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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卉尚顯青澀的臉上在短短幾秒鐘內完成了從欣慰慈祥到悵然若失再到空巢老人的三段變化。

不用會讀心也能猜到她的腦內活動。

顧修寒:“……”

林卉的視線從顧修寒封凍玉石般冷的臉上掃過。

林卉:“咳咳……那個什麼,一路平安!”

光速從昏頭的狀態中清醒了,姿態一下子從老母親變成小鵪鶉。

然而在想東想西的不止林卉一個,其他來給阮語送行的朋友們也都原地嗑半天了,表情一個賽一個的幸福又安詳。

前些天流言剛起時她們就私下找阮語確認過了。

確確實實在一起了。

這還不嗑到昏迷!

[我搞到真的了嗚嗚嗚嗚,一開始還以為我想太多呢。]

[就這就這?自從植入了智能胰島素泵我嗑起cp來比以前硬氣多了!]

[顧上將是SSS級基因吧,聽說這個達到基因等級的人身體都強悍得像永動機一樣,魚崽那麼嫩又那麼小隻到時候能不能行啊阿媽急得眼淚都從嘴裡流出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又在阮阮麵前亂想限製級的東西!快,快想想傷心事……]

剛看到這麼多朋友來送行時還認真感動到眼尾溼潤的阮語陷入沉默:“……”

淚腺在甜蜜與尷尬對半分的氛圍中逐漸乾涸。

還以為是父老鄉親夾道相送。

結果是被父老鄉親夾道相嗑。

這顆星球已經不適宜人魚居住了!

正好也差不多到了登艦的時間,阮語和朋友們道了彆,又朝遠處眼巴巴望過來的原住民們認真且大幅度地揮了揮手,露出一個帶小梨渦的笑容。

那些原住民先是一愣,隨即一張張凶橫的臉紛紛漲紅了,爭先恐後地效仿阮語揮手告彆。

阮語從小接受的是最高級彆的安全防護,平時出門的機會都很少,連續三個月不在家這種事放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第一次離家就這麼久,阮語嘴上沒說,但其實想家都快想出病了。

然而,與回家的興奮喜悅交織在一起的還有一份沉甸甸的憂慮。

那就是要怎麼向顧戎和沈婧雅交待他和顧修寒現在的情況。

以人魚的思維方式來看,阮語不覺得他與顧修寒的關係轉變有什麼問題,隻要機體成熟且無血緣關係就是可以納入求偶範圍的對象。

但阮語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了這麼多年,知道人類有一些幽微複雜的道德觀念,他大致能猜到在人類長輩眼中這件事有多麼突兀和奇怪。顧戎和沈婧雅是真的將他當成親生的孩子一樣疼愛嗬護,也是真的將他和顧修寒當成兄弟看待,三個月不見關係忽然變成這樣……難免會有一場暴風雨的。

阮語用人類的思維方式模擬過與叔叔阿姨的“出櫃”情景對話,越琢磨越慌張。

至於顧修寒……

阮語眼含清淚,用掌心和指腹小心翼翼地按揉著被顧修寒連嘬帶咬,弄得粉紅豔麗的腮肉和唇珠,再係好被挑開兩枚的領扣。

毫不自戀地說,顧修寒從確認關係開始就一直處於昏頭狀態,心裡眼裡裝的全是他,壓根就沒考慮這些正經事。

指望不上的,還是得靠自己。

顧修寒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沉迷吸魚,還不是因為有魚替他遮風擋雨負重前行麼?

