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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58 字 3個月前

麼都打聽到了。從他發跡到升官的軌跡,一直都有人注意著。

此人巡撫外地已經有年了吧?太後有絲詫異,是何時提拔的呢?

自從太後準備秉政開始,清寧宮裡也就多了些辦過外差的內侍服侍,聽到太後提問,一位曾在司禮監服役的小內侍便恭敬地道,回娘娘,是六年前提拔上巡撫的。

章皇帝的統治持續了十年,今年剛改元,也就是說,十一年前,於廷益還是個小小的禦史,用了五年的時間便成為兵部右侍郎,外放為一地巡撫任職至今。其冒起不可以說是不速了,即使可以推算出,他曾在巡按江西的路途之中上疏和當時的莊妃為難了一把,但這一點絲毫也沒妨礙到皇帝對他的重視——晉升如此之速的官員,不像是那種按部就班熬資曆的,肯定是簡在帝心,得到其的認可,才能如此超遷。

看來,這於廷益是個人才啊。太後也是由衷地稱讚了一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徐循,我這麼說,妹妹不會生氣吧?

這本來就是實話麼。徐循也並不介意,她道,似於廷益這樣的人,等待的隻是一個機會而已,隻看他在江西做出的成績,便知道這樣的人如同囊中之錐,出頭隻是時間問題。

她若有所思,不過,背後也應該少不了助力,就不知他是傾向哪一位大人了。

太後也點了點頭,就不知是哪一位了——想知道卻也簡單,召柳知恩來一問應該也就清楚了。

於廷益這人的故事,徐循是很熟悉的,他去江西巡按的路上,還能上書說陝西的事。當然了,禦史可風聞奏事,即使是監察禦史,也可以上疏暢所欲言,肆無忌憚地對國朝的各種弊病提出自己的看法,不過她卻很肯定,於廷益在那個時間點上奏疏言外戚之禍,背後肯定有人授意。

在國朝,外戚就是個軟柿子,人人都可以捏一捏,尤其當時她又正倒著黴——就算是又得意起來了,也沒可能影響於廷益的仕途,隻看章皇帝毫不介意地繼續使用於廷益,便可知道妃嬪對朝政的影響力有多微弱。從做買賣般的角度看,外戚為禍本來不假,身為禦史,上書敲打外戚,更是一件很能給自己培養人望,營造清名的事情,隻是在奏疏裡帶幾句徐家而已,況且又是真有過這樣的事,且又能結好背後的那位大人——那本奏疏,上得可謂是有麵子有底子,實在萬無一失、多方得利。

至於於廷益是否可能被人蒙蔽,又或者是陰錯陽差,在南京逗留期間聽說了一些傳言,有了誤解,且又恰好聽說她有可能被立為繼後,所以正義感發作,趕快上疏扯一下徐循後%e8%85%bf——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那就絕不可能如坐衝天炮般直上到巡撫位置。試想宮中環境,和朝廷相比,簡直簡單得如小孩過家家,饒是如此,能在六局一司混到編製的女官,哪個沒有幾把刷子?於廷益在江西斷決數百案件,訴訟雙方均心服口服,若無閱曆城府,怎能如是?這樣的人如果連風色都不會看,光憑一腔熱血就踏入後宮的漩渦裡,早就被嚼吃得渣滓都不剩了。雖然這本奏疏的風險不大,但沒有足夠的利益,也很難請動他這個頗有影響力的禦史出手。

以當時的情況而論,朝臣中不願徐循上位的應該也有,起碼東楊大人在知道太後主政後應該很是開心。廢後時他的表現,彆說後宮,連整個京城都早流傳遍了,聽說邊遠小城還有人編了故事來說唱。不過他會否如此行事,又是不是唯一一個,徐循就不知道了,因為朝中還有一個看她很不順眼的重量級人物——如今的禮部尚書胡大人。

雖然沒有入閣,但他資曆老,也備受文皇帝的信用,是被寫入章皇帝遺詔的幾位顧命大臣。廢後風波時人好像還在南京,和身在江西的於廷益聯係也比較方便,更重要的是,徐循也無法想象東楊大人會對一個妃嬪的家族如此關注,雨花台徐族鬨出的那些爛事,因地利之便傳進胡大人耳朵裡,那倒是有可能的,一路傳到京城落入東楊大人的耳中,那就太離奇了點。不過徐循並不知道胡大人和於廷益之間有什麼交集,就她所知,他們年紀相差很大,也不是同鄉、同學、同榜,更無%e4%ba%b2戚關係,反正看起來就像是毫不相乾的兩個人。

這些事和她切身有關,徐循自然了解得仔細,想得也周全,太後卻未想過這些,琢磨來琢磨去也是毫無線索,她被勾動好奇心,還真想叫柳知恩來問個清楚,卻忙為徐循所阻,算了,背後是誰,又有何要緊?從前的事猶如過眼雲煙,現在也都不作數了。就算是有人主使,難道我還能來個秋後算賬麼?若不能,知道這個又有什麼意思?

廢後風波時,旗幟鮮明反對廢後的就有首輔西楊大人,太後對他也還不是不能如何?若因此等小事決定大臣的沉浮,隻怕兩人會在轉瞬間被大臣欺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現在的內廷,實在不是可以隨意行事的地方,太後想想,也便罷了,也是,若傳出去為人誤會,也不大好。

她便擱下了於謙的奏疏,又拿起了新一封奏章,這個我倒是看明白了,這是在衝左副都禦史的位置使勁吧?

