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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則便是如此,諸位聽懂了嗎?若是有任何疑義,在比試開始前,諸位可以在此提出。”

阿念讀完規則,又問了一圈。

見沒有人出聲詢問,他便吩咐女方隊伍的帶領者,帶著參試女子坐上渡船,劃向靈相河的彼岸。

許嬌河亦將比試內容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

她暗道,既然要通過肢體動作讓男方認出自己,那就說明那塊布簾多半不怎麼厚實。

等下自己隻能見機行事,可萬萬不能讓河中參試的兩人察覺端倪。

下了船,她被指引的女婢帶上對岸樓閣的頂層四樓,走進了從左往右數的第三個房間裡。

半露天的窗台左前右三方均垂下了一道不甚厚實的簾幔。

房內燈火通明。

許嬌河盯著自己投射在簾幔上的身影,隨便做了幾個動作,發現影影綽綽,倒是不甚分明。

這才略略安心。

她坐下來,從衣袖中掏出玉牌,喚醒奚遙。

百目妖甫一出現,便想浮在半空中,又被許嬌河按了下去。

“好姑娘,我們這是在哪裡?”

許嬌河把手指豎在嘴前,噓了一聲:“死妖怪,聲音小點,彆被聽見了!”

奚遙又想再問,遠處卻傳來隆隆的號角吹響聲。

預示著圓月節的比試正式開始。

許嬌河壓低聲音催促道:“眼下這裡還算安全,你快點操控眼球,去尋一尋竭澤範圍內的活物。”

奚遙瞧見她眉眼間的忐忑和急促,明白此刻不方便多問,便鄭重應下。

他圓胖的身體之上,觀察四周的眼黑忽然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純粹潔白,顯然進入了釋術狀態。

而另一頭,趁著奚遙尚未給出結果,許嬌河則從靈寶戒中掏出一具木質人偶。

是上次製作傀儡守衛時剩下的殘次品,武力值不怎麼樣,但變成人的模樣還是易如反掌。

許嬌河輕手輕腳地趴了下去,整個人伏倒在起到安全和固定作用的方形圍欄後,又將人偶扔到不遠處,令其化作自己的模樣,重新站了起來,麵帶微笑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夜涼如水,已近初冬。

許嬌河靠坐在冰涼的木頭地板上冷得直哆嗦,而她的掌心上方,已經與那些散落在竭澤的眼球順利相接的奚遙,則為她呈現出一幕巴掌大的、黑黢黢的畫麵。

“怎麼樣,可有找到?”

許嬌河睜大眼睛凝視片刻,發現奚遙投射出來的場景除了黑就是黑,心下著急,忍不住問道。

“好像,竭澤之內……沒有活物啊……”

奚遙找了又找,終是底氣不足地回答道。

“……難道他走了嗎?”

許嬌河“啊”了一聲,有些失望,轉頭想想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紀若曇不在竭澤也很正常。

她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奚遙道:“或者,不是活物,你幫我找找有沒有一把劍?”

大致思考了一下柳夭遺落的範圍,許嬌河比劃道,“我將它扔在了一片雜草地裡麵,周圍好像有個小型的沼澤,那雜草枯黃枯黃的,有我半個人這麼高,還很密集……”

許嬌河描述得準確,在竭澤生活了許久的奚遙,馬上順著她的形容定位到了準確的地點。

眼球沿著沼澤的岸旁滾過,肌體碾壓草堆發出簌簌的輕響。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若是柳夭仍留在那裡,說不定還有聯係上紀若曇的可能。

可是紀若曇上次也親口說過,如果順利的話,煉化妖氣隻需要半日。

待他重塑人身,天地之內暢行無阻,誰也猜不到他將會去往何方。

許嬌河這般想著,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而為奚遙所控製的眼球,也終於來到了她被般若驅趕時所摔倒過的地方。

奚遙調整著視線,使得眼球微微向下,對準草木掩映之處。

許嬌河定睛一看。

黑茫的環境中,一抹青瑩瑩的華光忽然投入畫麵。

第8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八十九天

泛著靈力華光的長劍, 橫亙在草堆之上,如同劃破長夜的碧色星芒,瞬間將許嬌河的注意力奪走。

是柳夭。

許嬌河見到此劍, 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紀若曇身為劍閣閣主, 分外愛惜每一把親手鍛造的靈劍,柳夭在此, 想必紀若曇也沒有離開。

隻是距離煉化妖氣之日, 已然過去了許多天。

他若沒有離開, 而今又身在何地?

許嬌河借助百目妖的視野, 仔細觀察了一遍柳夭, 心中頓生不祥的預感。

莫非紀若曇重塑人身失敗, 仍被封印於靈劍之中?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假設多半可能是事實,安定的情緒又陡然變得起伏不安。

於是詢問奚遙:“你這分/身,是隻能幫忙尋找和傳遞消息,除此之外便無半點作用嗎?”

奚遙愁眉苦臉道:“原本隻要將妖力注入眼球之中, 我的分/身便可以承載本體的五成力量……可是如姑娘所見, 現在我的本體妖力都所剩無幾,又何論注入一具脆弱的分/身呢?”

許嬌河又問:“那彆的力量呢?比如你的分/身可以容納我的靈力嗎?”

