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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同他一起觀禮。

在山呼海歎的聲響中,她的心跳重如擂鼓,目光卻不敢落在遊聞羽身上。

而許嬌河左手邊落後半步的位置,從欲海匆匆趕來的執法長老薛從節正負手而立。

火光燃燒在他黢黑的瞳孔中,那種無與倫比的欣慰和自豪感真實可見。

世上已然失去了站在峰頂、半步成聖的紀若曇,好在他還有一個矯矯不群的徒弟。

這老倔驢雖然專與自己過不去,但對於雲銜宗的真心,卻是世所共鑒。

許嬌河收起略微複雜的心緒,趁著眾人停止高喊,屏住呼吸,皆在注視遊聞羽以劍閣閣主的身份重新開啟萬劍陣的一刻,悄悄側過頭去,向通身著淺色的人群中的唯一一抹深色望去。

青年的眉目深邃,玄底紅梅的衣袍,與火光呼應出一縷驚心動魄的豔麗。

他目不斜視,注視著劍靈彙聚的塔頂,眸色如同無星無月的黑夜,遠離世間的悲怒歡喜。

……太像了,仿佛紀若曇活了過來,親自將手中的權柄交付到遊聞羽的掌心。

許嬌河想著,下意識將手指搭在腰間絛帶上,希望能從中感知到半分紀若曇的心情。

“祭劍禮成,告謝天地及宗中先靈——”

梅臨的聲音打斷了她不著邊際的幻想,許嬌河在紀雲相注意到自己之前,及時將頭轉了回去。

作為雲銜宗的一份子,她亦要隨同遊聞羽一起,朝天地和先靈長揖三禮。

明澹走上前去,站在遊聞羽的旁邊,帶領空地上的雲銜宗眾行禮。

無人擋在許嬌河身前,她的目光恰好與遊聞羽望過來的視線對上。

一股說不清的尷尬叫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正思考著怎樣才能不失禮地結束對視,而那頭青年已經麵色如常地移開了眼睛,恭恭敬敬朝著蒼穹和厚土作揖到底。

……

因紀若曇殞身尚不足一月,雲銜宗取消了典禮完成後的宴請。

眾人紛紛離開劍閣,遊聞羽亦進入閣中開始主持十年一度的劍閣弟子招選事宜。

許嬌河沒有靈力,墜在人群最後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懷淵峰。

隻是腳步甫一踏在懷淵峰的土地之上,守門的弟子忙不迭地向她稟告道:“嬌河君,如夢世來的雲相公子正在濯塵主殿等候著您。”

“紀雲相,他來乾什麼?”

“說是如夢世選定了他來分掌繁閣,今日來此,想與您商議下繁閣的一些要務。”

許嬌河有些疑惑。

她早在前兩日就交出了翡翠貔貅,怎的遊聞羽沒有告知如夢世,反倒叫紀雲相來了自己這裡。

疑惑歸疑惑,紀雲相代表著如夢世前來,她也不好拒絕與他相見。

她回頭吩咐弟子:“去劍閣將觀渺君請來。”

而後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又整理了一下鬢邊被風吹亂的頭發,才帶著女婢朝濯塵殿走去。

許嬌河刻意走得很慢,希望趕在與紀雲相碰麵前,遊聞羽就能及時出現將他領走。

可天不遂人願,直到濯塵殿熟悉的輪廓落進她的眼底,前去劍閣的弟子依然沒有現身的意思。

她隻好勾起客套的笑容,與端坐在客座上的紀雲相打招呼道:“小雲,你怎麼來了?”

