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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人族徹底的和平安寧。”

竟然這麼快?

從她離開清思殿,到眼下同明澹會晤,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個時辰。

何以消息會傳播得到處都是?

除非。

明澹觀察著許嬌河的表情,察覺到她的下頜猛地收緊,便清楚對方也想到了顯而易見的關鍵,他頷首沉聲:“是的,紫台唯恐我會拒絕提議,所以在造訪雲銜宗的同時,偷偷將消息傳了出去。”

“如此卑鄙,那還召開集議做什麼!”

聽了明澹的話,許嬌河氣得忿忿拍了下桌子,“紫台哪裡將我們雲銜宗放在了眼中?他們這擺明了是打算無論商談成與不成,都要利用悠悠之口來逼迫我們就範!”

“正是如此,畢竟補天石隻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言,就算憑借若曇之力,能不能找到還未可知。”

“封印欲海之事,隻能暫時起作用,並不能一勞永逸,天然作為敵對方的妖魔二族,始終如同利刃懸在人族的頭頂,前兩次的人魔大戰,雖說儘是人族取勝,但我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哪怕是若曇的父親也——”

觸及傷痛的過往,明澹兀自住了口。

他與紀若曇的父親紀懷章為同門師弟,紀懷章卻在第一次人魔大戰中英年隕落。

這也是雲銜宗內外皆不願提起的暗淡往昔。

“可紫台此舉還是欺人太甚!”

“進攻欲海與否是整個人族的大事,又不是他們的家事,他們憑什麼使出這麼多手段來操控整件事情的發展!”

許嬌河越說越惱火,人也在位置上待不住。

她乾脆站了起來,一麵在明澹眼皮底下斥責紫台的狼子野心,一麵來回煩躁地踱步,“話說回來,他們究竟緣何這般熱衷,難道進攻欲海於他們而言,有什麼比天大的好處不成?”

許嬌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經由明澹點出:“其實,我方才同嬌河君提及的更換仙道魁首一事,也並非一時興起,概因年關將至,過完新歲,便是換任重舉之期。”

是了,若是進攻欲海的提議最後能夠落實,而人族又能在第三次戰爭中大獲全勝,這功勞怎麼想也應當是紫台占據大頭。屆時想要爭一爭仙道魁首的位置,也就有了說服力。

扶雪卿傷重,無論在大戰中現不現身,都無法阻止欲海落敗的既定結局。

這件事從頭到尾,擺明了就是誰第一個想到,誰就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有明澹的指點,許嬌河很快想通了個中關竅糾葛。

但她沿著這條線索往下思考,亦順勢發現了明澹未曾說明的疑點。

……紫台能夠想到的事,先他們一步獲得消息的雲銜宗,會想不到嗎?

許嬌河邁出的腳步不自覺地收了回來,整個人在原地站定,她橫生的心事逃不過明澹的眼睛,而後者仍端坐在木椅之上,平靜地詢問:“嬌河君為何不說話了,可是有了什麼新的發現?”

“……敢問宗主,進攻欲海的事,您到現在都未曾表態,究竟您的心中是怎麼想的呢?”

“您也認為,將妖魔二族悉數變成人族的奴隸比較好嗎?”

許嬌河實在太好奇明澹放手讓利給紫台,令他們與雲銜宗競爭第一宗門的原因是何。

哪怕理智勸阻把話憋在心底,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被許嬌河混合著不解和審視的眸光注視著,明澹依舊氣定神閒,他複飲一口從溫熱轉為微涼的洞庭春,而後把茶盞托在掌心,用靈力將其加熱,笑著反問:“嬌河君認為我是怎麼想的呢?”

“又或者,你更想問的是,為什麼我要將這件事讓給紫台來提出。”

明澹見微知著,許嬌河隻覺得自己仿佛赤身/%e8%a3%b8/體立在他的眼前,一絲秘密都無法隱藏。

這種突如其來又從未有過的感覺,令她心底泛起說不清的不適。

而明澹這次卻沒有捕捉到如此微小的細節,他沉浸在自己運籌帷幄的謀算之中,緩緩收攏指節,如抓住困在蛛網上的蝴蝶一般,握緊從底部升起熱意的茶盞。

他笑意不改,對許嬌河直言道:“說實話,其實我並不讚成紫台的提議。”

“誠如雲相道友所言,妄造殺業,戮氣過重,隻會被因果反噬,影響修士的登仙之途——紫台機關算儘,就算最後真的被他們得到了號令九州的權力,但究其根本,不過是令人發笑的本末倒置。”

“更何況,欲海與九州相安無事了百年,如此趁人之危的做派,連天道都不會站在我們這邊。”

或許因為太想要分享自己的英明謀劃。

又或許這一刻,四周無人,隻有事事遲緩笨拙的許嬌河作為唯一聽眾。

明澹第一次揭開了謙和性格中的鋒芒,算無遺策,如刃寒涼。

許嬌河注視著他,遊聞羽同紀若曇過往的提醒交疊在她耳邊回響。

她意識到原來明澹真的和自己想象中的謙謙君子不同。

他也有隱秘的私心,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倘若不傷及無辜,似乎也無可厚非。

許嬌河看了略微處於興奮狀態的明澹片刻,才輕聲道:“所以宗主希望我支持進攻欲海?”

明澹回望她,倏忽省略了慣常稱呼的最後一字:“嬌河,不是我希望,是大勢所趨。”

“若這世間所有人都支持一件事,而你不支持,你猜,你會被他們看作什麼?”

