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院子裡一張八仙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以及裁紅紙用的紅線，林大嫂把紅紙裁成一幅幅對聯大小，林父已經寫了兩幅對聯，小寧吵著自己也要練練筆。顧韓回屋取了管兒童毛筆出來，濯了墨遞到小寧手裡。林大哥看見了，嘮叨弟弟，“你又慣著他，這都要上房揭瓦了。”

顧父從屋後走出來，聽見了笑道：“我們家現在就小寧這一個寶貝孫子，不慣他慣誰。我看看小寧寫的字。”褲腳上還沾著暖棚的泥土，走到小寧身後。小寧年紀小，力弱，寫的字難免有些勁道不足，顧父握住孫子的手，一筆一劃地教他，不一會兒，爺孫倆禍害了一大張紅紙，手臉衣服全是墨跡。

把家裡的門窗都貼上福字對聯，時間也到了晚飯時候了，小寧霸占電視說要看動畫片，沒人爭得過他。一家人都在客廳裡，顧韓也沒回自己臥室，抱了一個袖珍電腦，正在看秦黎上傳的照片，是乞力馬紮羅山的，從山腳的熱帶雨林一直到頂峰的冰原。

秦黎說他今天登上了山頂，用時11小時27分，山頂十分寒冷，他穿了厚衣服，站在冰原上像是一顆球，臉頰通紅。秦黎說他在山頂有點高原反應，所以隻待了不到一小時就下山了。秦黎的情緒看起來不錯，但顧韓知道秦黎這人兒向來是報喜不報憂，見不到人，從他的語氣中根本什麼也聽不出來。秦黎說他們的下一站要去埃及看金字塔，回來的時候給他帶特產。

徐子高和秦黎是在埃及過的春節，這個時空的華夏春節是世界性的節日，雖然埃及的春節帶著埃及的味道，遠不如國內的原汁原味，但好歹也是節日。徐子高覺得秦黎的性格比剛出來時開朗了不少，也活潑了些。

秦黎舉著獅子舞了一會兒，換給了主人。他不得要領，舞獅子不像是舞獅子，倒像是獅子抽筋，太難看了。秦黎舉著袖珍攝影機拍攝，想著一會兒把視頻傳給顧師兄，讓他欣賞欣賞埃及的春節。

這些天，徐子高帶著他走東街穿西巷地逛，秦黎什麼也不想了，跟在徐子高身後一心一意淘寶。閒暇時間再想起紅樓夢，似乎就覺得遠了。紅樓夢中的詞曲他原本是耳熟能詳的，抽空寫了一兩首出來，自己荒腔走調地哼著，覺得挺有趣味兒。

徐子高偶爾說一兩句涉及到秦黎父母的話，秦黎雖然聽不懂，但都記下來。徐子高似乎不願多談他父母的事兒，但又不想秦黎忘記他們，所以說話有時候前後矛盾，秦黎也不在意。有沒有父母，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彆，反正他現在一個人挺好。

華夏鐘聲敲響十二點時，埃及還是下午，秦黎接到了顧韓的電話。

“新年快樂，小黎。”

“新年快樂。”

“叔，給我，給我，我要和秦小叔說話。”小寧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活潑潑的帶著孩子特有的生氣。秦黎忍不住笑了，“小寧，新年好。”

“秦小叔，新年好。”小寧搶到了電話，“叔說你現在在埃及的，我聽老師說，埃及有金字塔，秦小叔來的時候給小寧帶一個回來。還有壓歲錢，小寧的壓歲錢。”小寧的聲音一跳一跳，似乎是蹦跳著說的。

“好，好。”秦黎一連串地應著孩子一火車的要求。

“秦小叔，媽媽端餃子上來了，你那邊有沒有？小寧給你留著，等你回來吃。”

小寧被哄著吃餃子去了，電話又回到了顧韓手裡，秦黎麵前的空氣一陣細微的波動後，顧韓的頭像出現了。

“剛才怎麼沒放小寧的圖像？”秦黎說。

“讓他看到，不是要抱著電話不撒手了。”顧韓說，打量他，發現身上哪點也沒少肉，滿意地點頭。“什麼時候回來？”

