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1 / 1)

異魔、心懷惡念者,直麵畫像皆會被神光灼傷的特性, 隨著熄滅的賜恩一麵被隱去, 溫暖明麗的光芒傾瀉在狂舞的群魔之上的一幕, 在許嬌河看來, 有種說不出的嘲諷。

扶雪卿卻並不在意她的心緒。

或者說, 他不在意任何人的心緒。

在向諸妖魔展示過手中的上古秘寶後, 他重新將媧皇像收回掌心, 而後用鎮定一如尋常的語氣宣告道:“等到魔尊繼位大典結束,我會利用媧皇像的神力, 正式破除欲海上方的封印——屆時殺遍小洞天的豬狗,推翻人族羸弱不堪的皇朝,整片九州大陸更新迭代,由我妖魔二族共同執掌。”

“魔尊威武!”

“魔尊英明!!”

遠比覲見時更為熱切真摯的呼告聲響起,如同暴風雨夜海麵翻湧不息的波濤。

人聲鼎沸之間,遊聞羽慢吞吞地站起。

他向扶雪卿拱手行禮:“尊主,此事事關重大,倘若走漏風聲,定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聞羽願當眾以血起誓,在事成之前誓死捍衛秘密,若有違背,境界隕落,殞命當場。”

宴會進行在當下,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恰到好處。

仿佛與扶雪卿心念相連,又如同事先聯係過許多回。

遊聞羽的音量雖不大,但在靈力的加持之下,清晰地傳遍了每一位長老城主的耳畔。

他不等扶雪卿開口,便喚出本命靈劍悲無,寒光一閃,劍鋒劃破右手的手腕,隨後用劍尖蘸取一鋒血液,在麵前的空氣中迅速寫下晦澀繁複的篆文。

筆畫收尾的一瞬,篆文迸出鮮紅光芒,凝成實質的法相符號,猛地映入遊聞羽的眉宇。

他身形一頓,再度睜開的雙目中便亮起由靈力寫就的血紅“誓”字篆文。

扶雪卿同小洞天的修士鬥了無數歲月,對於人族的法術領域,同樣有著深入的鑽研。

他見遊聞羽萬分配合地立下毒誓,麵上便含了幾分滿意的笑意,客氣道:“觀渺君實在不必如此,從本座決定重用你開始,就對你不再抱有任何懷疑和顧慮。”

“聞羽感激尊主的知遇之恩,自然更要對得起這份恩情。”

遊聞羽識相地捧起一杯酒,與扶雪卿隔空相對後,再次仰首一飲而儘。

有他作例,殿下的各路人馬立即清楚了主座之上魔尊陛下的真實心意。

不管是真心臣服,亦或表麵文章,在遊聞羽的無形壓迫之下,眾人依樣畫葫蘆,紛紛立下毒誓。

將最重要的事情做完,今晚的宴會才算正式開始。

扶雪卿以目光示意身後默立的般若,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地朝著殿外疾射出一道號召的妖力。

兩扇沉重的鎏金銅門被孔武有力的守衛推開,披紅掛綠、打扮暴/露的奴隸男女小跑著湧入。

妖魔重欲,一場儘興的宴會,怎可少了軟玉溫香在側。

男男女女們按照性彆和座次,三兩人一組圍擁在貴族們的身邊。

原先還肅穆凝重的大殿,頓時多出一些不可言說的糜爛色彩。

奴隸中最漂亮的四位年輕少女,原本是般若為扶雪卿準備的。

隻是她們照常跪坐在扶雪卿的身邊,打算向他獻以烈酒鮮肉時,卻又被不耐煩的扶雪卿甩袖拂開。

他睇去一個眼神,般若會意道:“你們且去侍奉觀渺君。”

遊聞羽連忙如避洪水猛獸般擺手:“我已有心上人,這般豔福,著實吃不消。”

“哦?”

