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也隻是隨便來看看。”
“是!夫人!”
一排人高馬大的小廝按照等分的數量,依次向左右排開。
隊列的儘頭,錯彩輝煌、堆金砌玉的無窮色彩之中,走出一個風情萬種的年輕女子。
“繁閣掌事人葉無盈,見過夫人和聞公子。”
她沒有使用修仙者之間的請安方式,而是輕巧地微屈膝蓋,行了個萬福禮。
許嬌河一下子覺得她很親切,也更有人氣。
“起來吧,無盈姑娘。”
“師母,要叫她葉掌事。”
遊聞羽湊近許嬌河耳邊,替她糾正了稱呼。
“噢……”
葉無盈挑著一雙柔情似水的妙目,不留痕跡地在他倆身上轉了個來回,掩袖低低笑道:“聞公子多慮了,夫人是整個繁閣的主子,自然愛叫我什麼便叫我什麼。”
“是啊,無盈姑娘都沒說什麼,你不要總是提點我。”
許嬌河本被繁樓的陣仗唬得心間忐忑,見葉無盈如此溫柔可親,心情猶如一塊大石頭落地。
她又覺得自己在遊聞羽麵前表現得順從十分沒麵子,便側過臉,斜了眼右後方的青年。
葉無盈見好就收,嫋嫋娜娜地走向許嬌河,隔掉兩人的眼神交流:“已經到了晚膳時分,夫人巡視店鋪一天,想必已經餓了吧?樓上備好了酒水飯菜,萬望夫人不嫌棄,賞臉略嘗嘗。”
她見許嬌河點頭,便半伏著身體,為二人引路。
繁閣的二樓雅間,又是與樓下不同的景象。
上麵附著半透明的符文結界,想來是鮮少開啟的房間。
許嬌河步入其中,隻見葉無盈隨手掐訣亮起四周的壁燈,那牆壁之上陡然幻化出春日的繁花盛景。
……就好像真的在野外,同人共品酒席一般。
許嬌河欣賞了一陣,在主位上落座,誇獎葉無盈道:“這好漂亮,你費心了。”
“夫人謬讚,雕蟲小技,能博您一笑已是三生有幸。”
遊聞羽在坐,葉無盈在右,流水般的菜肴一道道端上來,是雲銜宗小廚房無法媲美的珍饈美味。
葉無盈又叫貌美的婢女前來侍奉布菜,被許嬌河拒絕道:“我自己來就好。”
如同雀鳥離開豢養的金絲籠,她儘情地呼吸著久違的自由空氣。
“夫人真是平易近人,叫無盈心生佩服。”
“哪裡哪裡,你也吃呀!”
……
許嬌河在天通錢莊時的煩惱,此刻轉移到了遊聞羽身上。
他也不知為何,明明是來收拾繁閣這塊難啃的骨頭。
怎麼到了最後,許嬌河就差把手臂搭在葉無盈身上和她結為知己。
他早已辟穀,沉默地喝著美酒。
醇香的酒液抿到口中,生生帶出一段難言的滋味。
最後遊聞羽將酒杯一飲到底,皮笑肉不笑地打破了環繞在許嬌河身邊的火熱氣氛:“葉掌事好靈通的消息,我們人還沒到繁閣,你便安排了下人等在門口,又抬上這一席費功夫的酒水佳肴招待。”
“繁閣自然不敢怠慢公子和夫人。”葉無盈恰到好處的笑意未變,用公筷添了一片金汁鮑魚放到許嬌河的碗中,“這是我們這裡的拿手菜,還請夫人品嘗。”
許嬌河立刻埋頭苦吃。
她突然想起了來到這裡的目的。
任憑葉無盈再如何溫柔可親,把錢收到自己袋子裡來才是最要緊的。
憋著一口氣的遊聞羽見她乖馴下來,沒有再和自己對著乾,壓抑在喉頭的鬱鬱頓時消散不少。
他抬起眼,越過許嬌河,與同樣看向這頭的葉無盈無聲交鋒:“既然什麼都瞞不過葉掌事,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今日前來的目的。”
葉無盈玩笑一句:“夫人不是說,是來隨便看看的嗎?”