阮語默默捏緊拳頭,心態堪稱悲壯。

他沒打算把這些顧慮告訴顧修寒。

因為要將“和家裡攤牌”這件事提上日程的話,以顧修寒對他的嬌慣程度與保護欲,大概率會撇開他獨自找顧戎和沈婧雅談,一個人承擔全部的失望與質疑,等到事情解釋清楚,父母的情緒也平和下來之後才會讓阮語露麵。

阮語不希望那樣。

他不想總是像條幼崽魚一樣被顧修寒攏在掌心裡妥帖嗬護,而是想成為一位合格的配偶,勇敢地承擔起向家人攤牌的責任。

為了給兩人接風,沈婧雅算著星艦入港的時間親自操辦了一大桌阮語和顧修寒愛吃的菜。

阮語本來焦慮得胃口全無,肚子都讓五萬字腹稿撐飽了,但不忍心辜負了沈婧雅這份辛苦。結果還是一邊神思恍惚地想事情,一邊一筷子接一筷子鼓著腮肉奮力嚼,撐得小肚子鼓溜溜勒得難受,還要借著桌布遮掩一會兒把褲沿往下扯一點點,給肚子減輕壓力。

孩子這麼能吃,撐得都直拽褲子了,沈婧雅哪能看出來阮語精神負擔居然那麼重。

而她都看不出來的事,就更彆提顧戎了。

該震驚的,該疑惑的,他們早在上個月顧修寒攤牌時就消化得一乾二淨了,而且孩子們外出三個月終於回家了,這夫妻二人光顧著高興和噓寒問暖,都沒怎麼往那件事上想。

直到當晚臨睡前,阮語蔫頭耷腦地敲響他們的臥室門,拖著步子蹭進來,沈婧雅才意識到這條小魚崽似乎心事重重。

“怎麼啦,阮阮?”沈婧雅推開被子坐起來,在阮語緊繃得快要哭出來的臉蛋上掃了一眼,搡了一把戴著VR眼鏡沉迷觀看手撕異種的顧戎,拍拍床沿放軟嗓音招呼阮語,“來,過來坐著說。”

[哎呀,這小臉蛋,怎麼這麼不開心啊……小情侶鬨彆扭了?]

一句信息量豐富的心音飄了出來。

但凡仔細聽一下,就能知道沈婧雅早就知情而且接受度良好。

然而阮語緊張得要暈,幾句開場白懸在舌尖兒上打架,心音乾脆就不往耳朵裡進了。

畢竟從小到大這是他最接近“叛逆”的一次。

“我,我站在這裡就好。”阮語慌得麵頰雪白,千挑萬挑,撿出一句委婉的開場白,蜷了蜷手指,小聲小氣道,“阿姨,叔叔……就是,三個月前去能源星的時候,您不是想著,說不定我能幫修寒哥找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麼……”

“啊,”沈婧雅頓時猜出七八分了,溫和一笑,“當時是有過這麼個想法……”

她還在斟酌措辭,想著要怎麼解釋他們已經知情的事,阮語卻已經慌裡慌張地朝她和顧戎鞠了個躬。

“阿姨叔叔,對不起……”阮語慫得嘴都瓢了,但還是鼓足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全招了,“嫂子我幫修寒哥找到了,但是……我說的這個嫂子他……他就是我自己!”

第34章

臥室裡有短暫的寂靜。

阮語把唇瓣抿得泛白,一邊等挨訓,一邊蓄著兩包顫悠悠的眼淚,強行從顧修寒身上攬鍋:“其實這件事主要是……我主動的。”

雖然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阮語都是承受方,一不小心就被箍著摁著弄到淚水漣漣,想跑都跑不脫。但考慮到他們的年齡差,以人類立場看來,年長方主動帶來的悖德感肯定更重一些,也更難被接受。

“?”

誰主動?

顧戎驀地瞪圓了眼,公牛般從鼻孔裡噴出兩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氣,粗聲喝問道:“你主動的?!”

敢情還是這小笨白菜自己撞豬上了?!

“是…是我。”

阮語從來沒被顧戎這麼凶過,驚惶得額頭沁汗,眼圈瞬間紅得厲害,頭用力點了兩下,眼淚就徹底兜不住了,劈裡啪啦往下滾。⑤思⑤兔⑤網⑤

“哎呀,阮阮彆哭,我們沒生你氣,不哭不哭啊……”沈婧雅急忙下地,摟住憋淚憋到臉通紅的小哭包子,揉揉腦袋順順毛,隨即扭頭罵老公,“顧戎你什麼毛病?有話不知道好好說,突然嗷一嗓子想嚇死誰?”