雖然內閣三位楊大人的關係很和諧——起碼在架空內廷方麵是很和諧的,但彼此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爭端,這三位現在年事已高,功勳深厚,除非天時地利,否則壓根無法扳倒,隻能等其自然去世或是退休,但這不代表三大派係就沒什麼可爭得了。官場和後宮不同,後宮哪怕妃位都被占滿了,一句話還可以再封,皇帝一高興就弄個皇貴妃出來,皇後也是毫無辦法。但官場卻是有一定的秩序,仿佛一個大尖錐子,從底部往上一點點縮窄,想要進步,就得把同一個層麵的對手都擠在身後,自己攀上上一層……這樣的體製,怎可能沒有爭鬥?三位大佬是功臣名就了,可還有小弟要照顧呢。

左副都禦史是正三品高官,而且是都察院的空缺,地位超然,圍繞著這樣一個位置,很多惡心的事情都變得沒那麼惡心了,這一陣子,為了爭奪這個出缺,朝堂上似乎很是熱鬨,有許多看似無關的事,彎彎繞繞,背後好像又都能和左副都禦史有關。

徐循拿來看了一下,說得是江南三省鹽道事務,說當地鹽道工作做不好,官軍吃鹽難的問題,她疑惑道,這和左副都禦史有什麼關係。

太後咳嗽了一聲,據我昨日問王瑾,這有望左副都禦史的諸位人選中,最有希望的王進是鹽道出身,你也知道,鹽事無小,官軍吃不到鹽是要鬨事的。江南三省都有這個問題,內閣派王進巡撫江南主管鹽道事務也很正常。

徐循趕快查閱自己的筆記,讀道,有司鹽務衙門為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為從三品,極為富裕,為官一任,家財能增長十倍……

巡撫一般過去都是有具體事務的,譬如於廷益一開始去山西河南就是當地民亂頻發,過去整頓當時軍備,安頓庶民。三省鹽務不是小事,一旦過去,起碼鹽運司便是基本盤,統管三省鹽運司,權柄和左副都禦史還真難辨高下,而且巡撫一旦出外,很有可能轉為常任,幾年都不回來,這是很肥碩的差事。江南三省本就富裕,巡撫基本盤又是富得流油的鹽運司。王進就算原本對左副都禦史誌在必得,現在這個機會放在跟前,隻怕都要考慮考慮了。

一邊查筆記,一邊把利害關係想清楚了,新的疑惑又油然發生,是誰這麼想要這個職位,不惜把王進往前推一步——誰又有這個能量呢?娘娘肯定事實便是如此嗎?

太後被她一問,也有些心虛,她明顯動搖了幾分,囁嚅了一會,方才道,這……不是還有柳知恩嗎。

一個充足而且精準的情報源,在此時簡直如同甘霖般令人感激,徐循這才理解為什麼曆任皇帝都如此依賴廠衛,她道,也不必都問柳知恩吧,隻要靜觀其變,便知道究竟是誰在布局了。

太後伸了個懶腰,歎道,好費腦子呀——好,就依你所言,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好了,若是我猜對了,你便……

她想了想,竟失笑道,我也不知該設什麼賭注了,也罷,若是我猜對了,你便真心誠意地叫我幾聲姐姐好了。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太後有時,亦頗為稚氣有趣,徐循直笑,好,那若是我猜對了呢?

太後想不出,難道要我叫你姐姐?

徐循也不知自己還缺乏什麼,想了一會,便道,不如這樣,若是我猜對了,便由娘娘出麵,帶我們去西苑走走吧。

太皇太後病著,她倆還是新科寡婦——最主要還是有功課的,這時候去西苑,就算是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影響好像也挺不好的,太後哈地笑了一聲,樂道,好哇,你倒不做虧本買賣,那便一言為定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忍不住微微一笑,便又撂開了這本,翻出另一本奏章來當八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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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副都禦史乃是正三品的高官,又是京官,其人選任命,內廷也是關注著的。太後和徐循的功課裡,便包含了了解京畿、地方上四品以上官員來曆的這一項,畢竟這等層次的大員調動,也算是和朝局大勢息息相關,也不能容許屍位素餐的無能之輩登上這樣的位置。六品、七品的地方官任職,內廷一般不會過問,這等大員的去留更換,君臣之間就存在著一定的默契和博弈了。

大約半個月以後,圍繞著左副都禦史這個位置的競賽分出了勝負,內閣果然派出了巡撫,前往處理江南三省的鹽道糾紛,不過獲得任命的卻並非是王進,而是原任戶部左侍郎的曹雙美,這人之前不顯山不露水,根本沒進入過兩個學員的視線,至於王進,倒是順順當當地登位為左副都禦史了。

曹雙美論履曆,也有過處置鹽道事務的資曆,再說官位也到了,他是地位較高的左侍郎,出任巡撫名正言順。之前巡撫各地的五位,還是六部的右侍郎呢,自古左為尊上,以左侍郎之尊去江南巡撫鹽道,多少是有些委屈了,若是立功回朝,按慣例,還得往上挪個台階。不過是要挪去哪裡,就不是內廷兩人能夠知道的了,就連對朝政十分熟悉的王瑾,對此都有幾分茫然。

“曹雙美本是戶部左侍郎,對左副都禦史應當是沒什麼想法。”王瑾對內閣的意圖也是模模糊糊的。“不過,應當不是要犧牲曹雙美。”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雖然時常處於支不開鍋的窘境,但畢竟地位重要,人員最多。而且戶部尚書是胡大人兼任,他是禮部尚書兼領戶部事,而且身為顧命大臣時常要參與廷議,日常事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