凝望了天空很久,然後起身走進裡屋,挪開梳妝台,打開放置衣物的箱子,撥開一件件衣服,放在最下麵的,是她那把塵封許久的素女劍。

輕輕拔出劍,出鞘時的劍身發出的銀光與聲響仿佛帶領著她回到了那些義薄雲天,豪氣萬丈的歲月。

曾經仗劍江湖,曾經斬妖除魔,義薄雲天的俠女,萬丈淩雲的仙子,她又想起母%e4%ba%b2的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太聰明的女子,隻會讓男人望而生畏。”

是這樣嗎?

天宮裡的仙女們都是水袖雲錦,巧笑倩兮,那婀娜的舞姿,她知道自己從來也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