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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10 字 3個月前

,“你們家點點睡醒了沒有呀?”

來人還是藕荷——這會兒,藕荷臉上是連笑影子都不見了,神色肅穆得,壓根也不像是這宮裡才有了喜事。她墩身給徐循行了禮,猶豫了一下,便道,“我們娘娘打發奴婢來,問娘娘一句話……”

“什麼話啊?”徐循是真有點好奇了。

“我們娘娘問……”藕荷猶豫再三,一咬牙到底還是開了口,“現,還來得及嗎?”

皇後畢竟還是後悔了。

皇後終於恢複過來了?

皇後還來得及嗎?

一眨眼間,三個念頭幾乎是同時掠過了徐循腦海,讓她也有點不知如何回應了,過了一會,方找到頭緒,問藕荷,“現,娘娘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了嗎?”

藕荷麵上閃過了一縷極為複雜情緒,她忽然間垂下頭,捂著嘴——明顯是壓抑著自己哽咽,這對於一個宮女來說,已經是極大失態了。

“我們娘娘……我們娘娘……”她翻來覆去地說,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徐循都看不下去了,忙讓人拿了一張手帕給她。

過了一會兒,藕荷才算是控製住了自己情緒,先給徐循請罪,徐循說了無妨,藕荷才道,“其實,娘娘當日對我們娘娘說那番話,奴婢聽了,都覺得很有道理。可我們娘娘主意變換,心情也是隨時起伏,一時這個一時那個,卻是難有個準數兒。直到今日,皇長子出世了,方才是如夢初醒……”

徐循這才算明白怎麼回事,一時有些感慨——說是淡泊,怕也是還有那麼一星兒火花沒滅,隻是皇後體力和精神狀態,已經是不足以支持她坐下清醒判斷了。如今自然隻能啃噬著後悔滋味,而比她痛苦,還是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明知解決辦法,卻又無法出麵解決大宮女。藕荷瞧著事情一步步發展到今日,心中壓力和焦灼,隻怕是比皇後都多。

“這……”她也是有點犯難了:說實話,皇後哪怕是本來心灰意冷,這會兒想要奮勇一搏,她都不會如此不看好。可現嘛……

“我還是當時那句話。”徐循道。“娘娘能失去東西,本來也沒有什麼了……”

藕荷會意地點了點頭,眼底也燃上了一點希望火花,徐循看眼裡,是歎心裡。

——她又添了一句,“隻是,如今她要壓上賭注,可就真比那時候來得沉重……這就得看娘娘是怎麼選了。結合如今後宮局勢,娘娘也當有自己判斷,這判斷,卻不是我們能為她做出來。”

藕荷這會兒還有點似懂非懂,望著徐循一時沒有說話。可徐循也不能提示再多了,她搖了搖頭,“如果娘娘現連眼前局勢,日後得失都計算不清話,那倒還是不如按兵不動……”

不然,她又怎麼可能和皇帝、貴妃周旋?這兩個人,可沒有一盞省油燈。

藕荷似乎是又明白了一點,她跪下來重重給徐循磕了兩個頭,“娘娘恩德,奴婢實不知如何言謝……”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種時候,能給坤寧宮一個好臉都算是有情分了。能說這麼多,徐循已算是仁至義,不論皇後會如何選擇自己道路,這份人情,她是要承。

徐循沒說什麼,隻是淡淡一笑,“這一陣子,也是苦了你們了。”

等藕荷出了宮門,何仙仙也早托詞走了,隻有錢嬤嬤回到徐循跟前伺候,徐循想想,也戲謔地對錢嬤嬤道,“你心底看著藕荷,隻怕是很有幾分同病相憐吧?”

錢嬤嬤忙是搖了搖頭——也不知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娘娘怎會如此想……”

她到底是說了一句知心話,“皇後娘娘已經是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了,娘娘心底,起碼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做什麼。”

“是啊。”徐循歎了口氣,“皇後娘娘已經是徹底亂了陣腳了。”

“您看……”不知什麼時候,錢嬤嬤倒要請教徐循了。“若坤寧宮出麵,此事可還能成麼?”

現出麵,頂多也就是把這孩子恢複生母自養局麵了,雖說這無異於是把孫貴妃臉往地下踩,但皇帝會不會答應還真很難說——之前漫不經心地答應了貴妃計劃,多半是因為根本沒抱什麼希望。如今既然是男孩,不給生母位分,那是有點說不過去,再說,這種事除非能瞞住所有人,不然將來就很容易出現紛爭。然而要瞞住所有人希望根本接近是零,若皇後能取得太後支持,還真不是不可能打動皇帝。

雖說孫貴妃皇帝心裡地位自然不同,但徐循看來要和皇嗣比,她分量還是欠了點兒。現皇後,雖然選擇已經不多,但還不算是走入真正絕境。

“這得看皇後會怎麼選了。”徐循說,“這條路不好走,但若是沉得住氣,也不是不能搏一搏。”

錢嬤嬤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您當時都給她出謀劃策了……這一回,索性也就把路給點明了不行嗎?”

