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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可內心深處她還是不相信他真的走了,她一再地告訴自己說:“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他肯定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的。”於是,就這麼等,一會兒之後又一會兒,許多個一會兒後,蔣正璿還坐在自己硬硬的行李箱上,一直等到了漆黑深夜,終於還是絕望了。

就這樣吧,很多事情強求不得!

蔣正璿這麼告訴自己,拖著行李箱正要離去之際,樓道裡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漆黑夜半,旁人早已經進人夢鄉了。這樣的聲音顯得極刺耳突兀。蔣正璿卻像一個牧羊人終於等到她迷途知返的羊羔一般,倏地站起身,摸著槍緩步下樓梯,然後她在這團濃裡般的夜色中看到了聶重之.

一身濃烈酒味,顯然是已經喝得差不多了的聶重之。

這樣突兀地麵對麵,聶重之明顯也呆住了,停住了腳步,歪歪斜斜地靠在樓道牆麵上。

天色極黑,哪怕是蔣正璿一直在黑暗中,習慣了這樣的漆黑光線,但他的眉目還是隱隱約約,瞧不分明。蔣正璿這麼一聲不吭地瞧著他,心裡又泛起了那股螞蟻啃噬般的心疼難受。他這樣自暴自棄下去,遲早要玩兒完。

蔣正璿默不作聲地上前幾步想攙扶他,她才碰到他的手,聶重之仿佛觸電般震了震身子。下一瞬,聶重之似反應了過來,用力甩開了她,嚷嚷:“滾開,彆碰我。你今天不是要回洛海嗎?你還來管我做什麼?”

蔣正璿被他這一甩,重重地撞到了堅硬的牆上。除了痛,手肘處更是又酸又麻,聶重之顯然是使了力。蔣正璿不知怎麼憶起了以前,以前的他。倒是很收斂的,哪怕是天天鍛煉,跆拳道黑帶九段,可除了在醫院那次,他從未舍得對她真正用力。

聶重之腳步跟蹌地上樓,與她擦肩,嘟囔著道:“你滾,你滾開!你既然走了,何必又要再回來!”

蔣正璿怕他摔下來,想去扶他。聶重之似發酒瘋一般,再度甩開她的手。

蔣正璿本在樓梯上,就這樣生生地被他甩下了一個台階,“砰”的一聲悶響,重重地跌倒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

這一悶悶的聲響倒把聶重之給驚住了,酒意霎時消散。他停住了所有動作,結結實實地愣在原地,半天沒作聲。

蔣正璿重重抽氣,隻覺得%e8%87%80部火辣辣地疼,還有與地麵直接接觸的手掌心,更是熱辣辣的一片。

寂靜的空氣裡頭,聶重之的聲音一點點地響起,語氣古怪得很:“你既然走了,何必又要回來呢你自己都說了是可憐我,那你這次回來,準備可憐我到什麼時候”

她遲早是要走的,既然這樣,又何必給他期望呢

本來,沒有就沒有了,他就這樣吧,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吧。可是他受不了她曾經給過他,然後又生生地抽離。如果那樣,他情願最初的時候就什麼都沒有。

是啊,是她蔣正璿瘋了。瘋了才去可憐他,瘋了才會去心疼他。

陸歌卿的家教好,蔣正璿從小到大也沒什麼小姐脾氣。但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加上幾年獨立生活下來,她再不是以前那個蔣正璿了。此刻也被他弄得火冒三丈,不由得冷喝道:“聶重之,你酒瘋發完了沒有?到底要不要開門?你要是不開門,我立刻就走,你自己看著辦!”

