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居然還記得這麼個人,把她接了回來。
蕊兒最後還說:“她如今就是個老潑皮,見縫就鑽,在家裡跟兒媳婦天天兒地吵,老頭子前年死了,兒子就把她趕了出來,說有她在,他會早死二十年!老太太把這個禍胎放在這裡,敢情是折咱們的陽壽來了!”
“哪有那麼嚴重?”琉璃笑了笑道,“折不了多久的。”
這日早飯後李嬤嬤開始“教”琉璃如何敬茶,自己手握藤條子坐在上首,讓琉璃敬她。蕊兒拿著小爐子在旁燒水,暗地裡早將她瞪了八百遍。
琉璃依然不吭一聲。
一會兒水開了,蕊兒沏了茶,琉璃端起來,雙手奉上去:“嬤嬤請喝茶。”
李嬤嬤道:“這麼燙,怎麼喝?”
蕊兒剜了她一眼。琉璃不說話,揭開蓋子放在一旁攤著,轉頭讓蕊兒另沏了七八碗在旁。李嬤嬤斜眼盯著她瞧,傲得下巴都快翹到了天上。
琉璃將溫到剛剛好的那碗茶再端上去:“嬤嬤請。”
“跪下!”
琉璃抬起頭,李嬤嬤加重聲音:“我讓你跪下!”
蕊兒要發作,琉璃攔住她,看著李嬤嬤:“當真?”
李嬤嬤跳起來,兩眼一鼓:“不當真你還當我開玩笑?!”
琉璃定定看她片刻,緩緩點頭,“行,你不後悔就好。”
“我後悔?!”李嬤嬤指著自己鼻子,“笑話!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快點跪下,少在那磨蹭!”
琉璃命蕊兒端茶過來,跪下去,雙手接過再奉上去。李嬤嬤哼了聲接過來喝了兩口,將杯子啪地摜到桌上:“拿你櫥櫃裡那茶葉來沏。”
“李嬤嬤!你可彆忘了自己什麼身份!”蕊兒重重放下托盤,實在憋不住了:“我們姑娘再不濟也是主子小姐,而你隻是個奴才——”
“蕊兒,去拿茶葉。”
琉璃扭頭發話,將她後麵的話堵在喉嚨裡。李嬤嬤舉起藤條子往桌上甩了一鞭,蕊兒咬著牙,往屋裡去了。
琉璃跪在地上,仍沒起來,望著李嬤嬤,說道:“嬤嬤好威風啊。”
李嬤嬤冷哼一聲,看著她:“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怨不得我!這是大夫人下的命令,除夕祭祖在即,不說彆人,淳陽縣主與大姑奶奶還有西何府的人是要過來的,夫人肯收留你那是看在大老爺的麵兒上,你要是在這事上錯了規矩,讓大夫人在各府麵前丟了臉,那就不是打一打的事了!”
蕊兒已拿回茶葉重新沏了一遍,琉璃端起一碗,自語般道:“原來祭祖規矩裡還有拿私己茶出來待客這一項。”說完又一笑:“嬤嬤請!”
李嬤嬤接過來正要喝,門外忽有人道:“喲!這人都上哪兒了?”
琉璃聽得恍惚是錢長勝家的來了,忙給蕊兒遞眼色。李嬤嬤見蕊兒迎了出去,忙也起身了,琉璃卻未動,反而跪得更加穩當。
“喲,這是怎麼回事兒?”
錢大娘子進門見到跪在地中央的琉璃,便衝正站在上首目瞪口呆的李嬤嬤道。
琉璃回頭道:“大娘子,我這正給嬤嬤行跪地奉茶之禮呢,請恕我不能起身招待了。”
錢大娘子看了眼李嬤嬤,說道:“嬤嬤這是怎麼說的?天底下哪裡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
李嬤嬤忙地去扯琉璃,哪知根本扯她不動,於是扯著錢大娘子分辯道:“大娘子可冤枉我了,我這可是受大夫人的命令在調教九姑娘的禮儀規矩,可不敢成心犯上!”
