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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彼此看不到對方的表情,梅景隱隻聽到敖玉語氣悠悠的道:“聽聞金華貓妖一族一向與世無爭,不理三界。如今怎麼也喜歡上這亂世紅塵,開始爭名逐利了?卿乃世外人,何苦為賊?”

黑暗中隻聽得見梅景隱片刻沉默後的一絲冷笑:“成王敗寇的道理,自古有之。這茫茫宇宙都是世界,又哪裡有世外?”

烏雲退去,皎潔的月光又灑滿大地,那翠綠的竹葉上也被鍍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銀白。梅景隱揚%e5%94%87微笑,好似剛才黑暗裡的對話根本就不存在一般,隻輕撫著自己的衣袖緩緩道:“天色晚了,想必六仙已經睡下,我看我就不去打擾了。今晚的月色很好,可惜,不是圓月。”

看著梅景隱轉身消失在空氣中,敖玉重新負手凝視那半輪圓月:“還好,不是圓月。”片刻後,他也轉身消失在了竹林前,隻有夜裡的風在空氣裡遊蕩。

蘇采薇緩緩睜開眼,身邊早有侍女驚喜的叫道:“娘娘醒了!淑妃娘娘醒了!”眼前的紗帳晃動著,有些絮亂的腳步聲在她耳邊縈繞,蘇采薇閉上眼睛,努力讓發暈的頭腦清醒起來。有人已經將她扶起,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被朱棣攬在了懷裡。朱棣的下巴小心的抵在她的肩上,仿佛劫後餘生一般:“朕真怕你再也不睜開眼睛。”

蘇采薇沒有說話,環顧四周,宮女侍從早已知趣的退下,窗外漆黑的夜色告訴她,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陛下,娘娘,不好啦!”隨著外間傳來的驚呼聲,燕回急急忙忙的跑進臥室來,語氣急促:“何美人出事啦!”

“何素女怎麼了?”蘇采薇眉心一跳,轉頭看向窗外的夜,突然問道:“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三更天了!娘娘,曦婷軒的人過來稟報說何美人咳血暈過去了!”燕回話音才落,蘇采薇大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傳太醫去啊!”說著,她便掙紮下床,拿起衣架上的披風,拉著燕回的手便要往外走。朱棣知道此刻勸她不住,便也不多語,隨她一同而去。

采薇殿距離曦婷軒並不遠,此刻曦婷軒裡一片燈火通明,何素女所在的東廂更是人聲鼎沸,見朱棣與蘇采薇來了,幾個太醫連忙下跪。蘇采薇也不理會他們,自顧自的邁進廂房,直徑走到何素女床前。隻見躺在床上的素衣女子臉上毫無血色,雙目緊閉,嘴%e5%94%87被鮮血染紅,那放在錦被外麵的手已經冰涼,手裡還握著一塊錦帕,那上麵的紅色刺得人心中一痛。

蘇采薇輕輕的撫摸著何素女的額頭,輕聲喚她:“素女,素女,你醒醒。”身後的太醫語氣沉重的對站在蘇采薇身後的朱棣道:“請陛下節哀,何美人她……已經去了!”

“你說什麼?”這消息連朱棣也不敢相信,太醫縮了縮脖子,才又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蘇采薇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隻是緊緊握住何素女的手,一言不發的樣子,看不出悲與怒。朱棣卻知道,她這樣定是傷心透了,但現在多說無意,他隻是回頭看著那滿屋的宮女侍從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年輕宮女立即跪下道:“請陛下息怒。美人從晚宴回來時還好好的,誰知到了二更天時便突然心痛不已,輾轉了許久,奴婢說去請太醫,可美人不讓,硬說自己沒事。過一會兒就好,可到了方才,美人突然痛苦不已,接著就咳血不止,待太醫來時,美人已經暈迷不醒了。”

蘇采薇終於從床邊站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侍女,語氣冰冷:“平日裡不見你這麼聽她的話,這會兒她說不請太醫你就不請?”