許嬌河記仇,又倚仗在自家地盤的優勢,故意用甜膩膩的語氣搭配親昵的稱呼來惡心紀雲相。

果然,那品茶的青年冰雪雕刻的麵孔上神態扭曲了一瞬。

“嬌河君。”

紀雲相放下茶盞,起身朝她抱拳行禮。

他的眼神透著寒氣,仿佛許嬌河再叫他一聲,他就會一寸一寸將她嚼碎了咽下肚去。

許嬌河瞧得心裡直爽,那股對於同紀雲相見麵的抗拒也減弱了幾分。

她提著裙擺,腳步向左移動了幾寸,選在一個必定能碰到紀雲相的位置,施施然走到他麵前,衣袍似有似無地觸碰著他的手臂:“小雲為何如此冷淡,莫非忘記了我們在如夢世時的親戚之情?”

許嬌河專挑紀雲相的痛處往下戳,反反複複地欣賞著他一忍再忍的表情。

青年擰著眉,如同躲避臟物一樣後撤半步:“嬌河君自重。”

“自重?”許嬌河略感好笑,她用目光捕捉著紀雲相避開的眼睛,壓低嗓音,嗬氣如蘭地歪曲道,“小雲覺得我哪裡不曾自重?%e6%b7%ab/者見/%e6%b7%ab……莫非,是你腦海裡在想些不自重的念頭?”

\"你!\"

青年堪比霜雪的肌膚,又顯出了許嬌河曾經見到過的、明晰傳遞羞惱的薄緋。

他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又被許嬌河柔弱無骨的指尖包裹。

她旁若無人地倚靠在紀雲相身側,一點一點,像他對待她時那樣,將紀雲相修長如玉的手指掰直。

塗成櫻粉色的指甲每掰開一根手指,都貓撓似地滑過青年的掌心。

她的舉動過分放肆,放肆到紀雲相渾身僵硬,一時忘記了做出反抗,任憑許嬌河將無禮進行到底。

觀察著他呈現空白的表情,許嬌河終於滿意,她抽空拍了拍他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輕笑著提醒道:“不要生氣,否則會壞了如夢世和雲銜宗的結交之誼。”

接著坐在濯塵殿的主位上,倚著扶手道:“小雲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一、二、三、四、五……

許嬌河在心中默默數著數字。

數到一百二十下時,紀雲相才如醉方醒地反應過來,抬頭射向她的目光變成了兩把刀子:“……師尊選中了我作為分管繁閣的人選,特地派我前來與嬌河君商談繁閣事務。”

他的言語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可在許嬌河聽來,仿佛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掙出。

她沒有立刻回答,撥弄著水蔥般的指甲晾了他一會兒,才像忽然想起來似地哎呀一聲說道:“那枚翡翠貔貅我早給了聞羽,並且同他說了以後由他代我掌管繁閣一切事宜,怎麼他沒傳信去如夢世嗎?”

“……”

“翡翠貔貅這麼重要的東西,怎可……”

“怎可什麼?”

許嬌河笑%e5%90%9f%e5%90%9f地抬高聲量壓過他的話,“我拜過媧皇像,也得到了婆母懸靈老祖的認可,這繁閣本來就是我理所應當繼承的產業,我願意把翡翠貔貅給誰,還要經過小雲你的同意嗎?”

遊聞羽的事,讓許嬌河這幾日來心頭都壓抑著一股邪火。

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向夫君的徒弟低頭,可並不代表對著任何人都要退讓。

許嬌河眸光閃爍,映出幾分大膽和無謂,而倍感屈辱的紀雲相索性順從她的意願道:“既然如此,那雲相就不在這裡打擾嬌河君了,我去——”

“就算師母將翡翠貔貅給了我,您亦是繁閣實際的主人,我們二人商談,怎可避開師母您呢?”