她這句俏皮話無人接應,許嬌河繼續與鮑魚作鬥爭,遊聞羽則端著酒杯笑意盈盈。
似乎這位開場就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夫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蠢鈍。
葉無盈立刻識相地請罪道:“無盈言行無狀,煩請聞公子見諒。”
遊聞羽這才用令人如沐春風的語氣說道:“無妨,隻不過玩笑而已,把正事做好才要緊。”
繁閣雖是紀若曇的產業,背後卻有九州如夢世撐腰,他到底不好太過疾言厲色。
誰料葉無盈卻道:“公子說得對,繁閣的正事便是招待好您二位。”
咚。
葉無盈話音未落,遊聞羽將端著的黃金酒杯擱在八仙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輕響。
他撩起眼皮,含情的桃花眼便多了幾分淩厲:“無衍道君驟然隕落,宗主有令,嬌河君即為懷淵峰的新主,葉掌事是不承認我師母的身份,還是心懷二意,打算另投其主?”
他的話音到結尾處,仿佛冬日的河水,凝結了一層薄冰。
不高的聲調,卻蘊著一層靈力。
所到之處,除卻坐於主位的許嬌河,侍奉在旁的仆婢均在絕對的力量中,誠惶誠恐地匍匐下跪。
一張寬大華麗的八仙桌,隻剩下空蕩蕩的三顆頭顱豎著。
許嬌河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呈對峙之勢的遊聞羽和葉無盈,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片刻之後,葉無盈退讓一步,也用上更為正式的自稱:“並非屬下刻意阻撓,或是身有異心,實在是如夢世從開宗以來就立下一條規矩:蘊有葉氏血脈的少主棄世,他的配偶若要繼承產業,須得拜過媧皇見過高堂,得到老尊主的認可,方能坐上這繁閣之主的位置。”
九州如夢世自紀若曇的母親葉棠手上開創,傳承到如今不過第二代。
葉無盈口裡的老尊主,自然是葉棠——可葉棠早就在二百年多年以前生下紀若曇後,便自刎追隨道侶紀懷章而去,許嬌河又如何能夠得到她的認可?
遊聞羽想到這裡,便知葉無盈身後的如夢世不欲交權,設下了重重陷阱,等著許嬌河一腳踏入。
他冷著麵孔捏碎手邊的酒杯:“那倒是想請教葉掌事,人死如何複生,又如何能夠認可師母了。”
雅間內的氣氛瞬間陷入凍結,遊龍般的青光搖曳,於他指尖來回遊走。
對付葉無盈,遊聞羽還不屑於拔出武器。
第12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十二天
不再隱藏境界的靈力釋放,終於叫沉著含笑的葉無盈眼中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貴為繁閣掌事,修行到兩百多歲便有了合魂期的實力,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可對上比她年紀小上許多,靈力高出一個境界的遊聞羽,依然毫無勝算。
修仙者不得在人間隨意動用法術,是小洞天內約定俗成的規矩。
遊聞羽竟這般不管不顧。
傾身而來護主的女婢小廝均被術法釘在原地,眼看逶迤的青光就要照麵而來,葉無盈一咬牙:“老尊主的一縷殘魂就溫養在媧皇像之內,隻要拜過媧皇見過尊主,繁閣之印即刻奉上!”
