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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氣蜿蜒其上。

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又轉瞬消散無影。

“那是……什麼?”

許嬌河疑惑地側頭看向紀若曇。

紀若曇的眉目中映出幾分沉重,他道:“這靈劍碎片嵌入百目妖的體內太久,已經沾染上了汙穢妖氣,我需要立刻帶它回到柳夭內將妖氣煉化,否則會有靈氣汙染之禍。”

“不過我若一旦開始,半日之內便無法顧及外界的情況——”

許嬌河頓時明白了他言語背後的潛意思,難得善解人意道:“你不用管我,煉化妖氣最重要,況且我的靈寶戒中陣符多到用不完,可以自行返回浮雲渡。”

紀若曇頷首,撤去了結界,就要一劍將百目妖的本體殺死。

許嬌河卻眼珠一偏,攔截道:“等等,死得這麼容易簡直是便宜了它,把它交給我就是。”

說著,她取出另一塊空白的玉符,將眼球收了進去。

紀若曇見此情形,沒有多說什麼,化作煙霧進入了劍身。

……

死寂一片的竭澤刹那間隻剩下了許嬌河一人。

四個傀儡護衛亦被在剛才的戰鬥中,被凶性四起的百目妖打得變回了三寸朽木。

她撣了撣裙擺上的灰塵,憑借記憶轉過身去,朝著馬車停駐的方向前行,打算將車馬一同帶走。

隻是行了兩步,身後陡然傳來陣法顯形的動靜。

一道無比熟悉的尖嘯聲緊隨其後,接著化為奇異的男聲響起:“回稟魔尊,根據追蹤術顯示,百目妖最後的氣息便是出現在附近。”

第7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七十四天

許嬌河的身形一僵。

電光火石之間, 她忽然領悟了那道尖嘯聲緣何熟悉。

隻因在那茫茫極雪境內,她聽見過無數次。

人麵的怪鳥,嗜血的獸性。

……雪梟、魔尊。

難道自己的運氣真就這麼差, 竟然在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遇見了扶雪卿?

在許嬌河不確定是該跑, 還是該跪地求饒的間隙裡,那頭也停下了說話聲。

四道目光聚焦在許嬌河的身後, 恍若如有實質的尖刺紮入血肉, 如芒在背的不安感隨即蔓延。

許嬌河在感覺到視線的瞬間做出了決定。

她背對著兩人身形不動, 實則捏破了從靈寶戒中無聲拿出的陣符。

傳送法陣的光亮順勢而起, 如陷落的泥沙般吞沒許嬌河的身體, 也掩去了寒涔涔的目光。

明滅枯綻的蓮花在腳底旋轉, 半透明的結界構建聯結,許嬌河看著周身的空間一半被靈光占據,慶幸地想道,這樣看來, 自己的運氣似乎也不是那麼差, 略施計謀就能夠在扶雪卿的眼前逃掉。

下一秒,一道無聲無息的黑色霧氣如箭鏃般穿透結界而過。

傳送陣法的光亮急劇收縮,儘數吸入破碎的陣符之內, 死氣沉沉的竭澤再次出現在許嬌河眼前。

小洞天的修士都說, 傳送法陣一旦生效, 就不能再被人為破壞。

扶、扶雪卿居然輕描淡寫地一擊, 就把它打碎在當場……

許嬌河傻了眼。

而幾十丈外, 抱臂欣賞她驚疑不定神色的扶雪卿命令道:“般若, 把她給本座抓過來。”

“是, 魔尊!”