聶重之也不知道怎的,被她一喝,居然乖乖地聽話去開了門。

電燈“啪”的一聲應聲而亮,蔣正璿看到自己的手擦破了很大一塊皮,鮮血都已經滲了出來。抬頭,隻見聶重之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她的手上。

蔣正璿痛得抽著冷氣,吹了吹,見他像木頭一樣還杵在那裡。她等了一天,又餓又冷,口氣自然不佳:“還不把我的行李搬進來。”聶重之慢騰騰地抬頭,目光不明地瞧了她一眼,依言把門口的心理搬了進來,擱在沙發邊。

蔣正璿環顧四周,顯然這裡不可能有什麼碘酒、創可貼。她還在思考怎麼處理傷口,聶重之取了一罐啤酒,上前抓著她的手腕,拉著她往洗手間走去。蔣正璿:“你乾嗎”聶重之不容分說,把她拉進了窄小洗手間。

聶重之將她細嫩的指尖輕輕地攏在手掌心裡,小心翼翼地將啤酒傾倒在她受傷之處。原來是要給她的傷口消毒。傷口處因啤酒裡頭的酒精刺激傳來了細小尖銳的疼痛麻癢感,蔣正璿的手輕輕縮了縮。

聶重之的手握得很緊,不讓她躲避。他低垂著頭,神情無比專注,如同在做一份極其重大嚴謹的科學工作一瞬間,蔣正璿有種莫名的恍惚,似乎處理她的傷口是他世界裡最重要的事。

晶瑩剔透的纖纖手指被他這樣握著,這樣乖乖的,從來未有過。聶重之喉頭動了動。

一罐啤酒潺潺流過她的手心,滑進了台盆裡,到後來便沒有任何刺痛的感覺了。聶重之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還有哪裡”蔣正璿慢了一秒才意識到他在問她的傷。蔣正璿慢騰騰地搖了搖頭。

聶重之放開了她的手,轉身出去。他在浴室門口處停了停,背對著她,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蔣正璿不由得愣住了。以往他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何曾跟她說過一句對不起。今天居然為了這一點小事跟她說了這三個字。

蔣正璿出來的時候,隻見聶重之整個人又深深地埋在沙發裡,腳邊已經擱了兩個空罐子了。他餘下的人生,似乎除了喝酒已經沒有彆的事情可以做了。

麵對這樣的聶重之,她居然會心疼。以前的她曾經惡毒地想過他開車車撞,喝水水嗆,總之,她什麼都想過,祈禱過,詛咒過,希望他最好永遠不在她生命裡出現。然而現在,他如果再度消失,就這麼一直過下去,她一想到就會心酸疼到不能自己。

她這是怎麼了?!她生病了嗎?!

蔣正璿默不作聲地上前,捏住了他手裡的酒罐。聶重之整個人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姿勢與狀態,她輕輕一用力,那酒罐便被她輕巧地抽出。聶重之緩緩地抬眼瞧著她,目光迷離。

蔣正璿麵無表情地彆下眼:“我的胃不舒服。”在外麵等了一天,早餓得前%e8%83%b8貼後背了。怕他回來與她錯過,蔣正璿整整一天不敢離開片刻,所以一直滴水未進。

聶重之挑了挑眉毛露出詢問的眼神。蔣正璿輕輕地補了一句:“我餓了。”

聶重之深深地盯著她的臉,下一秒,起身抓起擱在沙發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在門口處停下了腳步,又折返到了裡屋,很快走了出來:“我馬上回來。”

聽到他“咚咚咚”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蔣正璿終究是不放心,怕他會一去不回,於是便起身跟了下去。她穿了舒適的平底鞋,踩在馬路上,一點兒聲息也沒有。加上與聶重之離了頗遠一段距離,所以聶重之根本沒有發現後頭有人跟隨。”

聶重之七拐八拐地進人了一個昏暗的巷子,進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小店。蔣正璿隱在樹後,瞧見他從手腕上褪了一個東西下來,遠遠地瞧著應該是手表,遞給了櫃台裡一個人。那人取了一個放大鏡,把手表翻來覆去地瞧了半響.兩人交談了片刻,達成了某種協議。那人便取了錢,一張張地數給了聶重之。

