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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313 字 3個月前

好一會,目送那一團黃光遠去,偏過頭對兩人略一示意,便提起燈籠,緩緩行去。

儘管身為妃嬪,但她仍是煢煢獨行,細瘦身形,不片晌便融入了流淌的夜色裡。徐循回望她一會,輕輕歎了口氣,見花兒猶自默禱個不住,便站在一旁等她。眼望水麵之上,萬千思念東行,心中又豈是沒有一點感慨?

“皇貴妃娘娘。”栓兒的聲音,將她從迷思中喚醒。他仰著頭看她,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甚了然的情緒,“你有火折子嗎?”

徐循自己卻未帶此物,隻好讓花兒摘下荷包,尋給了他。她要為栓兒點,栓兒卻不肯,拿過小竹筒握在手裡,“我會用。”

“仔細彆燒著手。”徐循看那%e4%b9%b3母隻是作難,並未阻止,心知少了羅嬪,隻怕坤寧宮除皇後外,能管住栓兒的人不多。也就不費勁了,隻叮囑了一句。

栓兒嗯了一聲,取下竹筒套子,微微一晃,火光頓時亮了起來,他將自己的花燈點燃了,又為徐循和花兒點了燈,方才把竹筒扔進水裡——雖然年紀小,又一貫養尊處優,但到底還不算沒譜,行事也挺體貼,隻是把竹筒扔進水裡,有些敗家了。宮裡的火折子和外頭都不一樣,也頗為費錢的。

徐循本無特彆要祭祀的人,以前放花燈時,想的多是些去世的熟人,昭懿貴妃去世後,才算有特定目標。不過昭懿貴妃是久病得解%e8%84%b1,年紀也大,悲傷程度畢竟和惠妃不同,說聲放也就放了。花兒也跟她一道放下,倒是栓兒,站在碼頭邊上,似乎找不到平衡,搖晃了一下,徐循看了懸心,%e4%b9%b3母更是連忙要代他放入河裡。他雙肩一振,斥道,“我自己來!”

雖然還小,但說這話時的神態,竟和皇帝是如出一轍。

%e4%b9%b3母不敢說話,隻是拉著栓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彎□去,將燈體放入水中。徐循也冷眼看著,隨時準備出手幫忙,等栓兒直起身退了一步,幾人方才鬆了口氣。站在碼頭邊上看了一會,徐循便道,“好了,該回去啦。”

栓兒素來聽話,此時也不例外,被%e4%b9%b3母牽著,跟在徐循身側走了幾步,又問道。“娘娘?”

“嗯?”

“這花燈,漂到哪兒去呢?”

“漂到下遊去。”

“下遊是哪兒?”

下遊就是池水通往通惠河的水閥,如果水閥沒開的話,估計天明後會有人過去打撈河燈。不過徐循何忍破壞孩子的幻想?她道,“百川東流入海,自然是漂到海裡去吧。”

“海的儘頭是哪兒呢?”栓兒一句跟著一句,刨根問底處,又似點點。

徐循看了他一眼,暗歎了一聲,“海的儘頭……是黃泉吧。去世的%e4%ba%b2人收到我們燒去的燈啊,紙錢呀,就知道我們的思念了。”

栓兒過了一會,又問道,“那……我對燈說的話,她能聽到嗎?”

他聲音有些不穩,明顯透了哽咽。徐循心裡,對這孩子忽然生出了深切的同情,雖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自小被羅嬪帶了長大,就算不知是%e4%ba%b2生,情分又何嘗會淺?

“一定能的。”她說,“傻孩子,安心吧,人去了就有靈了,你想說什麼,她全能知道。”

“我……我沒說出口,隻是想著的話呢?”栓兒還有點不肯定。

“也能知道的。”徐循信口胡言——忽然間,她理解了當年昭懿貴妃騙她的心情。“信我吧,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回事。”

栓兒便不說話了,過了一會,他把臉往%e4%b9%b3母裙子裡一埋,伸出手悶悶地說。“要抱。”

便是那%e4%b9%b3母,都要歎息了聲,她彎下腰將栓兒抱起,又掏出手絹,為他擦起了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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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選婿的確就要花那麼多時間,還是金英消息靈通,反正京城鬨瘧疾鬨得兵荒馬亂的時候,他沒有什麼消息,等到京城這邊的疫情緩下來,發病浪潮開始往南邊轉移時,他就恰到好處地給京城捎信,開始稟報選婿的進程。等到過了中元節,皇帝也終於大好時,金英便把合適的人選都帶回了京裡,在皇城中暫住著,也如同選秀女一般,令人教導著候選駙馬們種種宮規,一麵也有各種宦官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候選者們的人品秉性,並不時往主子們身邊回報。

按往年慣例,公主選婿,全都由宦官操辦,並沒這一步,頂多宮裡派些女官登門相看而已。若是藩王家的郡主,那就更沒主動權了,都是由宗人府內出人采選,選中便罷,甚至連藩王本人都沒有發言權。今次因在京外選擇,女官長途跋涉蔚為不便,再加上徐循也存了些小心思,要為點點打些伏筆,她便下令將人選帶入皇城中再挑。

當然,以天家權威,隻要皇帝不發話,自沒有人會不長眼地多說什麼。而這批人選入城以後,清寧宮、長安宮甚至是乾清宮,都不時派人前去查看——如此看來,徐循的做法,也算是獲得了高層的肯定。畢竟怎麼說都是%e4%ba%b2女兒、%e4%ba%b2孫女,不管阿黃是否行差踏錯,%e4%ba%b2人們總還是希望能%e4%ba%b2自為她把把關的。