折扇開合的動靜,遠比遊聞羽的嗓音更快傳入許嬌河的耳畔。

她抬起眼睛,見逆著光的遊聞羽脫去了潔白的冠服,換上一身柳枝青的衣袍——他搖著折扇翩翩而至,不語含情的桃花眼,天生帶笑的薄嘴唇,讓她恍惚以為與他關係的仍在舊日。

隻是下一瞬遊聞羽向她行禮之後,毫不留情轉過身去與紀雲相相談的動作,又將許嬌河拉回現實。

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摁緊,麵色陰晴不定了幾轉,倉促換成笑意:“剛才說著你,你就來了。”

“勞師母記掛,小徒新任劍閣閣主,手頭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一時分身乏術,才會來遲,還望師母恕罪。”遊聞羽居高臨下地望著紀雲相躬下的身體,等他做足禮數,才旋身坐到大殿另一邊告罪。

“無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許嬌河與他演著“母慈子孝”的戲碼,和藹可親地說道,“上次我和你說過,有關繁閣的一切你從今以後就跟如夢世的另一位掌事商量著辦,無需來回稟我,聞羽你難道忘了嗎?”

“師母是這麼說過,可聞羽不敢擅專,況且又是第一次,小徒鬥膽,懇請師母在旁同聽。”

得到權利的遊聞羽似乎沒有許嬌河想象中的那麼高興,他直直回望許嬌河,非要將她一起拉下水。

許嬌河感到煩躁,她對行商之事一竅不通,遊聞羽強行將她留在這裡,待會兒豈不是出儘洋相?

但眼下話說到了這裡,她也沒有一絲退後的餘地。

思來想去,許嬌河隻好說道:“好吧,那我就在旁邊聽著,不打擾你們的想法。”

第42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四十二天

濯塵殿內, 風聲闃闃。

一東一西,分坐於堂下兩端的遊聞羽和紀雲相之間,氣氛卻是潮流湧動、暗濤洶湧。

女婢們奉了兩回茶, 時間也從早晨臨近中午, 二人的商議依然沒有分出個結果。

遊聞羽生來聰慧,不願墨守成規, 向來追求變革的他, 自然做出了一番大膽開拓的計劃。而換成以紀雲相為首的如夢世眾人的想法, 則偏向於保守, 且明裡暗裡想要把更多的人手安插到繁閣各部中去。

他們二人各自執掌著繁閣一半的權力, 縱使遊聞羽名義上代管翡翠貔貅, 可許嬌河這個實際的擁有者在場,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將紀雲相提出的建議全數駁回。

他們唇槍舌劍了一個半時辰,誰也說服不了誰。

隻是儘管風向無法壓製, 雙方卻是默契得誰也沒有向許嬌河發問, 試圖求得她的支持。

許嬌河抬起一側手肘架住扶手,掌心捧著不再散發出熱氣的茶盞,她裝出一副高深莫測、微笑傾聽的模樣, 想要借此遮掩自己的頭腦空空, 奈何每每聽不到半刻, 就開始眼神渙散、意識遊離。

已然過了用午飯的時辰, 兩位客人並沒有放過許嬌河的意思。

遊聞羽和紀雲相早已辟穀的身體仿佛有著無窮的精力, 支持著他們文鬥到底。

許嬌河心中叫苦不迭, 正想著尋個借口先行開溜, 冷不丁聽到紀雲相說道:“觀渺君想要改革繁閣製度,雲相自然鼎力配合, 不如就從輿部開始,雲銜宗處北,如夢世在南,各自掌控著一方的消息情報來源,撤換輿部的副部主韓慎,換成我如夢世的高手加入,這樣更能加快獲取消息的速度。”

繁閣共有三部,拍賣靈寶的競部、搜羅消息的輿部和收集奇珍的薈部。

表麵上競部為主,實則輿部最為重要,因此從來皆由雲銜宗的人牢牢把控。

原來前頭鋪墊了這麼多,如夢世打得便是這個主意。

遊聞羽心下一動。

紀雲相以支持變革的名義,要求自己同意在輿部安插如夢世的人手。

其實從整體看來,倒是稱得上一件劃算的買賣。

反正以自己的手腕,哪怕扶了新的副部主上去,紀雲相的人一時半會兒也休想染指其中。

至於先前的副部主韓慎,遊聞羽也不清楚他的來曆,似乎之前是靈力頗高的四方遊俠,後被雲銜宗招到麾下,做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