“淑妃娘娘息怒,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會這樣啊!”小宮女嚇得連連發抖,蘇采薇周身仿佛散發出一股寒冰一般的氣息,隻淡淡道:“何美人仙去,曦婷軒東廂的人都有照顧不周的罪名,來人!將這個罔顧主子性命的丫頭帶下去,關進慎行司,永遠不得出來!其餘人等,一律發配到永巷去!”

屋裡屋外又是一片嘈雜,許多人在喊著冤枉與息怒,而其他人卻半個字也不敢說,隻偷眼望著當今的天子。朱棣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卻算是默認了她的這種行為。何素女死了,不論她是否會在死後魂歸仙界,她與呂岩的一世情緣恐怕也就結束了。蘇采薇傷心也罷,憤怒也罷,都已經於事無補……

蘇采薇突然轉過身去,看著朱棣道:“陛下明日還要早朝,不如去薛昭儀那裡歇息一下吧,薛昭儀與何美人姐妹情深,若是聽聞這噩耗,定然受不了。此刻,她比任何人都需要陛下……臣妾今夜想在這裡,再陪素女一會兒。”

朱棣還是一言不發,隻點點頭,便帶著隨從離開了。外麵逐漸安靜下來,一直站在一邊的太醫提好藥箱,正準備行禮告退,卻不想蘇采薇又冷冷道:“張太醫請留步,本宮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你。”

她的語氣絲毫沒有一點起伏情緒,冷得如那千層寒冰,讓人心中不寒而栗。如果說宮裡還有誰不明白,那麼剛才那方處決宮女的決定就足以告訴這深宮裡的每個人,這位淑妃娘娘才是如今宮裡氣勢最盛的妃子,否則皇帝也不會這樣縱容默許她的行為。

燕回早已視察了四周,現在大家都避禍不及,整個東廂隻有蘇采薇、太醫和她三個人。燕回將門窗關好,又扶蘇采薇在椅子上坐下。蘇采薇這才開口:“本宮聽彆人說張太醫醫術了得,什麼病狀都逃不出你的金絲銀線。”

“娘娘謬讚了。”

“謬不謬讚本宮不知道,本宮隻想知道,何美人究竟是不是因為急診發作而亡?”蘇采薇的眼睛緊緊盯住那老太醫,老太醫不覺汗流浹背,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張太醫……本宮在問你話,你聽見沒有?”蘇采薇冷冷道:“本宮最討厭彆人對本宮撒謊,若有人這麼做,本宮一定拔下他的%e8%88%8c頭,砍下他的腦袋,讓他永遠說不出話來。說!何素女是怎麼死的?”

“啟稟娘娘,依臣之見,是何美人並非暴斃,而是中毒!”張太醫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蘇采薇冷笑一聲:“你肯定?”

“臣已項上人頭擔保!”

“可知是何人所為?”

“這個……臣不知道,但這毒藥力要三四個時辰才會發作,以此看來,應該是宴會上被下的毒……”老太醫半點不敢含糊,絮絮叨叨將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說出。

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中,過了一會兒,蘇采薇才語氣和緩道:“好了,今晚本宮與你的談話你半點也不可泄露出去,就當做了一個夢,知道嗎?否則,就算本宮想留你一命,隻怕彆人也會覺得你是個禍根。”

“老臣知道,多謝娘娘眷顧。”張太醫抬頭道:“那麼,何美人的事情……”

“這宮裡已經夠亂的了,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按你之前說的吧。我隻希望素女可以快些入土為安。”蘇采薇麵露疲憊之色,揮揮手道:“退下吧。”

張太醫立即退了出去。待他的腳步聲已經遠到聽不見,蘇采薇才慢慢睜開眼道:“燕回,你設法讓司徒畢星知道何素女已死。還有,儘快準備好素女的葬禮。”

燕回點頭應下,轉身便閃出了房門。蘇采薇看著燭光微弱下何素女合眼躺在那裡,宛如睡去,半響才慢慢道:“仙姑,你終於是自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歸去來兮