靠近扶雪卿主座的右側方,一位頗有權勢的女性魔族長老端著酒問道,“我聽說觀渺君在小洞天時就身負‘道姑女冠之友’的美名,怎麼到了我欲海之中,反而扭捏忌諱起來了?”

“陵樓長老,那都是陳年舊事了。”

遊聞羽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扶雪卿懷抱的位置,含笑道,“我戀慕一人多年,心中唯她而已。”

“誰啊?”

陵樓長老來了興趣,忙不迭地追問道,“是人族,還是妖族魔族?”

“是——”

遊聞羽拉長聲調,尚未公布答案,陵樓長老的注意力卻被出現在扶雪卿宴桌旁的一點鞋尖吸引。

相比高挑健壯的魔族,這雙腳實在纖巧玲瓏地叫人生憐。

淺銀色的繡花緞鞋裹著細瘦的腳掌,卸襪隻包裹在踝骨以下的位置,露出一段雪白生暈的腳踝。

扶雪卿托著許嬌河的大腿,將她向上掂了掂。

這下大氅更是堆在許嬌河的頭頂短了一截,連帶著兩條不堪一握的小腿都顯了出來。

肌膩骨勻,纖穠合度。

男女不忌的魔族長老瞧得目光發直,為了掩蓋麵上的失態,她輕輕咳嗽一聲道:“原以為尊主不要那些奴隸服侍,是吃慣了葷腥想茹茹素,想不到是因為新得了山珍海味,看不上那些俗物了。”

她的聲量一高,便蓋過了大殿上的觥籌交錯聲。

眾位親貴暫歇了碰杯和調笑聲,齊刷刷向扶雪卿所在的主位看過來。

酒水下肚七八杯,已有不勝酒力的城主半醉,他打了個酒嗝,醉眼迷蒙地說道:“美人在尊主懷中無聲無息坐了半程宴會,莫不是生氣了吧?尊主怎的也不帶出來介紹介紹?”

扶雪卿心情不錯,也不計較他言語間的不得體,隻是道:“不是美人。”

“那是什麼?”

“是我前段時間一直在找的‘心上人’。”

扶雪卿的話讓貴族們心照不宣地輕笑起來。

他們的腦海中轉過搜尋令張貼時湧現的各個香豔傳聞,愈發好奇未來魔尊的心上人是何等模樣。

好在扶雪卿沒有讓人等待太久。

他就著親昵的姿勢,摟進動彈不得的許嬌河的腰肢,剝開大氅的半邊,呈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全場無聲。

遺世獨立、格格不入於人群的遊聞羽亦轉過頭,注視得雙眼癡迷。

他知曉許嬌河嫌棄麻煩,平日至多不過是淡妝輕描。

卻不成想,施以整套妝麵的她,會展現出如此令人屏住呼吸的驚豔。

殿內萬籟俱寂良久,忽然有人囁嚅著說道:“尊主的這位心上人,似乎和小洞天通緝令上的無衍道君的道侶,長得一模一樣……”

他的話音出口,幾位深知扶雪卿個性的城主長老臉上均映出驚恐的神色。

誰人不知由於老魔尊的緣故,扶雪卿生平最恨的人便是鼎鼎大名的無衍道君——紀若曇。

如今,這個沒有眼色的東西,居然堂而皇之地說出扶雪卿的心上人,和紀若曇道侶相似的話……

他一個人不想活了,可彆把他們都拉下水!!

出人意料的是,扶雪卿沒有生氣。

他捏著許嬌河的下巴,在她白皙的臉頰邊落下一%e5%90%bb,坦然道:“是,她就是紀若曇的道侶。”

“……”

“……??”