一聲激越的鳴嘯之後,跟隨在扶雪卿身畔的, 喚作般若的年輕男子變回雪梟之身。

盈羽禦風,白虹破空。

他裹挾著無可阻擋的氣勢,拍打翅膀,朝許嬌河所在的位置撲擊而來。

就在利爪即將刺入脆弱肌膚的前一秒,看似嚇呆了的許嬌河掏出控火珠,猛地往它身上一丟。

許嬌河拔腿就跑。

控火珠接觸雪梟富含油脂的羽毛,如同星火燎原,刹那間吞噬了小半雪白的鳥身。

般若感覺到灼燒皮肉的痛苦,但並沒有被激怒——他到底是千年的大妖,從扶雪卿出生之初就陪伴在其身側同修同煉,對於雪梟一族天然懼怕的火源早就擁有了抵抗之力。

他澄黃的豎瞳鎖緊許嬌河逃跑的方向,心想這看起來如蜉蝣般不堪一擊的人族,求生欲倒是很強。

“般若,你快變成烤鳥了,可要本座助你?”

扶雪卿涼涼的嗓音響起,他不緊不慢的眼神在自己被偷襲成功的下屬,和跑遠的許嬌河之間逡巡,口中詢問是否需要幫助,腳掌卻仿佛生根在原地,並無半分抬起的預兆。

般若一口寒息噴滅了身上的火焰,又展開翅膀製造出一團冰霜氣流,將圍繞在自己身畔,伺機而動的控火珠掀遠,他的鳥喙中吐出人言:“魔尊勿憂,屬下若抓不到那名人族,定會提頭來見!”

“那就好。”

扶雪卿滿意勾起唇角。

……

許嬌河不清楚自己蓄意的偷襲有沒有成功,也不清楚身後的雪梟妖怪跟到了何處。

她在竭澤中奮力奔跑,企圖利用錯綜複雜的路徑甩掉追兵。

逃亡的期間,她又一次試圖啟動傳送法陣,卻不知為何怎麼也打不開靈寶戒的封印。

紀若曇煉化妖氣不能被打擾,係在腰間的柳夭便成為了一件純粹的裝飾品。

許嬌河實在想不出反擊的辦法,隻好拚儘全力,不停地逃跑。

“嘎——”

腦後方的蒼穹之上,嘹亮的鳴叫破雲而出。

驅散了火焰的般若平展雙翼,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著許嬌河的身影。

每當許嬌河因為力竭而放慢腳步時,他便故意發出一聲鳥鳴,促使許嬌河咬著牙加快逃跑的速度。

他的耳朵細致地捕捉著許嬌河逐漸加沉的呼吸,心中計算著玩弄儘興後抓捕對方的時間。

扶雪卿當時下了命令,在他修煉期間,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雪山。

謹遵魔尊法令的般若自然不敢擅自越過雷池半步。

是而他也不知曉偷溜進去的許嬌河,同扶雪卿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久後受傷的扶雪卿從冰雪的夾層之中醒來,一聲不吭回到了雪月巔。

隨即宣布延期登臨魔尊之位,並號令整片欲海,為其尋找遊曆路上春風一度的人族女子。

般若追隨扶雪卿多年,自然明白扶雪卿不會被膚淺的男女之情所惑。

他如此大張旗鼓,其背後一定有著更重要的目的。

般若簡單回憶了一下抓捕事件的起因,等到再回過神來,便看見再也沒有一點力氣的許嬌河雙腿一軟,倒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如同死去一般仰麵朝天,隻剩下奮力汲取空氣的%e8%83%b8腔上下劇烈起伏。

……看,就算再如何想活。

弱者就是弱者,怎麼也逃不出強者的掌心。

般若的內心忍不住泛開一點微薄的憐憫。

他縮小龐大原形,亦收起聲勢嚇人的雙翅,佇立在雜草地外,問道:“姑娘不跑了?”