錢大娘子道:“原來是為這事。可是不管怎麼說姑娘就是姑娘,便是行禮的時候你也該偏著點兒,哪裡有大搖大擺坐著受禮的?”
李嬤嬤陪笑道:“哪能呢?這不就是做個示範嘛!”
蕊兒在錢大娘子身後又要插嘴,被琉璃瞪住了。
錢大娘子道:“既是這麼著,便算了罷。——雙喜,月桂,海棠,你們三個進來扶姑娘起身!”
話說罷,門外就魚貫進來三個丫頭。琉璃不知門外還有人,好在蕊兒機靈,搶在三人進門前將她扶了起來。
琉璃受過這三個丫鬟一拜,頓時明白這是給她房裡添的新人了,當下著意瞅去,兩個粗布裳兒,一個一字眉棗核眼圓臉蛋兒,一個淡眉淡眼櫻桃嘴兒,俱是模樣憨憨地,規矩倒是有,隻是兩眼盯著腳尖,看著還是有些拘束。另一個著鵝黃裳兒,年紀比她們略長些,十四五歲,眼神明顯老練得多,這個什麼來曆就不消多說了。倒是那兩個看來甚合琉璃的意,她眼下需要的就是老實的人,老實人的忠誠是最容易培養的。到這時她也不由暗歎紅袖委實是個好人才,竟知道尋來這樣穩妥的人,她若挑兩個機靈的,先莫說她不敢要,餘氏那邊也斷不會給。
不過這事還需得與紅袖確認過才做的準。
“九姑娘瞧著這些丫們如何?”
錢大娘子笑眯眯望著琉璃。琉璃回望她,見她今日輕裝簡隨,排場不複那日盛大,心知是從長房直接過來,便道:“我瞧著都甚好,隻是每每想到夫人日理萬機,還要抽空操心我的事,實在心中不安。”
錢大娘子道:“大夫人是出名的賢夫人,對姑娘的好我們私底下都羨慕得不行呢!姑娘知道就好了。——月桂海棠這倆丫頭是初進府的,雙喜你要帯著點兒。”
那叫雙喜的黃裳丫鬟就彎腰稱是了。
琉璃聽出來這話意思就是雙喜高另二人一等了,想是來替原來翠瑩的位置,蕊兒也是三等,那就是與那兩位平級了。
錢大娘子喝了碗茶,又吩咐了一番後便走了,李嬤嬤直送她到三道門下。
☆、062 會識字的
她二人走後蕊兒就隨琉璃進了房?蕊兒道:“姑娘可瞧著像不像?”琉璃點了點頭:“你夜裡先去找紅袖問問。”蕊兒道:“好,晩飯後奴婢就去。”
琉璃又叫住她,咬牙切齒道:“上回她打我那一鞭,還有方才我給那老不死的跪了多久,另外那罐茶葉是三兩銀子一兩,她喝了多少,你全都給我按天數算利錢,我要她連本帯利十倍還!”
蕊兒憋了半天氣,這時才一口吐出來:“好!”
因為三個丫鬟的到來,李嬤嬤將立規矩的場所直接搬到了琉璃臥房中。雙喜來前定是了解過小跨院的事不少,又是頂的翠瑩的位置,許是有了前車之鑒,竟然不來圍觀,而是安靜地領著月桂和海棠鋪床放行囊。便是有事問蕊兒,也是態度適中,有著二等丫鬟的姿態,也未有過於壓迫人。
月桂和海棠則是悶不吭聲地跟著做,有時蕊兒不在,便跟著雙喜,雙喜便吩咐她們擔了去廚房拿飯的差使。
屋裡新來了丫鬟按規矩主子都要來番訓話,李嬤嬤約是見著新來這幾位太省心,便自作主張將這差事攬了,晩飯時便都喚了她們近前,手指頭敲著雕花大圍椅子,宛如她是此間主人。
“老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們也看到了,姑娘還小,很容易被帶壞,你們幾個要是不守規矩,我可是一樣照打!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打聽打聽!”