“過完元宵節吧。”秦黎說，“出來看看挺好的，長見識，心也寬了。看沙漠的日落，看黃昏的金字塔，看一望無際的草原，就覺得自己挺小，自己那點子事兒真不算事兒。那天再有時間了，我去太空兜一圈兒去，看月亮，看火星，雖然出不了太陽係，但也算是走出地球了不是……”

秦黎說著，神色安寧，不見走之前的焦躁，但這樣子不像十六七的少年，倒像是感悟了人生的三十多歲的成年人。顧韓笑了他一句“老氣橫秋”，秦黎不服氣地反駁，顧韓覺得秦黎果然還是個孩子。

“《仙劍》完結了，接著上傳《暮光傾城》嗎？”顧韓問。

秦黎想了想，答應了，“反正都準備寫了，那就傳吧，有四十萬的存稿呢，寫慢點也沒關係。密碼給你，顧師兄你幫我看著點。”XX網的作者除了指紋密碼外，還可以設定一組輸入密碼，同樣可以打開作者後台。作者可以自己設定優先次序。秦黎這幾天不怎麼上XX網，他怕文下的讀者罵他，《仙三的》結局剛好在春節這天上傳完。秦黎躲了，躲得理直氣壯。

“顧師兄。”

“嗯。”

“你要等我回去。”

37、徐子高（三）

尹晉虞幫秦黎招惹了點兒小麻煩，尹晉虞本人堅決不承認他是在打擊報複小黎師弟。

事情源於春節期間的走%e4%ba%b2訪友，尹家%e4%ba%b2戚多，四大姑八大姨，反正每年過春節，正月十五前，家裡天天賓客盈門，作為家裡的男人，尹晉虞想要躲清閒，根本沒門兒，窗戶都沒有。尹晉虞幫著招呼客人，和一個儀表三千裡的堂表哥說起話來。

這位堂表哥也是個導演，名聲當然不如尹晉虞大，但吃飯是沒問題的。堂表哥想要翻拍一部經典，但這經典吧，作者當初沒寫完，雖然後來有很多人續了結局，卻沒有一個被總所公認的。堂表哥的意思，走走尹晉虞的關係，看看水洗硯台能不能執筆寫一個結局出來，如果真的拍了，這樣給劇組增麵子。

堂表哥要拍電視劇的原作叫《眾生道》，是一本佛魔小說，作者是三百年前的人，也算是古作了。可惜作者寫了一百二十萬字，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沒在人前出現過，也沒有作者的後人來認領這部小說。按說一部沒有完結的小說在浩若煙海的網絡文章中很容易被淹沒，但《眾生道》愣是維持了他獨特的影響力，在三百年的時間沉浮中屹立不倒。很多後人都拍過《眾生道》電視電影，因為沒有一個被公共認同的結局，所以後半部分可謂百花齊放。

稍有名氣的作者一般不會給經典寫後續，寫得好了，不過落一聲不錯，設定世界觀人物形象性格都屬於原作者的，寫得不好，那無疑是寒冬臘月往自個身上潑冰水。況且，文風，行文風格等，後來的作者都要考慮和原作者一致，無形中會限製發揮。

尹晉虞知道如果自己開口，方柏青一定會寫，但方柏青寫的結局尹晉虞也能想到，肯定死光光，即便不死光光，也會讓所有觀眾哭都哭不出來，憋死你。尹晉虞其實挺待見秦黎，小黎師弟寫的東西雖然也有悲慘的事讓你痛哭流涕，但即使再絕望，也會給你留那麼一點點光亮在，即使再悲痛再艱苦，也會有個希望讓人忍耐下去，堅持下去。

