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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71 字 3個月前

我們的?”

不論是對皇後還是孫貴妃,甚至是她徐循,背地裡都不會有什麼好話的。何惠妃那還是惠妃呢,背地裡怎麼說皇後的?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人博得人前人後一致的讚許。想明白這點了,心一寬皮一厚,好像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至少,現在是隻能這麼想。

徐循便疲倦地閉上眼,和柳知恩商量,“等太醫說我能出門了,還是去坤寧宮那裡走一趟吧?”

柳知恩拿起炕上的小毯子,小心翼翼地給徐循蓋上了,“娘娘說得是,這一回,皇後娘娘可是幫了大忙。”

知恩圖報,起碼的姿態也要擺出來。至於皇後那邊會如何反應,如何去想徐循,這就不是徐循所能決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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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要養胎,短期內自然是禁絕一切外出,她也有折衷的辦法:平日沒事,三兩日也要派幾個嬤嬤過來向皇後問好。皇後這裡,時常也遣人過去看望一下徐循,兩人雖因都不能走動,但明麵上關係卻一直都還很密切。至於孫貴妃、何惠妃等,還是和以前一樣,每三天到坤寧宮給皇後請一次安。

皇後每常一般都不出來的,大家衝寶座行個禮也就能散去了。不過今日她身體好,心情看來也不錯,居然出來上座,受了一番朝拜,方才笑著讓眾人各自落座了,賞下了茶水和點心來。

既然要坐,那肯定是要說話的。孫貴妃便笑著恭喜有一個多月沒見的皇後,“今年運氣好,宮裡連著兩條喜訊,到了明年,想必就能傳出嬰兒的哭聲了。”

何惠妃裝死,望著自己的茶杯走神兒。皇後卻也不以為忤,微笑道,“可不是,若是再來三五個,開枝散葉多子多女的,那才熱鬨呢。大哥今年也三十歲了,接連三個千金雖然也好,但畢竟不是子嗣,我這心裡也時常著急的。”

孫貴妃也是笑著連連點頭,“就盼著這兩個都是男娃了,日後也多來幾個子嗣,那咱們可就沒什麼好操心的啦。”

皇後和貴妃說話,底下的妃嬪們靜聽就行了,一群人都學何惠妃一起裝死。屋裡的氣氛一時倒是有些古怪。

不過,皇後這次出來,顯然也不是為了和孫貴妃閒磕牙的,她是有事要宣布。“昨日母後那裡送了信來,旬月以前,意圖闖宮的劉保身份已經落實了,正是漢王派出的奸細。隻是宮禁森嚴,劉保入宮後,他的上線因故被外調了,由此失去聯係。今次漢王作亂,他認為時機已到,又因自己平日裡清掃的就是坤寧宮外的便道,便想借機衝擊坤寧宮。”

她頓了頓,漫不經意地又道,“一個妄人有了些想頭,想要生事而已,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傳話給眾姐妹,也是令你們平日裡謹守門戶,東西失落了也要及時上報。莊妃這一次封宮一月,險些誤了胎氣,就是因為當年和大哥出遊時,縱馬無意失落首飾,自己沒當回事,結果巧合事發,大哥出門在外無人作證,不得已才封宮自證清白。若是早和宮裡打過招呼,發動起來尋找,那也就沒這回事了。”

皇後就是皇後,這一番話,說得就是有水平。把這件事的幾個大謎團那都是做了解釋,是非對錯也是論了個分明,整件事的性質這就給定下來了:巧合,一切都是巧合。巧合中又有聯係,不是皇帝出門,劉保也不會想衝擊坤寧宮,不是皇帝出門,莊妃也不會封宮。總之,這件事背後並沒有什麼陰謀詭計,就隻是純粹的不幸的巧合而已。

誰也不會當眾挑戰皇後的這番判斷——誰都知道,這番結論背後站的那可是太後和皇帝。皇後環視眾人,又道,“這一次搜宮,還找出了七八個漢王的奸細,萬幸他們彼此間沒有聯係,不然,若是聯絡作亂,宮中說不定真會亂起來。此事也是提醒眾姐妹,務必要謹慎小心、規行矩步,彆給小人可乘之機。”

這也是她身為主母該訓誡的一番話,眾人都起身應了是。見皇後有些疲憊,這才緩緩地都退出了坤寧宮——出了宮以後,彼此這才議論起了一個月前的風波。——也都是十分後怕,誰沒失落過什麼東西呢?連莊妃娘娘,事發後都要鎖宮待罪,若這件事著落到自己頭上,不得寵的自己會是個什麼結果,那可難說了。

“可不就是呢?”趙昭容的臉都嚇白了,“要不是事情到現在已算是水落石出有了個結果,我夜裡都睡不好呢。怎麼說,徐娘娘也是我的宮主……”

何惠妃聞言,便掃了她一眼。

——都說趙昭容心思簡單膚淺,卻是到今日才見識到了。封宮前才鬨過不痛快的,莊妃出事,她不知多稱願呢,這會兒又來表忠心了,卻是絲毫都不顧自己現在鹹陽宮裡住著。

她微微地冷笑了一下,方才淡淡地道,“好了,喧嘩些什麼?都上轎回宮去吧。”

一行人於是魚貫上轎,以孫貴妃的車馬為首,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坤寧宮。

皇後在窗邊靠了很久,也出了很久的神,等到人聲、腳步聲全都消失不見了,方才慢慢地動彈了一下。

“娘娘,該吃藥了。”南醫婆好容易逮到空子,忙碎步上前,柔聲提醒了一句。

“嗯……”皇後%e5%94%87邊也揚起了一點笑意,她拿調羹攪和了一下藥汁,和南醫婆閒話道,“你瞧今兒,多麼熱鬨?在宮裡,不說話有不說話的熱鬨,到了坤寧宮外頭,能說話了,不知又該是怎麼一番能說話的熱鬨了呢。”