琉璃坐在一旁,雙手端放於膝上,視而不語。
雙喜率先道:“嬤嬤是姑娘的教引嬤嬤,自然對我等也有規勸訓誡的權力。我等不敢不服。”
月桂海棠也道:“請嬤嬤不吝指教。”
李嬤嬤心下大暢,“既如此,我這裡就先說三條,第一,每日早中晚三餐,我是與姑娘同吃的,你們需得在旁侍候完了才能下去吃飯。其二,姑娘初二十五去給老太太請安。由我跟隨。其三,雙喜姑娘是侍候過大少爺的,來這裡是屈就了,論等級論資曆她都是你們的頭兒,你們須得聽從她分派任務!
她斜眼望向琉璃身邊的蕊兒,哼一聲。又道:“要是有人敢仗著先來頂撞於雙喜姑娘的話,那就莫怪我不客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蕊兒頭低著,裝作沒看見她眼神。琉璃嘴角倒是微微翹起來了。
四個丫鬟便就一齊侍候著吃了這頓飯。雙喜負責布菜,蕊兒負責盛湯,月桂與海棠分彆侍候著遞餐具端茶水,倒也有條不紊。
撤桌之後李嬤嬤捉了月桂回房搓腳泥,讓海棠在旁捶肩。
雙喜收拾完來到琉璃臥房,問琉璃道:“姑娘瞧著,咱們幾個如何分管這些內外事務較好?”
琉璃本背著門在洗臉,聽見這話,便把臉捂在帕子裡埋了會兒。
這個雙喜真有點出乎人意料,既不得罪李嬤嬤。也不得罪她,簡直是個好丫鬟的典範啊!為了避免甜兒的事再次發生。餘氏把這麼一個人調過來,費了不少心思罷?
她回過來,說道:“哦,就先按李嬤嬤的意思吧,剩下的你安排就好。”
雙喜想了想,道:“姑娘既讓雙喜作主。那麼,便讓蕊兒來管姑娘的銀錢可好?她來最久,管這個最合適。另外就負責姑娘的四季衣物縫製。日常起居用物便由雙喜來負責。”
讓蕊兒管銀錢?唯一一點好處她都不爭,那她來乾什麼?
琉璃走到書案旁,坐下托著腮。
“好啊。你這麼抬舉她,她會高興死的。”
雙喜笑了笑,頜首道:“姑娘若同意,那麼打今夜起便這般執行了。”
琉璃沒意見,眼看著她退出去。
蕊兒回來的時候海棠月桂已經從李嬤嬤房裡出來了,鼾聲傳出來,看來已經睡下。她輕手輕腳走到琉璃門口,將門一推:“姑娘,我回——”
琉璃如往常一樣還在書案後坐著,而雙喜正在為她鋪床,聽見門開,她轉過身來,含笑款款走來:“蕊兒,你從哪裡回來了?”
蕊兒看了眼琉璃,喃喃道:“我,我去佛堂回來了呀。”
雙喜仍然笑著:“你去佛堂做什麼呀?”
蕊兒道:“民間有風俗,小年夜前夕地上的神仙要上天庭頌報人間這一年的災禍和喜樂,人們都要在這一天祈福,所以我去佛堂了。”
她把一張寫著祝詞的紅紙遞到雙喜麵前:“姐姐請看。”
民間小百姓的確有小年夜前夕祈福的習俗,這紙上也的確寫的是拜請來年康順的祝辭,雙喜看後還給她,道:“天晚了出門,多不安全。”
說完依舊含笑越過去。蕊兒正要鬆口氣,她忽地又轉身回來:“對了,方才跟姑娘說好了,打今兒起姑娘的起居我來接手,你就隻管銀錢和姑娘的衣裳。”
蕊兒目瞪口呆瞅著她出了門,回頭去望琉璃:“我來管錢?”
琉璃點頭:“雙喜提出來的,錢雖不多,但在這個屋裡你夠有麵子了。”她端起茶喝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