和皇帝選秀比起來,阿黃選婿的排場要小得多了。進入終選的不過四人而已,其資料經過東廠周密調查,祖先三代的履曆都是擺在徐循案頭,全是世代清白的耕讀之家。休說有操持賤業的,連經商的%e4%ba%b2眷都不多,家人身體均康健,無惡疾。祖上均有過五品以下的小官,家境不說富足,也算殷實,頂上都有兄長,不是傳宗接代的宗子……

這還是背景篩選,至於人品的話,那標準就更多更複雜了。金英也算是個能人,居然能找到四個背景清白、長相英俊、正派忠厚、談吐有物的候選人。連徐循都要佩服他的能耐。她也連番派了好些人去查看那幾位候選者,回來就沒有不誇的。每一個都可說是一時之選,簡直都不知該怎麼挑了。

皇帝和徐循談起來時,都覺得難下決定,還開玩笑說道,“若是圓圓再大兩歲,乾脆就把挑剩下的給圓圓留一個了。”——雖然是玩笑,卻也可以看出他的態度。至於靜慈仙師,更是猶豫不決,這都一個多月了,也沒個主意。

眼看就快過年了,總不好讓人家在皇城裡過年吧,這該怎麼安排身份啊?這爹媽都沒法下決心,徐循也沒轍了,再說,十月不定下來。十一月是栓兒的生日,去年開始千秋節就大辦了。臘月過年,這婚事拖過年了,誰知道又會生出什麼變數?因皇帝這幾日忙碌,她不便打擾,便索性去清寧宮給太後請安,有心和她商量商量。

到得清寧宮偏屋——也是素來後妃候見的地方,喬姑姑卻是接出來歉意道,“皇貴妃娘娘要等一會了,襄王現在老娘娘屋裡呢。”

襄王自從就封以後,很少回京,但還是和皇帝的交往並不少,時常也互致問候。這一次入京,還是皇帝病危時,太後召他進京坐鎮。不過長沙很遠,他走到北京,皇帝的病都好了,因難得來一次,也沒就回去,而是在十王府裡住著,時不時入宮陪母%e4%ba%b2和兄長說話,也探望一□體日趨虛弱的二哥。

叔嫂不相見,徐循從未見過襄王,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她耐心等了近一個時辰,方才被叫進了裡屋。給太後請過安,便說起阿黃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

太後對此倒是很讚成的,她也知道一直沒定的原因。“她%e4%ba%b2爹娘都難下決心,咱們倆瞎著急,似乎也不是辦法。”

徐循道,“妾身倒是有個主意,不知老娘娘如何看——既然大哥和仙師都沒法定,阿黃素來又是個有主意的——”

太後人老,卻沒糊塗,徐循話說到一半,她已經猜出來她的意思了,不禁色變道,“這成何體統!”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眼看反對的話就要出口,可不知如何,自己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反而冷笑道,“罷了、罷了,我如今老了,管家又不如你。你辦事,素來有口皆碑,既然你覺得好,那便這麼辦好了。”

居然是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徐循卻無甚喜悅之情,一聽太後口氣,便知底細。

——難怪太後明知她來有事,分明可讓襄王暫避,說完事情照舊進來的,仍令她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原來,她是已經聽說了宮中的輿論。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本來可以提早起碼半小時的,都怪我的貓!

她今年冬天成功攻略了我的床,以前不讓上床的,但是今冬好冷,我又占據了它的窩打字(它以前睡我椅子上),所以我就特許她在床上睡覺。一直延續到現在,她開始掉毛了,我決定給她鋪個浴巾做床單,也免得毛掉一床。

為了這事我倆搏鬥了超過一小時……她就是不肯躺在浴巾上!氣死我了!

等我更新完繼續去訓練她!

PS 昨天的茉莉花,是《鮮花調》,這首歌已經流傳超過六百年了嘿嘿嘿。還有今天的放河燈有部分典故出自宮女談往錄。不過明宮的確也有放河燈習俗的。

至於皇帝的發型是我惡趣味XD

第238章 偕老

雖然明白症結所在,但徐循也隻能無言以對。畢竟這裡也沒什麼能澄清的誤會,這些事她就是做了,而且做得的確比太後漂亮,起碼更得人心。就算本意不是要搶太後風頭,也依然是這麼個結果了,再多分辯,不等於是再打太後的臉?再說,這輿論也不是她主觀故意去散布出來的,又有什麼可以分辯的地方?

倒是太後說出這話以後,心態也是昭然若揭了:如今徐循勢大,她名聲倒不好了,在這件事上若再反對,也沒有人會站在她這邊。甚至連靜慈仙師和阿黃可能都會暗暗生出些埋怨之心。畢竟太後維護的是虛無縹緲的規矩,就算成功了,規矩也回饋不了什麼好處給她,若是從前,輿論可能還讚她規矩嚴整,治家有方。現在輿論已經倒向徐循,太後連這點好處都沒有了,又何必妄作壞人?

“妾身是想,阿黃是個有主意的。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自來婚事,多少也有問過女孩兒自己意見的。我們這樣的身份,又不拿阿黃去換些什麼,千挑萬選,還不是為了給她找個合適的良人,一輩子安穩過活?”徐循倒是多解釋了幾句,“這四個孩子,一個多月來,多少人明裡暗裡地看著,的確都是一時之選。阿黃挑哪一個都不委屈,如此,還不如讓她自己來挑,倒比我們瞎配要來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