當外間的侍女前來通傳說皇上今夜要在這裡留宿時,薛沁隻是默然的坐在窗下,望著外麵的燈火通明發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夜已經很沉了,曦婷軒也逐漸從一開始的喧鬨慢慢歸於平靜,就好像一顆石子投入水中,雖會帶來一時的波瀾起伏,但最後,總會回複到最開始時的波瀾不驚。這似海深的皇宮,就是那一汪平靜如明鏡的湖麵,不管多少石頭投進去,最後,總會回歸平靜,日子照樣這樣過下去。

每每一想到這些,薛沁的心裡就會湧出一陣恐懼,紅牆裡掩埋了多少寂寞的離魂?而自己的一輩子,也要在這裡這樣寂寞的走完嗎?

窗外的半輪月亮從烏雲後探出頭來,薛沁凝望著那月,恍惚間好像回到很久以前的過去,回到那個繁花似錦的臨安城。掛滿花燈的街道上,她與何素女手牽手的看花燈,誰家小姐搭的猜燈謎的擂台下,她們硬是將薛瀧推上台去,然後在他獲勝時搶走獎品,獨留他一人在那裡承受小姐的灼灼目光……

後悔了嗎?她問自己,將司徒畢星給的毒藥抖落在何素女的酒盞中時,她隻凝望了一眼大明天子身邊的空位,那裡,是隻有皇後才可以坐的地方,天子可以有無數的妃嬪,卻隻會有一個皇後。

深宮寂寞如海,後宮的美人太多,最不值錢的便是年華與容貌。看看對麵神色落寞的賢妃,看看前麵處心積慮的楚貴妃,帝王的恩寵從來都那麼難得。若想在這深不見底的後宮裡立足,她隻能不斷不斷的向上爬,誰在前麵擋著,便也隻能除掉!

沒錯,她已經選好了這條路,就絕不會再浪費時間去後悔。所以……素女姐姐,你不要怪我狠心,要怪,隻能怪你一開始就選錯了立場。

薛沁慢慢握緊手裡的那支珠花釵,仿佛要將它捏碎。出神許久,回過頭來,隻見那威嚴的天子已經在房裡站了許久,就這樣冷靜的看著她,仿佛已經將她心裡轉過的千百個念頭都看透。

“在想什麼?朕進來了半天你也沒回過神來。”朱棣語氣平常的在椅子上坐下,憑退了左右。薛沁放下手裡的珠花,起身過去替他錘肩:“臣妾聽聞素女姐姐就這樣去了,心裡一時想起在臨安與姐姐相處的時光入了神。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就走了?”

“太醫說是急症發作,加上東廂的宮女召太醫的時間晚了,錯過了時機。你也不必太難過。”朱棣看看放在桌上的珠花:“這是什麼?”

“是在臨安時,素女姐姐送給妹妹的。”薛沁將珠花一麵收起一麵怯怯道;“不敢汙了陛下的眼,讓陛下再添傷感。”

朱棣看著薛沁將珠花收入首飾盒裡,語氣平淡的說:“何素女死了,你與淑妃平時都和她關係甚好,你此刻倒是要平靜些。”

薛沁手微頓,片刻後才歎息著說:“臣妾也傷心得很,可生死有命,人都已經去了,再做什麼,又有何意義?倒不如讓她走得安靜些。”

薛沁已經聽說,蘇采薇在曦婷軒的東廂大發雷霆,當著天子的麵將所有宮婢都貶出了曦婷軒。朱棣雖然默許了這種行為,但是否讚同就不得而知了。這樣想著,薛沁一麵為朱棣寬衣,一麵道:“陛下一宿未眠,想必累了,還是早些歇息吧。素女姐姐的事情,不是還有淑妃在嗎?”

朱棣的語氣裡聽不出情緒,他隻是看了薛沁一眼說:“你倒是比她通曉事理些,果然是蕙質蘭心的臨安才女。”

永樂十八年正月十六,夜宴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