“嘖。”顧戎光著腳大步湊過來,因為阮語耷拉著腦袋看不見臉,就繞到沈婧雅身後,弓著背佝頭往上看,濃眉緊擰,粗聲確認:“這就哭了?真哭了?”

沈婧雅年輕和顧戎談戀愛時沒少被氣哭,一見這副蠢直男樣子就應激,啪的一巴掌打在顧戎後背上:“什麼‘這就哭了’,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扭頭又柔聲安撫,“阮阮,你和修寒的事,我和你顧叔叔其實已經知道了,不用怕。”

“……知道了?”阮語緩緩愣住,他聽得出沈婧雅沒生氣,緊張與恐慌迅速消弭了,但淚腺刹得不及時,還可憐巴巴地淌著眼淚。

“那天我覺得不對勁,找修寒問了一下,他就告訴我們了。”沈婧雅捋了下鬢邊的碎發,歎了聲氣,“怪我,考慮得不周全,光想著怕你不好意思,想等你過兩天做好準備自己找我們說,確實沒想到你心理負擔能這麼重……是不是回程這一路上儘胡思亂想了,也沒和修寒商量一下?”

她知道按照人魚的思維這真不算什麼大事兒,可阮語顯然是站在她和顧戎的角度想問題的,就越想越害怕了。

看來孩子過分懂事了也不行。

“……嗯。”

阮語點點頭,委屈地吭嘰一聲。

是胡思亂想了。

也是沒找顧修寒商量。

沈婧雅退開一小步,端詳阮語哭成花貓的臉蛋,有點兒想笑:“怎麼,還怕叔叔阿姨接受不了,拆散你們哪?”她說著,抹了抹阮語濕漉漉的臉,“你們兩個孩子這麼好,我們不舍得,況且也沒必要。我一開始聽見修寒承認這件事的時候確實有些驚訝,但後來修寒和我說了很多,我和你叔叔也就慢慢想清楚了,你們兩個這段感情很珍貴,也很美好……我們高興都高興不過來呢,怎麼會反對。”

“……”

誰們高興不過來了?

顧戎眉梢一揚,話不敢說但高低要哼一嗓子,結果氣還沒從鼻孔裡噴出來就慘遭預判,被沈婧雅冷厲的眼刀瞪得虎軀一震,彆說是哼,就是屁放到一半也得硬起頭皮憋住。

阮語鼻翼翕動了兩下,不確定地朝顧戎瞄一眼,聲音還是很小:“那顧叔叔剛才為什麼……”

“他啊,還是把你當孩子看呢。”沈婧雅無語片刻,還是幫丈夫說了句好話,“擔心你太小,挨欺負什麼的。”

阮語下意識想反駁“修寒哥怎麼會欺負我”,可話剛到舌尖就幽幽咽回去了。

話題總算觸及自己擅長的領域了,顧戎急忙清清嗓子,放話道:“那小子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幫你收拾他!”

向來維護哥哥維護到聽不得半個不好字眼的阮語一反常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激動得險些吹出個鼻涕泡:“嗯!”

事實證明顧戎這話真是一點兒都沒白說。

本質屬於烏龍事件的出櫃風波結束後,阮語就找到了靠山。

顧修寒每次順利拓寬阮語對親密接觸的底線後都會“鞏固”個沒完沒了。

治療椅那檔事過後,阮語的體感就像一顆被關在榨汁機裡反複擠壓、糅捏、絞擰的倒黴橙子,汁液被榨取得一滴也不剩,一言不合就上麵下麵一起哭,日常被顧修寒欺負得乾癟脫水,每回下床頭一件事就是捧著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升水。

於是回家後這幾天阮語成了顧戎的小尾巴。

每天除去睡覺時間之外就全程尾隨著,乖巧陪顧戎觀看帝國特種兵手撕異種,聆聽顧戎追憶崢嶸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