南醫婆恭謹地道,“甭管有多熱鬨,娘娘雙身子擺在這裡,宮裡是興不出什麼事的,您還是安心養胎要緊。”

皇後點了點頭,也是很配合地一口接一口地喝起了藥汁。

——不管有多少心思,多少疑惑,子嗣最大,現在還是養胎要緊。

起碼,兩個有身孕的女人,肯定都是這樣想的。

127、不爭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坤寧宮夜驚事件結果,也是很符合皇帝和太後需求。國家剛剛興起過一番戰事,正是需要祥和鎮定時候,為了一點風波,就鬨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那也太沒有天家氣象了。

皇帝來看望徐循時候也是這麼說,“這件事,也隻好這樣算了——卻是委屈了你。”

徐循笑著說,“大哥你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我有什麼可委屈。”

雖然都是自己女人,但皇帝從來不會抱著天真幻想,以為她們就應該,也就能和諧相處。潛邸舊人之間,現皇後和貴妃是勢同水火了。何惠妃淡淡,倒是還好,徐循呢,雖然性格很能容人,可畢竟寵愛擺這裡,特殊待遇擺這裡,招人眼目,也是很自然事。且不說皇後、貴妃會不會出手對付她,那十幾個人裡,逮著了破綻就想借機生事人,皇帝可不敢保證沒有。?思?兔?網?

——這道理隨便一比方也就能明白了。內閣大臣們之間,為了虛無縹緲權力兩字,還要爭搶得你死我活呢。後宮妃嬪為了皇家子嗣、皇帝寵愛,哪有不互相忌憚?要是底下人不爭不搶了,皇帝這個男主人權威,又該到哪裡去展示呢?

皇帝就笑著輕輕拍了徐循肚子一下,“小壞蛋,就會和大哥裝糊塗。”

“也不是裝糊塗。”徐循陽光下伸了個懶腰,輕輕地撫著已經有些線條胃部,恬然道,“這事兒,橫豎已經是這樣了,要再往下查,談何容易?既然沒個結果,倒不如相信就是巧合,不然,心裡存了這個疑問,看誰都像是要害我。不成了疑鄰盜斧了嗎?這樣日子過得可沒什麼趣兒。”

她和皇帝說話時候,從來都不惺然作態,哭起來都是那個樣子,笑起來也不會計較儀態,現說起做人道理,也沒有故作高深,就這麼平平淡淡地說起來,拉家常一樣。皇帝聽了,心裡也頗有幾分寧靜,他放鬆了點,和徐循一樣,靠圈椅上咯吱咯吱地晃。

兩人沉默了一會,徐循忽然笑了起來,皇帝嗯了一聲,“笑什麼?”

徐循笑道,“我和大哥這麼靠著,就像是都有八十歲了一樣,每日裡除了一塊曬太陽也沒事做了,倒是一點也不像咱們這個年紀。”

皇帝也笑了,“可不是,一年到頭都忙忙碌碌,有多少時辰能和現這樣,靠著一起曬太陽呢?”

確,天氣已經深秋了,陽光灑廊下,帶來已經不是炎熱,而是令人珍惜暖意。靠圈椅裡,四肢百骸似乎都放鬆了下來,就像是一年裡再也沒有這樣好時光了。皇帝徐循永安宮裡,往往就能體會到這種四季遞嬗閒適——永安宮心態,就和彆處不同,這裡陽光似乎都要比彆處充足一點。

坤寧宮、長寧宮,這些還沒有子嗣宮殿,仿佛都是彌漫著一股無形無質焦躁和陰鬱,讓人一走進去就不禁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尤其是皇後坤寧宮,因為皇後這胎著實有幾分折騰,到了五月份依然沒止住孕吐,現皇帝都有點怵進坤寧宮,不知道何時就會響起嘔吐聲,周圍人群驚慌張羅聲……和長寧宮幽怨相比,坤寧宮給他感覺要有壓力一些。

至於鹹陽宮,何仙仙那種漫不經心不爭,和徐循這樣含笑和緩不爭,就又是一種不一樣感覺了,皇帝有閒情逸致時候,也會去何仙仙那裡體會一把征服感,但大部分時候,還是願意晾著何仙仙——女人是不能寵,她不願貼過來,那便讓她一邊涼去吧。可徐循這裡呢,即使她有了身孕,皇帝也很愛過來。他也總是惦記著她,不知她孕吐好些了沒,不知孩子胎動了沒……心裡有些煩悶了,過來和徐循說幾句,有些得意事了,過來和徐循嘮嘮嗑,永安宮裡氣氛,總是很滿足、很平和,好像不會索取他給予多。

要不是害怕給外界傳遞出錯誤信號,皇帝來永安宮腳步,會比現頻繁。其實就是現,皇帝心裡也不是沒有遺憾——若皇後肚子裡是嫡長子,還娘肚子裡就這麼三災八難,隻怕落地以後也不容易養活。徐循這孩子呢,一看就是皮實,折騰了這麼久也沒折騰掉,現過了害喜期,是風平浪靜,吃得好睡得好,再不折騰娘%e4%ba%b2。

若是兩人能換一下,那就好了……

即使是天子,也有做不到事,皇帝歎了口氣,也不去想太多了。他摟著徐循道,“算算,你和皇後也不知誰先發動,產婆、奶口現都可預備起來了。現皇後有了身孕,怕也不能照看周全了,有些事你自己也要用用心。”

這等於是明示徐循自己去挑人了,也不能說皇帝想法不對:皇後和徐循就是前後腳功夫,你要說共用產婆吧,沒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