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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龍轉鳳 思鄉明月 4221 字 3個月前

後半夜,丞相府中,書房的燈還亮著。

剛送走了前來與他商議新君問題的十來個老夥計和心腹門生,徐丞相癱軟在書桌後麵的大椅中,疲憊地揉了揉額頭兩邊的太陽%e7%a9%b4。

“來人,把參湯端上來。”歇了好一會兒,徐丞相才嘶啞著嗓子吩咐了侯在門外的心腹侍從一聲,同時不禁暗暗苦笑道:老了,自己真是老了,想當年,當今聖上的堂兄忽然駕崩,身後連一兒半女也沒有留下,當時的他是多麼了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這麼個無能的郡王之子扶上了皇座,不但穩住了他的丞相之位,還讓女兒當上了貴妃……

而這一次呢,皇帝倒下了,僅剩的兩個皇子一個是他的外孫,一個是他的孫女婿,形勢比先前那次不知好上多少倍,不是嗎?

徐丞相端起侍從送到他手邊的參湯,大飲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暖了暖身體,更令他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嘴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沒什麼可焦慮的,明天在朝會之上,隻要把手裡的籌碼全部甩出來,紀家人能奈他何?三皇子一係最大的依仗無非就是那個號稱“昭聖第二”的小妮子嘛,天意安排她正好不在京裡,三皇子一係還怎麼跟他鬥?至於那個有點兒小聰明的駙馬爺,他老人家也有的是法子鉗製他,說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便在此時,徐丞相的表情陡然凝固了,因為忽有一股鑽心的痛意侵襲了他的五臟六腑!

“來、來人……毒、有人下毒!”

拂袖一掃,手邊那隻瓷碗“哐當”一下摔了個粉碎,碗中剩餘的參湯灑在地上,映照出徐丞相驚慌痛苦且不可置信的模樣。

“不用喊了,爹,書房這邊的聲響是傳不到後院裡去的,這不也正是您所要求的麼?”

聞聲抬首,徐丞相頓時雙眼外凸,怒瞪著抱臂倚靠在門邊、一派悠然模樣的、他的大兒子,以及垂手站在兒子身後的那個侍從——那原本是他的心腹侍從,誰成想竟幫著他的大兒子來毒害他!

“你、你們……混賬東西、忤逆子!”

千算萬算,可惜卻沒算到自己這個素來唯唯諾諾、對他恭恭敬敬的大兒子竟有弑父的膽量,這一刻,徐丞相腸子都悔青了:他早該有所防備的,早在大兒子提出要把女兒嫁給三皇子、為侄兒削弱對手的助力時,他就應該想到的,真是……老了……

“哎,三殿下上位,我就是國丈了!五殿下上位我算什麼?太後的庶出大哥?”徐丞相的大兒子、徐燕瑜的父%e4%ba%b2徐嶧“嗤”地笑了一聲,搖頭歎道:“爹啊,盼您理解,兒子我憋屈了這麼多年,再不拚搏一把,豈不要繼續憋完下半輩子?”

徐丞相張了張嘴,終於是無言以對,死不瞑目。

眼看著自己叱吒朝堂的父%e4%ba%b2就這樣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徐嶧神情複雜,似喜似憂,有怨恨也有歎息:老爺子去了,自己的未來……應該至少會比現在好吧?

翌日,紅日初升,百官上朝。

內侍們已連夜在勤政殿中拉起了一道帷幕,這時候,徐貴妃和紀貴妃一左一右地坐在帷幕之後,彼此距離很近,可她們二人卻連一個目光也不分給對方,而是雙雙盯著帷幕前方的那張——龍椅!

再然後,才往下掃視分為兩列、緩行入殿的文武眾臣……

“丞相何在?!”

驚見走在文官第一位的竟是齊靖安,徐貴妃霍然起身,既怒且懼,大喝出聲後,她渾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顫唞了起來。

走在文官隊伍較為靠後處的徐嶧赫然出列,哽咽道:“昨夜驚聞陛下重恙,臣之老父哀思過重,以致心痛神衰,現已……乘鶴西去了!”

“……!”

悉聞此言,滿朝皆驚,最驚的自然是徐貴妃——她呆立片刻,猛地尖叫了一聲,竟是雙目翻白,直接就昏過去了。

而紀貴妃的一雙鳳目則是頓時璀璨如星,那熠熠星光甚至穿透了帷幕、直直地灑落在了齊靖安的身上。

“聖上抱恙,已令我大魏日月黯淡,而老丞相竟在此時撒手人寰,這於我朝更是一個猶如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噩耗!”在數百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齊靖安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擲地有聲道:“然而,縱使日月黯淡、山崩地裂,朝堂大事卻也是萬萬不能荒廢的,諸位同僚,為大魏國運計、為天下百姓計,你們說,該當如何?”

該當如何?這還用問嗎?

眾臣們暗暗腹誹: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三皇子登基已是完全沒有懸念的事了,駙馬爺你直接把那句最重要的話說出來不就行了?還等什麼呢?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其中尤以紀貴妃最為急迫,甚至已將自己的衣擺擰成了麻花——可齊靖安卻偏偏不再說話了,隻用透亮的目光掃視著群臣,並以強大的氣勢壓迫著眾人:怎麼著,想讓我來當出頭鳥?門都沒有!