她的語氣失去風情和嬌%e5%aa%9a之意,結尾處甚至有些破音。
代表遊聞羽意誌的磅礴青光卻充耳不聞,如攻勢淩厲的箭鏃般遙遙對準葉無盈的眼球。
洞徹期的修士要自己今日死在此地,她彆無辦法。
垂於衣擺兩側的拳頭握到最緊,葉無盈的瞳孔亦在靈力的高速接近中擴張到最大。
咻——
屏息間,隱含殺意的風聲止息,青光懸停在葉無盈眼前,旋即化作晨露泡沫,打濕了她的鬢發。□思□兔□在□線□閱□讀□
“哈。”
遊聞羽倏忽搖開折扇輕笑一聲落座:“都說修仙者到了洞徹期,施展的米幻術就能到達以假亂真的地步,我境界初成,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場景驗證,今日機會難得,還希望葉掌事不要在意我的無禮。”
許嬌河的目光落在葉無盈被露水打濕的頭發上,接著下移,看見她一張美人麵上陰晴不定的神態,才慢慢琢磨出來,方才的一切,隻不過是遊聞羽蓄意給出的下馬威。
她順勢鬆了一口氣。
收錢就收錢,沾了人命可就握著燙手了。
許嬌河思緒流轉的片刻,葉無盈的身體從雕花的紅木椅上支起,她掏出手帕擦掉額頭分不清是露水或者冷汗的溼潤:“……觀渺君天生風趣,小洞天內又有誰人不知。”
遊聞羽垂頭凝視著手邊完好如初的酒杯,半晌才道:“謬讚了。”
許嬌河唯恐他們再打起來,接過遊聞羽的話頭道:“依我看,這件事主要怪聞羽太急切,無盈姑娘又說得有些慢……其實隻是拜副畫像的事情,我也不是不……”
“師母,慎言。”
在許嬌河做出決定前,遊聞羽顧不得知禮恭順的偽裝,出聲打斷道。
被他訓導了一回,頃刻又是第二回。
許嬌河自覺麵上無光,心裡煩他,咬著唇心,半梗脖頸坐在原地。
葉無盈同樣是善於觀察之人,見許嬌河語氣中的動搖之意,記掛著如夢世派自己前來的目的,便勾起虛弱的微笑道:“媧皇像傳承自上古時代,其中蘊含神明的偉力,是如夢世的不世之寶。”
“媧皇像從不展露於外人眼前,而舉世皆向往得到媧皇賜予的祝福和庇護之力。”
“尊主提起這個規矩,也是為了夫人好,觀渺君又何必一再替夫人推脫。”
她說得正義凜然、大公無私,遊聞羽又對媧皇像知之甚少,隻知道是福澤庇護的寶物。
拜見婆母、受到祝福,表麵上看起來挑不出一絲錯處。
可遊聞羽人生在世百餘年,自知越是看起來清白無暇的東西,越是需要小心謹慎對待。
他暗自思忖著其中的可疑之處。
另一邊許嬌河靜待少頃,見他始終不說話,蟄伏的心思又逐漸活泛起來。
她問葉無盈:“隻是這樣,裡麵就沒有什麼隱患嗎?”
“當然沒有,如夢世立派四百餘年,夫人和觀渺君又何曾聽到過媧皇像的一絲惡名?”
久在懷淵峰後院的許嬌河,根本不清楚媧皇像是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遊聞羽,對方的神態似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就在這時,葉無盈添了一句:“倘若夫人實在不想千裡迢迢趕去如夢世,我這裡還有一個辦法,不如將掌事的位置交給如夢世的弟子擔任,您做名義上的閣主,收受每個月的分賬利息便是。”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辦法……本來她也不善經營。
許嬌河的心思一動再動,忽聞遊聞羽抬高聲調:“不行!”
他意識到自己過於疾言厲色,於是清了清嗓子道,“這跟架空權利,做甩手掌櫃有什麼區彆?”
葉無盈礙於他先頭展現的實力,沒再與他辯駁,攤手道:“那就隻剩一條路了。”
遊聞羽不說話,雅間內這眾多眼睛儘數釘在許嬌河的身軀上。
她忽然有了種莫名的感覺,似乎去與不去將會影響無數人的命運。
許嬌河沒有思考太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