“當時和現可不一樣。”徐循搖了搖頭,“那時候,若按我路走,大家損失都是小。貴妃那邊,無非也就損傷些顏麵而已……”

可如今,皇後若是再走出麵乾涉道路,不論采取什麼措施,終結果,後妃肯定是不死不休。孫貴妃這裡,以前還懷孕時候被皇後戳穿了計劃還好,頂多就是宣布‘流產’,然後再宣布某氏有身孕而已。現她若是輸了,去哪裡找另一套完善記錄?根本已經是來不及了,前朝後宮都知道生了皇子,貴妃所出。這時候要再反口,隻能是把真相公諸於眾。

一個妃嬪不守本分,陰奪人子,她想乾什麼?閨房美德還能站得住一條嗎?這種事都被揭發了,孫貴妃要點臉麵就該自,就是不要臉麵,怎麼也得被打發到南內去了,好好結果,也不過是皇帝顧念舊情,讓她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維持一定體麵。若是他去孫貴妃之前,屆時帝和生母會如何對待孫貴妃,還真不好說。

而若是皇後輸了,皇帝不肯認這事實,她不等於是汙蔑清白妃嬪嗎?到時候她還有什麼臉麵做這個皇後?還有什麼臉麵活宮裡?皇帝容得她,孫貴妃都容不得了。多方迫害,總之是不會讓她好過,甚至於說……

當然,比起孫貴妃來,皇後風險還是要小一點,畢竟,現她和幾個月前一樣,依然是沒什麼好輸。皇帝和她之間僅存那點情分,根本就連損失了也都毫不可惜。——徐循也不覺得皇後會顧惜這個,她好像顧惜從來都不是這個。

但不管怎麼說,徐循這一次卻不能,也不會再開口說什麼了,頭一次,她已經過了自己對皇後情分,這一次要再往裡摻和,那不等於是恨不得把貴妃往死路上逼嗎?

不死不休那是皇後和貴妃,她和貴妃,雖然說不上有多緊密聯係,徐循也很看不上她這一次所作所為,但這份看不上,還沒到要逼死她地步。

再說,幫人幫到這一步,也已經很夠了,皇後命運,終還是要她自己來決定,其餘人就是再關心,也隻能扶上一扶而已。

“您不想把貴妃逼死,隻怕那麵早是恨死您了……”錢嬤嬤說著,自己也亂了,她歎了口氣。“唉,這事兒鬨,總覺得宮裡天啊,才晴朗上了幾年呢,這就又陰霾得連日頭都看不到了。”

“您教我那些做人道理,不是讓我像狗一樣活著嘛。”徐循笑著說了一句,“衝人搖尾巴撒歡那是狗,這麼血淋淋互相撕咬,何嘗又不是狗咬狗?就為了擔心貴妃害我,我要幫著皇後去往死裡對付她……那皇後那頭,不論怎麼出招,立意正也都變成不正了不是?大哥知道了,心底還不知會怎麼想呢,就是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可……可……”錢嬤嬤說不下去了,一個勁兒隻是歎氣,“唉,娘娘,您這樣,倒是對得住自己了,可……長寧宮那裡哪管這些啊?”

能對得住自己,已經是很高成就了。這十年苦熬下來,若是連自己都對不住,徐循疑心自己遲早得瘋。但她說了錢嬤嬤也不會明白——她將來終究還有出去一天,還能再有自己生活,錢嬤嬤考慮,到底還是怎麼風風光光走出宮廷安度晚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換了個說法,“她現還有閒心來恨我,對付我嗎?我看她惦記早都不是這個了吧。”

也是,錢嬤嬤也不能不承認:現長寧宮,隻怕是把全副精力都用來戒備清寧宮和坤寧宮了。永安宮這裡,雖然可能也令她煩惱,但卻未必是她大威脅。

皇後究竟會怎麼出招呢?

皇長子剛出生這幾日,隻怕整個宮廷都思忖著這個問題。

很就到了洗三日,皇帝政務之餘大赦天下,慶祝著長子誕生,壓根都沒有想起來看一眼他波濤洶湧後宮。

而皇後也就是皇長子洗三日後兩天,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她上表請立太子。

第二件事,她乘車去清寧宮,給太後請安。

消息一傳開,不必任何分析,是個人都知道,皇後終於是出了招……隻是她對策是什麼,就目前來說,也隻有她和太後清楚了。

徐循自然也有幾分好奇,和第二日來訪何仙仙一樣,她們都想知道皇後采取是什麼策略——當然,去找太後那基本肯定是皇後第一步了,出於對長寧宮不滿,太後連皇長子洗三都沒出麵。皇後要連太後都不找,那也彆出招了,繼續好生養病吧。

“你也不打聽打聽。”何仙仙就埋怨徐循,“藕荷那天不還來找你嗎?你問她,我不信她好意思說不知道。”

徐循白了何仙仙一眼,“要問你去問,人家要能說,那就不是宮女了,自個兒早都是娘娘了。”

何仙仙嘿嘿笑了一下,也不羞赧。“她要說話,我早都去問了。可惜,會說不問,想問不會說——真不知道,我們皇後娘娘這一次能掙紮出什麼個結果來。”

徐循也想知道,不過,她清寧宮雖有關係,此時卻不便出麵打聽。“靜觀其變吧……這時候出去打聽,那也太事兒了——按說你都不該過來,越是這樣時候,越該老實呆著,怎麼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何仙仙吐了吐%e8%88%8c頭,“忍不住啊!你我底下人,現誰不是見天往長寧宮跑?多我一個亂竄,也顯不出來。”

徐循很無語,隻好瞪著何仙仙不說話,何仙仙也瞪著她,兩人瞪著瞪著,都笑了起來,氣氛倒是有點荒謬歡。

正是此時,清寧宮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