皇帝還沒死,就要提議改立新君,這個活計,可不是什麼好活計。

雖說事已至此,出頭鳥總要有人來當的,但齊靖安卻是最沒必要出這個頭的,一則皇帝對他這個女婿恩重如山,他要是真出了頭,豈非忘恩負義?二來,他真正想要拚命力撐的根本不是三皇子,而是他那遠在戈壁征戰的心上人啊,所以他何必費這個勁?!

齊靖安神色穩然,將自身情緒把持得滴水不漏,極為沉得住氣。可其他人就漸漸撐不住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勤政殿內的氣氛越發凝滯,這感覺,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大家的脖子。

“依臣淺見,該當另立新君,以安朝野!”——出頭鳥終於撲騰著翅膀飛出來了,正是徐嶧。想想也是,他為了當國丈,連老爹都乾掉了,在這關頭還怎麼憋得住?

而“另立新君”這四個字一旦在勤政殿中響起,接下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朝臣們裝模作樣地“熱烈討論”了一下新君該由誰來當,並掰著手指數出了十條八條“很有道理”的理由之後,大家眾口一致地表示:自然是三殿下!

紀貴妃幾乎快要被巨大的幸福感給砸暈了,但看看暈倒在地、狼狽不堪的徐貴妃,她終於還是沒有暈過去,而是端坐在帷幕之後,很有風範地說了一番話,以準太後的身份感謝朝臣們的“公正”和支持,並請大家繼續為國效忠,儘心儘力輔佐新君……眾臣自是齊聲應喏。

就這樣,當消息最不靈通的夏侯卓終於搞清楚了這兩天究竟發生了哪些大事的時候,他已即將成為大魏的新一任皇帝。

第七十八章 可怕

三皇子夏侯卓將成為大魏的新一任皇帝,此事已順利地確定了下來,登基大典將在十餘天之後的某個黃道吉日舉行,朝臣們各去準備,這一場關乎到皇位歸屬的重要朝會便也到此結束了。

總的來說,眾臣對這個結果都可算是勉強滿意的,雖然三殿下看起來就不像是個明君的樣子……咳,但他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不是麼?五殿下還是個孩子,縱使徐丞相沒有死,五殿下的“個人競爭力”也是低於三殿下的,更何況他的大靠山倒下的時機如此之“巧”,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至於徐丞相是怎麼死的,事已至此,就更沒有計較的必要了。即便是他的官場老友、得意門生,也不會為了他而“多做傻事”的。事實上,麵對這個結果,他們也許還暗舒了一口氣呢——不用去跟三殿下一係的人馬硬碰硬了,就算往後他們都會被降職甚至免官,也總好過拚個頭破血流、變成皇座下的鋪路白骨吧?

無論如何,從大麵上來說,政權的平穩過渡,對誰都有好處,區彆隻在於好處的大小而已,所以離開勤政殿的時候,大家都是笑嗬嗬的。

齊靖安也在微笑著,笑容十分標準得體,但他瞅了瞅那高高在上的皇座,想象著與自家心上人很是相像的夏侯卓坐在上麵的樣子,心情還真是頗有些微妙。

他暗暗思忖著,回家之後,肯定要讓秦連橫等人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變天的大消息傳給夏侯宣,但路途遙遠,消息來回傳遞極為不便,等夏侯宣收到消息的時候,夏侯卓都已經登基了……思及此處,齊靖安眸光一暗。

而另一邊廂,目送眾臣退離勤政殿之後,紀貴妃勉強壓製住自己狂喜的心情,以極其溫柔的語氣吩咐內侍們把暈倒在地的徐貴妃送回寢宮並“好好地”安撫照顧,然後才扶著心腹侍女的小臂站了起來,雍容端莊、不急不緩地離開了勤政殿。

直至回到瑞慶宮,屏退了所有侍從,紀貴妃才徹底放開了心懷,仰天大笑了起來——贏了,終於贏了,自己終於終於,就要成為皇太後了!

哦不,不是皇太後,而是太上皇後,因為她的丈夫還活著、將會成為太上皇,所以紀貴妃並不會得到寡居的皇太後頭銜。但太上皇……嗬嗬,一個活著就跟死了沒什麼區彆的廢人,也礙不著她什麼事了吧?

紀貴妃對她丈夫的慘況並無半分同情,隻有滿滿的幸災樂禍之情:好啊,多好啊,要不是那冤家中風了,真不知道她還要在這瑞慶宮裡住多久呢。

大笑了一陣子以後,紀貴妃停了下來,一邊撫%e8%83%b8平複著急促的呼吸,一邊環目掃視著四周,看著這殿宇內熟悉至極的一處處裝潢和擺設,饒是以她硬如鐵石的心腸,也不自主地生出了幾分唏噓之情:瑞慶宮啊,自己在這座宮殿裡耗儘了青春,更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如今終於就要搬離這裡了——搬到慈仁宮、搬到她夢寐以求的太後寢宮裡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慈仁宮,紀貴妃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狂笑,笑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太開心,她真是太開心了,作為注定要在後宮裡耗儘一生的女人,還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兒子當上皇帝更開心的事呢?

“……娘娘,娘娘!”

然而便在此時,心腹侍女焦急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打斷了紀貴妃的“自娛自樂”——她臉色一沉,語氣也沉沉的,道:“碧蘿,進來說話……究竟有什麼事?”

碧蘿踉蹌著跨進殿內,倉惶無措地說道:“陛下、是陛下……他醒過來了!還想要召集文武眾臣到他床前聽旨!”

什麼?!

皇帝醒過來了?還想召集群臣?!

呆滯了一眨眼的工夫,紀貴妃那保養得宜的秀美麵容霎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