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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想知道,這些名震九州的至高者。

這些把所有弱者踩在腳底,目空一切,隨意決定他人生死的強者。

若是死在一個他們從來看不起的人手裡。

到了黃泉之下,會是怎樣的反應?

……

保護青年心臟的血肉骨骼,在扶桑花的迫近之下層層融化。

許嬌河伸手向裡探了探,忽然摸到一顆冰涼且無比堅硬的存在。

“快到了嗎……”

“這就是你的心臟嗎……”

她癡癡地詢問著,渴望殺死扶雪卿的欲望愈發強烈。

最後一絲血肉也快要消融,她專注地注視著扶雪卿的%e8%83%b8口,隱隱在鮮紅中窺見到一抹光華。

隻是雪之心袒露在天日下的一瞬,那光華驟然凝成了一股酷烈的魔氣,將坐在紀若曇腰上、手無寸鐵的許嬌河掀翻在地,又裹挾著她重重衝了出去。

這須臾的變故來得太快,快到許嬌河難以反應,亦無從做出任何保護自己的手段。

背後是堅硬的冰層,若脊骨與之相撞,不死也是殘廢。

思緒被殺死扶雪卿的欲念儘數填滿,來不及回過神來思考其他的許嬌河,本能地閉上眼睛,不忍留在這世界上最後的意識,是看著自己斷成兩截的身體。

砰!

但巨響過後,意象之中的鋪天痛楚沒有來襲,許嬌河摔在了一個軟綿綿的肉墊之上。

“咳!”

救下她性命的肉墊張開嘴,一口鮮血噴在許嬌河的肩頭,亦有一部分飛上了她的側臉。

被蘊含著清靈之氣的血液一濺,呆愣的許嬌河才如夢初醒。

她緩緩轉過頭,看見整個人撞進冰層中、麵色青白到不正常的紀若曇。

“……夫、夫君?”

“你沒事吧?!”

她扶著紀若曇跪坐在地麵,捧著他的下頜,看見他的眉梢和眼眶均覆蓋著結晶的冰雪。

紀若曇對她伸出手,一枚斷劍的碎片赫然出現在攤開的掌心。

“你拿到了?”

許嬌河一喜。

紀若曇卻道:“我撐不住了,現在需要合修。”

他每說一句話,就吐出一口寒氣,顯然冰雪不止凍結在眉峰眼角,甚至也影響到了他的身體。

許嬌河有些遲疑:“現在,在這裡?那頭、躺著的,可是扶雪卿……”

那攻擊她的魔氣將她摜開後,沒有戀戰,轉眼縮了回去,守護著扶雪卿%e8%83%b8膛上的傷口。

許嬌河實在不清楚,它還會不會發動攻擊。

再者,那冰台上還躺著一個隨時會醒過來的棘手大麻煩。

誰料紀若曇篤定道:“他喝了你的血,暫時醒不過來……你我抓緊時間。”

所以扶雪卿現在的樣子,並不是練功走火入魔,或者突發急症,而是自己血的作用?

許嬌河滿頭霧水。

可救人要緊,她也顧不得解開困惑,趕忙幫助紀若曇盤腿入定,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麵,按照腦子裡合修的記憶,生疏而笨拙地主動引導著傷重的紀若曇。

遊龍出口,相交相纏。

歡愉而舒適的感覺,在血脈靈台中時而遊弋、時而衝撞,叫許嬌河情不自禁地軟下腰肢。

而她看不見的衣衫之下,附著於紀若曇軀乾的寒息,仿佛有生命一般活了過來,悄然聚集在上次被扶桑樹燒灼的手臂傷口處,寒熱彙聚,焦黑的血肉立刻迸裂,新生的肌膚在缺口下匍匐生長。

……

合修畢,許嬌河再次睜開眼。

對麵的紀若曇仍處於入定的狀態,冰霜和蒼白已經在他的眉宇間褪去。

依舊是黑的發,白的衣,雙?唇閉合的弧度也絲毫沒有改變。

許嬌河卻覺得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不忍打擾紀若曇療傷,便揉了揉發酸的後腰,輕手輕腳站起,想去打探扶雪卿的情況。

剛才那一下猝不及防的魔氣攻擊,害得許嬌河沒有拿穩扶桑花,便飛了出去。

還好有紀若曇的合修幫助,才沒有讓她凍死在這極雪境之中。

許嬌河一麵不敢有任何鬆懈地關注著扶雪卿的狀態,一麵取回嵌在他傷口深處的扶桑花。

在他們合修的期間,至純的太陽之力蒸發了傷口處流出的血液。

變得乾焦的皮肉黏在花瓣的末端,許嬌河費了一點勁,才將它完整地摘了下來。

取花的過程中,許嬌河又弄痛了扶雪卿一次,隻不過這一次,她心緒間的陰暗和不甘已經淡去,沒有再生出碰觸雪之心的渴望,蠢蠢欲動的魔氣也就沒有進行第二次攻擊。

許嬌河站在冰台邊,怔怔望著扶桑花,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活到二十多歲,她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麼會在剛才做出那樣瘋狂的行為?

“因為魔氣影響了你。”

她不曾說話,但有另一個與她心有靈犀。

調息完畢,紀若曇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行至許嬌河身畔,目光並不掃向衣衫不整的扶雪卿,也不多加過問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平靜地對她說道,“世人皆言,妖類天生詭計多端、善於蠱惑,卻不知魔氣想要影響一個心誌不堅定的人族有多麼容易。”

心誌不堅定的人族。

除了自己……還有誰人。

許嬌河聞言有些臉紅,顧左右而言他道:“那我們現在要拿他怎麼辦?”

紀若曇看著她,看著那軟玉一般的皮膚浮出幾抹赧然,道:“你殺不了他,我暫時也不行。”

“他幾次三番欺辱於我,實在可恨!”