尹晉虞對堂表哥說，小青不會接這活兒，他最近也沒時間。我給你推薦個人吧，雖然名頭沒小青響亮，但說不定會給人驚喜。從顧韓那裡要了秦黎的聯係方式，就把事兒說了。

秦黎正在南非大裂穀，半空中風有點大，秦黎沒聽清楚。晚上回到賓館，尹晉虞把東西發過來，秦黎看了《眾生道》，是半文言文，作者思維天馬行空，隨意潑灑，東勾一筆，西描一劃，但所有事情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串在一起，前呼後應。故事從遠古洪荒開始，涉及佛儒道三家，神人鬼妖魔獸六界，場麵恢弘，沒有大眼界，沒有好文筆，根本駕馭不了這樣的文字，秦黎覺得自己沒這個本事，直接了當地和尹晉虞說了“謝尹師兄抬愛，實在是乾不了”。⊙思⊙兔⊙網⊙

尹晉虞開始了他的水磨工夫，秦黎實在被煩得受不了，又不敢關機，擔心顧韓給他打電話錯過了，隻能答應了，但不保證完成時間。尹晉虞當即就把合同傳過來，看著秦黎在上麵簽了字才算罷休。

看著《眾生道》，看著自己的賣身合同，秦黎抱著頭，愁眉不展，對顧韓說，“顧師兄，我想撞牆。”

顧韓道：“彆撞牆了，等你回來，頭上綁上兩隻牛角，去撞尹晉虞。”

秦黎沉默，“顧師兄，我不是牛！”

顧韓不理他，自顧自說自己的事兒，“新文的反應不錯，讀者被新文吸引，在《仙劍》下麵罵你的人已經很少了。這次不簽尹晉虞了，我現在把出版影視通告掛上去，怎麼樣？”

秦黎鼓著腮幫子，“你掛吧。”生氣地掛斷了電話，出門胡吃海喝了一頓，撐著了。秦黎抱著肚子躺在床上，睡不著，在心裡畫小人兒詛咒顧師兄。都不安慰他。

顧韓和秦黎通了電話，把自己早就寫好的通告掛在了《暮光傾城》的案頭，引起一陣軒然□。通告本來沒啥，雖然文章剛上傳了五萬字，但黎明之東也算是小有名氣了。重要的是通告的附件，那是一份顧韓簽了名的演出合約，也就是說黎明之東這次是把文和顧韓一起賣。

顧韓是誰呀？演藝界大名鼎鼎的明星大腕，相貌，演技那都是一等一的，顧韓要出演主角，即便是一個二流導演也能把影片賣得風生水起。網絡傳播消息的速度是十分可觀的，尤其在這個網絡已經普及到了角角落落的世界，《暮光傾城》文下半小時內湧進了數十萬ID。

顧韓掛了通告，性情通暢地找方柏青喝茶去了。一般隻有在心情爆好的時候，顧韓才會想到方柏青這個竹馬。

秦黎是在半夜被電話吵醒的，看了看顯示是尹晉虞，秦黎盯著手機，狠狠地按下了拒聽鍵。過了幾秒鐘，尹晉虞又打過來，秦黎再按。如此七八次，秦黎想著彆是有什麼急事，接起來。剛接通就聽到尹晉虞“梨花帶雨”的哭訴聲，數落了秦黎和顧韓半個小時，秦黎把手機放在被子裡，蓋住聲音，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尹晉虞說了半天，覺得不對，掛斷了再打，秦黎接起來，他也不敢再嘮叨，直接說正事。“小黎師弟，你怎麼把《暮光傾城》賣了，不是說好了要給我的嗎？嗚嗚~~~~小黎師弟都不疼師兄了……”

秦黎很困，揉了揉眼睛，“協議不是作廢了嗎？顧師兄的主意，彆找我。”說完也不管尹晉虞，倒頭又睡著了。

尹晉虞打電話來，也沒啥目的，就是想要借此騷擾騷擾小師弟，順便抱怨一下。他手上還有《黑三》和《仙劍》，一年的時間早就排滿了。

秦黎最近不上XX網了，不知道網絡上發生的事兒，顧韓也沒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