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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時候總是讓人意外,嚴歡。”

“怎麼?你不是想不告而彆麼,竟然還在這裡等我們。”話一說出來,嚴歡就知道自己的口氣很衝,有些後悔。

陽光卻毫不在意,他看著嚴歡,就像是在看著一個%e4%ba%b2愛的弟弟,一個可以隨意發脾氣的小孩。

“我是要走,但是我也要同你們告彆。”陽光說:“我不會不告而辭,放心吧。”

“我……”嚴歡被他用那樣的態度對待,心裡又有幾分懊惱,在這種時候,他最討厭彆人把他當做小孩看。他瞪著陽光,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裡有無數的話想要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最終,隻能擠出這幾個字。

“你為什麼要走,不能彆走嗎?”

這一句話,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小孩在撒嬌,帶著幾分委屈和傷心。

陽光沒有直接回答他,靜靜地看了嚴歡一會,突然笑道:“嚴歡,你知道我最開始的時候,為什麼會答應加入樂隊?”

為什麼要問這個?嚴歡疑惑,道:“是因為你打賭賭輸了我,我完成了你開的條件。”

陽光搖搖頭,“那隻是原因之一,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你。”

我?嚴歡詫異。

“你才十幾歲,剛剛踏入搖滾這個世界,對它的一切都好奇,對它的一切都喜歡,但是知道得卻那麼少。你熱愛搖滾,總是不顧一切,仿佛沒有人能阻止你去愛它。你又衝動,想到就要去做,一分鐘都等不了。”陽光說著說著,眼神飄遠,那讓嚴歡感覺到,他似乎不僅僅是在說自己,而更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你是樂隊裡年紀最小的,但是又是最有天賦的,包括我在內,大家其實都對你期待很高。”

“所有人都照顧你,讓你眼中除了搖滾,再也不要參雜其他事情。”

“你的世界很乾淨,因為我們讓它變得乾淨。”

“你熱愛搖滾,就像搖滾也熱愛你。”

陽光的眼神收回,看著嚴歡。“現在的你,有好的夥伴,好的老師,最好的舞台。一切可以拚搏的東西都擺在你的眼前,機會也在你眼前,你實在不應該放棄,嚴歡。”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這和你要離開有什麼關係嗎?”嚴歡不解道:“我的舞台不也是你的舞台嗎?和大家一起繼續走下去,不好嗎?!”

陽光的眼神微微黯淡下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

“隻要你想,就可以——”

“噓。”陽光搖了搖手指,“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你勸服不了我的,嚴歡。”

“……”

“離開之前,趁這個機會,你聽我彈一首曲子吧。”陽光收回視線,將手重新放回琴鍵上。“一首就好。”

不給嚴歡辯駁的機會,陽光的手按上琴鍵,下一瞬,第一個音符飄了出來。

嚴歡之前從來沒有聽過陽光彈奏,他甚至不知道陽光還會鋼琴。然而這一刻,看著那道沉浸在演奏中的背影,嚴歡呆住了。

一下,一下,厚重的音符一個個飄蕩出來。猶如古鐘敲打在心弦。

一個階梯,一個階梯,從長長的山道拾階而上。

音樂變得輕快,如山間潺潺流水,鳴鳥啾喳。

陽光的身體隨著彈奏而起伏晃動,如同漂浮在水麵的一葉落葉。隨著鋼琴的一道道音符響起,一個個尾音落下。一連串帶著情感的曲調飛跑而過,就像是無法追回的過往。

一不留神,音樂隨同往昔一起消失在記憶的塵埃裡,再也追不回來。

手指在琴鍵上飛舞,似一個頑皮的孩童跳著舞,身軀隨著彈奏擺動,如隨風飄蕩的枝條,一下一下,騷動人心。

心裡好像有什麼化開,一股溫流潛入靈魂深處,而在湖麵之上,一道道波紋在心湖上蕩漾,帶起更多的波瀾,久久不能平靜。

嚴歡愣愣地聽著,不知為什麼,這首明顯是輕快曲調的卡農變奏曲,卻讓他心中升起一股股的難過,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

沉浸在這種不明的悲傷中,他連陽光是什麼時候結束了彈奏都不知道。

“你……怎麼哭了?”

直到陽光略帶驚訝的聲音響起,嚴歡才注意到臉上潮濕的痕跡。

“沒有!我才沒哭!”他逞強地要擦去眼淚,可是淚水卻是越積攢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難過,羞愧的感覺一起湧上,嚴歡索性捂住自己的臉。

“我沒有哭啊,你彆看我!”

一抹無法抑製的悲傷像是掐斷了他的淚腺,讓他停不下淚水。

那不是他的悲傷,而是陽光的悲傷,賦在琴聲中的悲傷。

看著嚴歡,陽光驚訝稍許,輕輕一笑。

“你啊,真是……”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什麼有沒有說,餘音消逝在晚霞中,不留痕跡。陽光回身拿起行李,準備離開。

嚴歡聽到他開門的聲音,忙道:“真的要走嗎?不能不走嗎?!”