平生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們瞪大雙眼,活似見了鬼。

“紀若曇死後,我們因緣際會在九州遇見。”

“嬌嬌不知本座的身份,對本座一見傾心,又暗中與本座相會數次。”

扶雪卿的唇畔維持著奇異而輕柔的微笑,睜眼說瞎話道,“後在針對神風空行舫的襲擊中,嬌嬌認出了本座的身份,卻願意假扮人質,不僅在欲海之上助本座分身脫/險,還親自盜取雲銜宗藏寶庫中的媧皇像,隻為了獻給本座,輔佐本座完成一統九州的大業。”

……平素隻知打打殺殺、權力陰謀的魔界尊主,編寫話本故事的天賦倒是格外出眾。

眾魔的心緒在扶雪卿平聲的敘述中時緊時鬆,提及真情流露處某種隱約可見感動的光澤。

而在場唯二知曉真相的兩個人,卻是另一番態度。

麵無表情的遊聞羽一杯接著一杯喝酒。

無法動彈的許嬌河,活活生吃扶雪卿的心都有。

他怎麼能,怎麼敢這樣汙蔑自己?

為了夥同雲銜宗的內應,坐實自己背叛人族的罪名,就這般不惜代價地將一場陰謀,歪曲成了偉大動人、突破桎梏的愛情故事?

人在做,天在看。

……等有朝一日紀若曇回來解救自己,一定會將他們通通斬於劍下!!‖思‖兔‖在‖線‖閱‖讀‖

扶雪卿扭過許嬌河的臉,同她扮出含情對望的假象。

一人眼中清冷似冰雪,一人眼中怒意勝火焰。

他話音未落,為了使得口中的故事增加幾絲可信度,又垂眸俯身,意欲親%e5%90%bb許嬌河豔麗的唇瓣。

卻被一道用力擱置在宴桌上的酒杯撞擊聲響打斷。

遊聞羽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提示道:“尊主同心上人的故事,等會兒可以慢慢坐下來說給我們聽,眼下還有另一件事,需要尊主向在座的各位宣布。”

扶雪卿半眯著眼,哦了一聲,道:“觀渺君提醒得正是時候,本座差點忘了告訴大家,嬌嬌絕世容光,率真可愛,又待本座真心一片,本座決意在繼位大典的同時,將她立為妖魔二族的尊後。”

“紀若曇給得了她的,本座給得了。”

“紀若曇給不了她的,本座同樣給得了。”

第7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七十九天

“不許進來, 都給我出去!”

“滾呀!!”

踏入結界想要服侍許嬌河安寢的聽鳶,差點被丟出來的銅鏡砸中腦袋。

她站在殿外好聲好氣勸了幾句,又被捂著耳朵不願聽到任何聲音的許嬌河罵了回來。

萬般無奈之下, 聽鳶隻好漏夜來到魔族處理政務的大殿, 打擾坐在昏暗燈火中獨自飲酒的扶雪卿。

“怎麼,她不讓你們進去?”

扶雪卿聽完沒什麼表情, 語氣散漫的程度, 仿佛聽到的內容僅是豢養的心愛貓咪正在撒潑發脾氣。

“回稟尊主, 奴婢等實在無用, 尊後萬般抗拒我們入殿侍奉。”

聽鳶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薄薄的一層冷汗, 本就俯低的頭顱恨不得直接鑽入地麵。

“折騰了一日, 她也真是不嫌累。”

扶雪卿曲起修長指骨,抵住線條雋美的臉頰一側,迎著光線注視著金杯中的琥珀色液體。

他思忖片刻,正要傳下話去, 殿外駐守的般若忽然叩門來報:“魔尊, 觀渺君求見。”

聞聽他的稟告,扶雪卿的唇畔浮出了然的笑意。

他改變了主意,隻對聽鳶道:“你先在旁邊候著。”

“是, 尊主。”

扶雪卿令般若傳遊聞羽入殿。

逆光之中, 兩手交疊呈覲見禮的青年仍穿著參加宴會的冠服, 全無半點收拾洗漱的心思,

他目不斜視地經過聽鳶身旁, 而後對著尊座上的扶雪卿長揖到底:“見過魔尊。”

整座雪月巔上, 梆子已敲過四聲。

四更天的時辰, 一彎冷月高懸夜幕之中。

境界高深的人與魔雖不用休憩,但彼此心知肚明, 眼下絕非是個適合商討事務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