許嬌河掐緊掌心的扶桑花,咬牙切齒地控訴著紀若曇不在時,扶雪卿對自己的折磨和虐待。

罵到最後,她忽然想起身上背負著的不白冤屈,“夫君上次猜測黑霧是這魔頭,那想來與人族內應勾結盜走媧皇像的真凶,也應當是他……我們就沒有什麼辦法,像如夢世的攫念術一樣,從他的腦子裡挖出關於媧皇像的記憶,用來脫去我的罪名?”

紀若曇搖頭:“他是欲海最強大的魔族,是萬人之上的魔尊,以你我目前之力,什麼也做不了。”

“那就這樣放過他,灰溜溜地逃走嗎?”

許嬌河拉住紀若曇的袖口,語氣半是不甘。

“你用扶桑花將扶雪卿重傷成這樣,縱使有雪之心存在,他要徹底複原,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被手指纏緊的衣袖出現在紀若曇的視野裡,他的目光定格於其上,又沿著衣袖寸寸無聲上移。

察覺到許嬌河仍然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冰台之上扶雪卿赤/%e8%a3%b8的半副身軀,紀若曇沉默一瞬,倏忽脫下自己的衣袍,蓋在許嬌河的肩頭,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跟著自己一同移開視線,轉過身體。

他道:“不要一直盯著扶雪卿,魔氣有蠱惑人心的作用。”

“你受過的苦,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他一一償還。”

第6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六十三天

既然無法殺死扶雪卿, 那麼兩人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此處。

紀若曇伸出手,召回了雪崩過程中丟失在某處的控火珠,待兩人進入離開雪山的甬道後, 再次操控柳夭劍攪塌了扶雪卿所處的修煉室, 讓閉合雙眼、無知無覺的白發青年淹沒在冰雪之下,與極寒為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回去的道路上, 許嬌河的直覺得到驗證。

有本命靈劍碎片加持的紀若曇, 各方麵的力量果然都有了突飛猛進的增強。

先前麵對那隻道行頗深的巨型雪梟, 哪怕它潛伏的位置已然十分之近, 紀若曇依舊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而這次出去, 紀若曇卻能提前感應它的位置,並指揮許嬌河操縱控火珠,挖出安全的道路。

二人出了雪山,行向來時的起點。

紀若曇咬破食指, 在半空中快速繪製出一道符篆。

而後將其附著在許嬌河的掌心。

有它的存在, 那成群結隊,貪戀血食鮮美,寧可冒著被控火珠殺死的風險, 也不願離開的雪梟群, 宛如黑夜中跌跌撞撞的盲人, 再也難以捕捉到許嬌河的氣息來源。

規避了野獸的進犯, 於是二人的路途隻剩下極端天氣的影響。

寂色蒼茫中, 許嬌河用力裹緊破爛的裘衣, 連同紀若曇脫下披在她肩頭的袍服一通牢牢擁在臂間。

她張口便是漫天倒灌的風雪, 卻依然克製不住內心滿溢的憂慮:“夫君,眼下我的行蹤已經暴露, 扶雪卿雖隻看到了我易容過後的麵孔,但他肯定會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宗門的內應。”

“……你說,我們要不要趕緊離開浮雲鎮?”

從站在扶雪卿的冰台前開始,紀若曇握著許嬌河的手便沒有放開。

他似是不願與許嬌河再度離散,又借助相觸的肌膚,安靜地輸送著靈力溫暖對方的身軀。

聽聞許嬌河驚怕的言語,他回應道:“無需過度擔憂,治療傷勢、準備魔尊繼任儀式、還有利用媧皇像解開欲海的封印,眼下扶雪卿手上的每件事都比一個你來得重要,近期內他分不出多餘的精力。”

“扶雪卿是分不出精力,可小洞天的人有……他們會不會安排小洞天的人進入欲海搜尋?”

許嬌河麵上的愁緒不解,猶疑著反問紀若曇。

她從小養成了個習慣,每逢緊張時刻手指總會不自覺地亂動。

此刻被紀若曇握在掌心,水蔥似的三寸指甲似有似無剮蹭著他的肌膚。

紀若曇無端感覺到這指甲刮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抬起雙眼,望著雪落簌簌的寂靜天地,試圖消弭多餘的情緒:“就算他將你疑似出現在欲海的消息傳回小洞天,宗門中的內應又能以何等名義大張旗鼓地搜捕你?事無正義之因,唯有秘密執行,否則小洞天同欲海魔頭勾結的名聲傳出去,哪怕地位超然如雲銜宗,也承擔不起。”

“而秘密執行,來的人數便不能太多,更不能是小洞天熟悉的麵孔,那就好辦不少。”

許嬌河將紀若曇的話囫圇聽了個大概。

暗想這欲海和小洞天之內的情況,紀若曇的了解遠遠高於自己。

既然他說不用搬家,那浮雲鎮內應當暫時是安全的。

隻是……

許嬌河頂著風雪,幽幽歎出口氣:“欲海有扶雪卿,小洞天有雲銜宗和如夢世,如果這件事一直不水落石出,等到浮雲渡的藏身點也被發現……我真不知道這九州之內,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地。”

這半真半假的感慨,傳入紀若曇的耳際,叫他平素甚少起伏的心境,橫生罕見的波瀾。

他微微側首,端詳許嬌河悵然的眉眼。

昔日神采飛揚的瞳光不再,許嬌河斂眉垂眼、嗓音淒淒,如同繞樹三匝、無枝可依的驚雀。

一股尖刻的認知自紀若曇心底油然而生。

是他拖累了許嬌河。

前七年沒有儘到道侶的義務,假死之後,又因為與自己的種種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