“呼、呼……”

許嬌河精疲力儘,累得說不出話。

她手上那經過紀若曇的初步治療,暫且止住了血流的傷口再次開裂,蜿蜒的血液順著她掌心緊握著的匕首向下滴落,染紅了身畔枯敗萎黃的草葉。

般若得不到回應,慢悠悠向前踱了兩步。

他小幅度轉動鳥首,居高臨下斜望著躺在草叢間的許嬌河,好聲好氣道:“既然姑娘跑不動了,不如跟我回去——一則你的傷口需要治療,二則魔尊耐心有限,若等得太久,是會生氣的。”

如此講究的用詞,真不像是粗魯野蠻的欲海中人。

許嬌河簡直以為自己遇見了另一個遊聞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被汗水迷糊的瞳孔擴大,一瞬不瞬看著天空,倏忽想起雲銜宗牢獄之中,遊聞羽向她遞來半身木偶時的神色——那樣寂寥的目光,那樣決絕的表情。

因著一點辜負了他人感情的心虛,亦是為了在紀若曇麵前,減少遊聞羽的存在感,許嬌河把木偶存放在了靈寶戒的深處,一次也沒有拿出來使用過。

如今這木偶是要陪著自己一道死了嗎?

許嬌河苦中作樂地露出一點笑容。

她放鬆著手掌,儘量減少傷口的痛感,將手指放在了腰間的絛帶上。

遊聞羽拚著性命救下了沒心沒肺的自己……

不如,讓她也來做一點好事?

兩塊靈劍碎片集合,已經能夠為紀若曇重塑肉身。

哪怕現在立刻遠離她的身側,紀若曇也能夠生存下去。

不管被帶回魔族後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依照紀若曇的性格,他一定惦念這份恩情。

……若真的有能力,他總會想辦法營救她。

許嬌河吞咽了一下乾澀的喉嚨,掂了掂掌心的匕首,重複確認它的存在,心頭計劃起另一番主意。

另一邊,好說歹說都沒有等來許嬌河張口的般若,也終於失去了耐心。

他變作人身,想了想,又在身體表麵附上一層隔絕火源的妖力。

做完這些,般若抬步靠近齊腰深的雜草叢。

他暗笑自己白長了這些年歲,簡直越活越回去,竟然被一個小小的人族逼得疑心病起。

他漸漸接近許嬌河躺倒的位置,耳畔屬於許嬌河的呼吸聲卻慢慢低了下去。

預知危險的頸羽在般若腦後炸開,他突地眼前一花,不知何時恢複了氣力的許嬌河,如敏捷的野鹿般無聲跳起,她握著匕首,朝般若的%e8%83%b8口刺來,眼中綻放出勢在必得的光亮。

般若本能地抬手一擋,方發覺看似氣勢如虹的一擊,實則沒什麼力道在其中。

許嬌河雖踏入煉氣境界,終究還沒有學會正統的強身健體之術,淩厲一擊刺中般若的手臂,但也不過是被強悍的妖力阻攔在表皮肌膚,想要深入簡直寸步難行。

而作為回報,般若歇了憐香惜玉之情,他反手扭住許嬌河的胳膊,令她在近乎脫臼的疼痛中,哐當一聲鬆開手掌,失去了最後一件護身的武器。

般若封住許嬌河的脈絡,又以妖力為繩索捆住她的雙手。

他撫過被匕首刺中的皮膚,目露幾分讚賞的情緒,低聲道:“姑娘你看似不堪一擊,性格倒是很潑辣果敢,半點也不像欲海之外那些沒骨頭的人族軟腳蝦。”

許嬌河咬著嘴唇,不解地瞪了般若一眼。

這些妖魔都是怎麼回事?

對著自己的敵人不是求愛就是誇獎。

……一副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

許嬌河生得耀目而美貌,哪怕含怒一眼,依然令孤寡千年的老處男般若品嘗到從未感受過的風情。

他似乎明白了扶雪卿為何會下令活捉她,而非就地處死。

微頓之後,般若安撫一句道:“其實姑娘也不必太過害怕,魔尊隻是請你到雪月巔做客而已。”

許嬌河低下頭不說話。

到了這一步,她能做的也都努力做過了,接下去再強行為之,搞不好會激怒扶雪卿丟掉小命。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許嬌河識時務地不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