奚遙沒有立刻答複,思考了幾轉呼吸, 才說:“彆的力量……跟我同族妖怪的力量倒是可以, 還有讓我想想……或許當日那道強行進入我身體的力量, 也可以驅策眼球施放法術。”

“姑娘你又不是目妖, 體內也不具備那股外來力量的同源之力, 若強行注入, 恐怕我的分/身會出現排斥反應……屆時承受不住, 它就會爆炸開來,那我可沒有力量能夠短時間內再控製第二顆眼球。”

奚遙否定了許嬌河的想法, 可他接下去解釋的內容又叫許嬌河念頭一動。

目妖族的力量可以。

進入奚遙體內的外來力量也可以。

那外來力量是什麼?

不就是紀若曇的本命靈劍之力?

本命靈劍的力量源於紀若曇自身。

而她同紀若曇結發為道侶時,體內也恰好有一股紀若曇的靈力本源。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許嬌河壓抑腦海中著驟見希望的雀躍和激動,為了謹慎起見,再度跟奚遙確認一遍:“你確定那股外來力量的同源之力,真的可以調動你在竭澤內的分/身嗎?”

奚遙被許嬌河炯炯的目光注視,登時感覺到偌大的壓力,他挪了挪胖乎乎的身子,慎重回答道:“畢竟那些散落的眼球也是力量異化長出的嘛……我算了算,應該有、有五六七八成的把握。”

“夠了夠了,超過五成就該試一試,更何況下次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許嬌河很快說明了自己,也“說服”了奚遙。

在對方的不情不願中,許嬌河一手將圓滾滾的奚遙捏住,一手掐指懸停在膝蓋之上。

她閉合雙眼,嫻熟地進入識靈狀態,並透過奚遙展開的畫麵,將探查的靈力輸送進柳夭之中。

這是許嬌河第一次像是個修士一般,了解靈劍的內裡構造。

她幾乎無法具象形容此時的感受。

周圍空曠而虛無,人亦同樣失去了重量與實體。

仿佛在此處,光陰不會流逝,歲月不會更迭。

無聲、無味、無緒、無感。

許嬌河暗忖,非要用一個通俗的詞語來描述,那就是寂寞。

都說修仙要耐得住寂寞,她居於懷淵峰,七年的時間裡無知無覺,卻於柳夭中倏忽有了感悟。

綿亙無邊的闃然裡,許嬌河不忘到來的目的。

她努力控製著輕飄飄的身體,在虛無中四處遊動,尋覓紀若曇的蹤跡。

在探索了很久之後,她突然看見一束同柳夭類似的青色光芒。

時盛時隱的光亮中,類人的形態朦朧而不分明。

是一捧水。

是一彎月。

也是一枝含苞不綻的曇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光芒的四周包裹了一層無比柔韌的屏障,許嬌河按下去,屏障微微下陷,如同薄膜含著一汪清水。

是因為這層東西的存在,裡麵的生靈才無法真正醒來嗎?

無人告訴許嬌河是與否的答案,但她莫名信任了自己的直覺。

她思量須臾,嘗試著將自己的靈識化為一道鋒利箭鏃。

而後,對準屏障狠狠刺了下去。

噗。

寂靜的劍中世界陡然響起了一道突兀的聲音。

輕微,卻有力。

那屏障猛地一抖,緊接著無比冰涼的水流,順著被箭鏃刺開的破口潺潺淌了出來。

光亮內的身影動了一下,似是將要醒來。

許嬌河如有危機預料般向後撤半步。

可她拉開的距離終究不夠遠——隨著最後一滴水流溢散,青光轉眼開始膨脹,侵吞著周圍的領域。

許嬌河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逃跑,她的身體卻忽然落入難以動彈的境地。

彈指之間,青光暴漲到最大,似乎下一瞬就要破裂,將許嬌河炸至粉身碎骨。

她驚恐地注視著正前方,連閉眼等死都無法做到。

盛大的光亮來臨,如暴漲的海浪般吞噬了許嬌河的身體。

明滅、榮枯、張弛。

九九八十一種法相變換過後,釋放到極致的青光迅速收縮成妙曼輕盈的曇花模樣,而被裹挾在其中的許嬌河,則感覺到一股磅礴無匹的氣息幾乎將自己儘數融化。

……

然後她睜開了雙眼。

發覺自己仍靠坐在樓閣的木圍欄旁邊,身下的地板已經被體溫熨至微微溫熱。

垂落的布簾被晚風輕柔拂過,一絲無孔不入的沁涼滲透衣衫,漫入僵硬發麻的四肢。

許嬌河下意識看向眼前依舊沒有停止的畫麵。

丟棄在草堆中的柳夭早已不見,低矮的視線中,乍現出一雙潔淨無塵的道靴。

許嬌河一愣。

很快得償所願的喜悅化作海洋將她淹沒。

她捏了捏困於指尖的奚遙,命令道:“快、快快,把眼球的視野調上去!”

得益於她提供的靈力,原本隻能在地麵滾來滾去的眼球分/身,也有了低空飛行的能力——畫麵搖搖晃晃的向上,道靴、白袍、山水紋、修長脖頸、鑲嵌在肌膚中央的喉結,也漸次映入許嬌河眼簾。

最後,她看見了一雙疏離的眼,黑若夜幕,無星無月。

擁有這雙眼睛的主人問道:“是你喚醒了我?”

他看得到她,而她也看得到他。

……紀若曇。

紀若曇。

他真的擁有了肉身!

經過了這麼久的努力,戰勝了這麼多的困難險阻,紀若曇真的“活”了過來!

激動、狂喜、自豪、成就感……亂七八糟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許嬌河忽略了自己悄然泛紅的眼眶,她催促奚遙打開分/身上的畫麵,與紀若曇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