蔣正璿霍然明白過來,這是他在用他的手表換錢。蔣正璿眯著眼細瞧那店的招牌,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金氏抵押行”五個字。應該是那種比當鋪還不正規的抵押行,類似於地下當鋪。

聶重之很快從抵押行出來,快步穿過了一條馬路,朝一家裝修頗奢華精致的粵菜館走去。

這樣一家餐館,以聶重之目前的模樣和穿著肯定是進不去的。蔣正璿的念頭還未落下,果然便看到聶重之被侍應生攔在了門口,兩人開始爭執起來。很快,從店內出來一個經曆模樣的女子,出麵調停。片刻後,聶重之被領著到了大隱秘角落的沙發處。

堂堂洛海聶家子弟,曾經赫赫有名的IT新貴,如今居然被擋在餐館門口。∫思∫兔∫網∫

他到底怎麼了,遇到了什麼事情,以至於會淪落道現在這樣的光景?

蔣正璿前腳才回到屋子,聶重之後腳也到了。他帶了一份砂鍋小粥,一份燒飯和兩份燉湯回來,在四四方方的小餐桌上擺好。

蔣正璿坐了下來,低頭瞧著自己麵前那份細白誘人的粥,知道這是他好不容易買回來的。他喝了這麼多酒,半醉半醒的,居然還知道她餓得傷了胃,不能吃太油膩的。

聶重之徑直去廚房洗了手,在自己的碗裡撥了一半的炒飯,坐下來開吃。

兩人默默無言地吃飯。一時間,房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樣的光景,就算是過往也極少見的.那個時候她見了他每每似老鼠見了貓,千方百計地躲。可是吧,他就是有那個本事,無論她怎麼躲,他隻要想要找她,怎麼樣都能找到。

比如,她窩在家裡,他會主動上門拜訪,說在她家附近的樓盤買了一層公寓,希望可以經常來蹭飯之類的。母%e4%ba%b2陸歌卿不知情,因一直以來喜愛他,聽他這麼一說,自然是歡歡喜喜地連聲應下:“傻孩子,你來的話,不過是添雙筷子而已,卿姨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嫌你打擾了。要是嫌棄你,早些年你天天在我們家的時候,我早嫌棄你了,也不用等現在了。”

聶重之便會嘴甜地賣乖:“謝謝卿姨,我就知道卿姨不會嫌棄我。”陸歌卿便會憐愛地拍著他的手:“傻孩子,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過來。彆的不說,吃飯這件小事卿姨就給你包了。”

於是吧,他還真不要臉地三天兩頭上門。他人前那麼彬彬有禮,可當他微笑著望向她的時候,眸子裡那一閃而過的光,每每都讓她冷汗淋漓。

聶重之他哪裡是想來蹭飯,他的醉翁之愈隻有蔣正璿一個人知道,不過聶重之在蔣宅倒也懂得見好就收,可是總是會無恥地提出讓她去他公寓。

那個時候,在公寓裡,她與他也有過數次這樣子麵對麵無言的吃飯。

因為餓,蔣正璿足足吃了兩碗粥才擱下筷子。聶重之早已經吃光了炒飯,見狀便伸手把她剩下的周移了過去,連到著她喝剩下的湯,三下兩下解決掉了。連這個也一如過往!

吃完後,聶重之先開了口:“你什麼時候走?”蔣正璿愕然地望著他。他就這麼想她走嗎?

聶重之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語調沉沉,一副明了的模樣:“你今天過來不過是想要穩住我,讓我走不了,如果我沒猜錯,你大哥他們或許已經在來寧城的路上了。”

聶重之不言不語不反駁,說明了他的揣測是真的。自己這個傻瓜居然還以為他是真的回來看他的,聶重之嘲諷地笑了起來:“你現在走還是明天走?”

蔣正璿不答話。聶重之又恢複了往日的頹廢,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雙腳搭在簡陋的木幾上,抓起酒罐,往嘴裡大口大口地倒酒:“走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