他落下話音,將手中溫度正好的茶盞也一同放下。

而後手指一勾,轉眼又將許嬌河的那盞也握在了掌心。

會被看作叛徒、異類、通敵者。

許嬌河在心底無聲對自己說道。

大勢所趨,明澹所望。

所有人的欲念糅合在此事之中,任憑許嬌河怎麼努力,亦無法將其區分理清。

……

最後她放棄了辨彆,沒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卻也並不屈服明澹的遊說。

隻道:“這件事的背後牽扯了太多,遠非我一個空有名頭的懷淵峰之主可以決定的。宗主還是稍作等候,待若曇從極雪境歸來,再行同他商議吧。”

見一向言聽計從的許嬌河,沒有按照自己的意思應允支持進攻欲海,明澹的手指緊了緊。

他的眸間映出幾分深思的神色。

須臾之後,倏忽開口:“嬌河君之前在集議上提出反對意見,是出於善良的本心——”

“亦或有人,提前向你表明了意願。”

許嬌河的呼吸一亂。

儘管不同意進攻欲海是她自己的想法,但她和紀若曇交談過,提前知曉了他的心聲也是真的。

為今之計,她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落寞地盯著明澹的眼睛:“宗主又不是不知道,我與夫君之間,向來隻有我勉力討好於他,而他對我,不過冷淡得體、貌合神離。”

第12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這麼多年了, 若曇他,對待嬌河君還是一如從前嗎?”

當許嬌河一雙不語含情的瞳珠裡映出懨懨情緒,恐怕全天下最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動容。

更何況, 明澹是一位被眾修士交口稱讚的好人。

他見此情形, 自然要關懷幾分。

而為了不叫對方瞧出來自己早與紀若曇互通過想法,許嬌河更是演出了五分假五分真。

她佯裝未曾聽見明澹的詢問, 僅是用雙手捧著茶盞, 旋身坐回他手畔, 眯起雙眸淺淺啜飲一口。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而後感歎道:“這洞庭春, 真是好香。”

明澹略感詫異。

許嬌河一向快人快語, 鮮少有這般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刻。

明澹小幅度轉動著眼珠, 試圖從對方外在的表現上捕捉端倪。

兩轉呼吸後,他的目光落在她扣在茶盞邊緣,骨節發白的手指上,心中頓時了悟幾分。

在許嬌河沒有主動表態前, 自己不適宜再次追問前端的話題。

明澹有了主意, 便無聲無息地移開視線,迎合起對方當下的言語:“其實我從未對人提起過,這麼多年以來, 我最常飲的茶便是洞庭春, 嬌河君也如此喜愛, 可見我們意趣相當, 十分投緣。”

“洞庭春不過是九州民間的常見茶葉, 哪怕送至我手中的是商人們精心挑選的最好一批, 也比不上小洞天眾修士所推崇的幾種絕品靈茶——宗主不嫌棄它平凡廉價嗎?”

明澹清心寡欲, 簡樸克己,是整個雲銜宗都知曉的事情。

許嬌河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喜愛之物, 而這樣事物又著實普通,不免感到驚訝。

“東西隻要符合自己的口味,又何必在意它是源於名山,亦或出自泥淖呢?”

明澹和煦微笑,語義未儘之處,所指的不全然是一杯茶葉。

若將紀若曇比作名山。

那麼,自己顯然就是泥淖。

意識到這點,許嬌河靜了靜,垂眸望向盞中清亮的茶湯。

她凝神片刻,才道:“我很喜歡洞庭春,所以將它收藏了起來,希冀哪日能夠與在意的人分享。不過時至今日,宗主卻是除我之外,第二個品嘗到它的人。”

許嬌河在意的人是誰,不指名道姓,明澹也心知肚明。

隻是她的話說到後麵半截,卻與前麵形成了難以言喻的對比。

紀若曇死而複生了這麼久,許嬌河更是在雲銜宗收到消息前,就與他相處了一段時日。

連區區一杯茶都沒有時間共飲,可見這對道侶彼此之間的關係冷淡到何種地步。

明澹不相信許嬌河會騙人。

又或者說,他並不認為許嬌河有能耐撒出能夠騙過他的謊言。

見她眼角眉梢的傷感不似作假,他的心中確信了幾分,於是溫然安慰道:“師弟故去,我作為若曇的半個師長,對他的脾性也算是有幾分了解。若曇身負瑩骨,天生仙命,這是上蒼注定的結果。就算他在為人時產生過紅塵牽絆,待到飛升之日,也終究是要一一斬斷的,還望嬌河君彆太在意。”

“宗主沒有婚嫁過,也不曾與人結契,無法與我感同身受,我也不會怪您。”

許嬌河自嘲地彎了彎唇角,“幼時照顧我的媽媽曾告訴我,雖然眼前辛苦,但等到長大嫁出去有了依靠,日子就會快活許多。而如今我雖逃出了後宅的牢獄,也不過是落入了新的無望之中。”

“整個小洞天,誰不清楚,若曇他渡過勘塵之劫不死,遲早要飛升成仙,若他在我活著的歲月裡便離開了……我、我隻是個纖弱女子,又無法修行強身,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該依靠誰呢?”

所以這便是她與宋昶共赴紫台,後又隨遊聞羽攜手同遊的理由嗎?

在應當憐惜對方的時刻,明澹的腦海中突兀顯出這句話來。

他清楚小洞天和九州民間的風氣不同,道侶之間關係最為穩固忠貞,卻也最是利益分明。

古來成功飛升或是不幸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