“抱歉。”

陽光頓了頓,“我必須走,很抱歉不能在這條路上一直陪著你,保重,嚴歡。”

開門聲響起,眼看著門就要關上,嚴歡控製不住地大喊一聲。

“陽光!”

帶著委屈不甘,傷心難過,還有一絲絲的期盼,十八歲的少年所有的情緒都藏在這一聲呼喊中。

然而陽光這一次沒有停一下,他關上了門。

真的走了。

那一瞬間,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嚴歡無力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地板,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不想去想。空氣中,似乎還回蕩著剛才陽光演奏的那曲卡農,然而那個彈奏的人,卻已經不在這裡。

……

付聲他們回來的時候,找了好一陣,才在鋼琴房找到嚴歡。一推開門,付聲就看到蹲在牆角的嚴歡。

“他走了。”

感覺到有人向自己走來,嚴歡頭埋在雙臂裡,悶悶地道。

“陽光走了,我想阻止他,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找不到理由留他下。我明明知道他心裡也很難過,但是我卻不知道他為什麼難過,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我留不下他。”

“他要我好好練習,要我千萬不要放棄搖滾。可是他人都走了,還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他為什麼就不能留下來?”

聽著嚴歡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語,付聲靜默,輕輕地蹲下`身,蹲在嚴歡身旁,將他的頭輕靠到自己%e8%83%b8`前。

“我很難過。”

“恩。”

“我也很傷心。”

“我知道。”

“我更生氣!我氣我自己找不到陽光離開的原因,我氣我竟然就在麵前讓他走了,我氣竟然連他為什麼難過,為什麼要走的理由都找不到!我為什麼這麼沒用!”

直到陽光下定主意要離開的那一刻,嚴歡才明白。他根本一點都不了解自己這位貝斯手,不知道他心裡的傷口,不明白他心中的包袱,所以,更加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因為陽光自己,早就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

“我這麼沒用!連一點辦法都想不到!我幫不到他,幫不到他。”語調帶著哭腔,嚴歡深埋在付聲懷裡輕輕顫唞。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聽著他憤怒的控訴,付聲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輕拍著嚴歡的肩膀。

他的視線越過懷中少年的肩頭,看到陽光放在鋼琴架上的那張紅色CD。

良久,他的聲音才在屋內響起。

“你可以慢慢長大,從現在開始。”

從現在開始,你要麵對搖滾帶來的喜與悲之外,這個世界給予你的更多的東西——苦難,悲傷,淚水,離彆,不得已,不得不,彆無選擇。

你要學會成長,學會接受分離。

從今天起,不能再做一個隻受人寵愛的孩子了,嚴歡。

——悼亡者成立的第二百六十九天,樂隊失去了他們的貝斯手。

作者有話要說:

聽伴奏,味更佳,建議循環。——BY,%e4%ba%b2媽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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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舊事

那一天,嚴歡在付聲的懷裡哭了很久,最後是怎麼回到房間的連他自己也不記得。第二天早上醒來,想起昨天竟然哭暈過去的糗事,嚴歡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天哪,天哪,太丟臉了,這麼大的人竟然還哭成那樣。”嚴歡以頭撞牆,“我不活了,不活了!這下要被笑死了。”

“為什麼要笑?”

“啊?”

“為什要笑你?”JOHN淡淡道:“傷心的時候大聲哭,快樂的時候大聲笑,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偏偏要抑製自己,活得還像個人嗎?”

“可是男子漢大丈夫……”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JOHN,我發現你現在中文學得越來越好了哈。”半晌,嚴歡訕訕道:“我說不過你。”

“我實在搞不懂你們東方人,明明心裡不快活不快樂,還要壓抑自己,生生地要把人憋出病來。你舍不得陽光離開,因而傷心難過,這有什麼不對嗎?有什麼好害羞的?”

嚴歡辯解,“我不是害羞,不,你不明白。男孩長大了,就不能隨隨便便地哭,不然還怎麼去做彆人的依靠?”

“你要做誰的依靠?”

嚴歡站起身來,看著鏡子裡自己紅腫的雙眼,苦笑一聲。“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在他們的庇護下吧,我總是要長大的,也總是要……一個人的。”

鏡中的少年頭發淩亂,麵色蒼白,偏偏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眼睛似的。嚴歡自己看著也好笑,不由笑出聲來。然而這一笑,已然沒有了往日的沒心沒肺,帶著些沉重與負擔,竟然讓他一下子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歎一聲氣,看著自己一夜間蛻變不少的麵容,嚴歡道:“真是歲月催人老,昨天還是陌上少年郎,今天就往事成風了。”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JOHN,你不懂,我是在緬懷自己那逝去的天真。”

“……”

“以前總是想快點長大,快點成熟起來,好讓周圍的人對我刮目相看。而現在我才發現,長大原來不是那麼好玩的事情。”嚴歡手輕輕撫上鏡子,觸摸著鏡子裡自己的容顏。“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一直是個什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