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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樣,當然條件也有限製,他連蔥和薑都沒買,就拿一斤羊肉切碎了丟進大鍋裡和水煮,那湯膻得厲害。如果放在從前,在葉家還輝煌的時候,葉榮秋聞一聞這味道就會直接讓人把廚子給換了;要是放在葉家稍稍沒落的時候,葉榮秋也會不準人把這湯端上桌倒人胃口。可是現在葉榮秋僅僅是在心裡小小嫌棄了一下,就乖乖把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到後來還把嘴湊過去銜著碗沿咕嘟咕嘟喝。

喝下一碗熱湯,葉榮秋覺得渾身舒坦,一抬起頭,又看到了黑狗那似笑非笑嘲諷的表情。其實這時候是葉榮秋敏[gǎn]的多慮了,黑狗隻是覺得他現在這幅急不可耐的樣子和從前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對比起來很是有趣,並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可葉榮秋還是不高興了。

葉榮秋不想讓黑狗看低他,便想做點什麼讓他們兩人之間變成平等的,而不是單方麵的依賴,於是他僵硬地說:“謝謝你。等到了武漢,我會給你報酬的。”

黑狗一愣,挑眉:“報酬?”

葉榮秋想了想,把一百元咽了下去。又想了想,把三百圓咽了下去。

黑狗似乎顯得饒有興致,繼續追問:“二少爺打算給我什麼報酬?”

葉榮秋有點後悔和心虛,他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黑狗伸出手算起賬來:“我好歹也救過你的命幾回了吧?黃三爺那算一回,我從日本人手下救了你兩回,今天再算一回,二少爺覺得你一條命值多少?”

葉榮秋看著黑狗無波無瀾的雙眼,突然覺得%e8%83%b8口悶悶的。

黑狗歪著嘴痞笑起來:“你要給少了,是看不起你自己,那可不行。我算算……”他靠近葉榮秋,一隻手撐在他身側,葉榮秋往側裡躲了躲,黑狗另一隻手撐在他耳邊的牆上,把他禁錮在自己的兩臂之前。他不依不饒地欺近葉榮秋,臉越湊越近。

葉榮秋不知道他想乾什麼,緊張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心跳迅速加快,大腦一片空白。

黑狗似乎很認真地在思考,然後他說:“金銀珠寶都不能跟葉二少爺的命相提並論,這世上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二少爺珍貴,還得二少爺自己才值得上你自己的命。要不這樣,我救二少爺一回,二少爺就陪我睡一覺?”說著他一隻手伸進被子裡捏住了葉榮秋的大%e8%85%bf根,並且緩緩向上滑,眯著的雙眼裡透出危險的光。他知道這才是葉榮秋的死%e7%a9%b4逆鱗,碰一下就要瘋的要害。

葉榮秋被嚇傻了,單薄的身板拚命往後躲,再躲就要嵌進牆裡去了。他確實被嚇瘋了,但是並不是因為憤怒,而是驚慌。他很慌,非常慌,慌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他緊緊抓住黑狗的手,卻無力把他扯開。

黑狗見他臉色都白了,終於鬆開已經摸到他兩%e8%85%bf之間的手,嗤笑一聲:“算啦,三百圓法幣就夠啦,窯子裡的姑娘夠睡一百回的,葉二公子比她們值錢得多嘛。”說完他就轉身摔門出去了。

關上門後,黑狗煩躁地摸了摸口袋,隻摸出一盒空火柴,這才想起他已經很多天沒煙抽了。他往身後關閉的大門看了一眼,沉著臉罵道:“白眼狼兒!”

屋裡,葉榮秋的身子無力地從牆上滑下來。他心裡被複雜的情緒撐滿了。煩躁,惱恨,慌張,茫然……他用力蹬了兩下床板,然後用被子悶住了頭。

黑狗在外麵逛到晚上又回來了,正好葉榮秋一覺睡醒。前兩天他們住的都是烏煙瘴氣的通鋪或者廟宇,今天因為葉榮秋病了,黑狗賣了他的表換了點錢,因此又租了一間好點的房間給他養病。這間房還是隻有一張床,不過床比他們先前睡的那張大了不少,也有兩床被子了。

黑狗擦了擦身體就上床睡了。沒理睬葉榮秋,背對著他睡的。

葉榮秋吃飽睡足,開始後知後覺地心疼起他那塊德國機械手表來。他小聲問黑狗:“我那塊表賣了多少錢?”

黑狗背對著他說:“四百圓。”

葉榮秋哽了一下,語調都變了:“四百圓?我爹八千圓買的!”

黑狗哼了一聲:“特殊時期。”

葉榮秋心疼地嘀咕道:“我戴了好幾年了,睡覺的時候都舍不得拿下來……你把它賣哪了?等我取到錢,我再去贖回來。”

黑狗說:“李記當鋪,活當的。”

葉榮秋鬆了口氣。

黑狗閉上眼睡了。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葉榮秋小聲地說:“謝謝你。”

黑狗嘴角彎了彎,這才終於舒心地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佑希、綰綰、ya、秋秋席的地雷和過江紅鯉的三顆地雷

小生生現在在旅遊,文章都是旅遊前碼的存稿箱自動發的,所以每天隻能發一章。29號回上海,以後會加更的^_^

29第二十八章

葉榮秋從小體質都不好,這也是他性格比較孤僻的一個原因之一。這兩天吃的苦讓他大病了一場,一連病了好幾天,就隻好耽擱了好幾天的腳程養病。黑狗每天白天都會出去,晚上帶著藥回來,替葉榮秋料理一番就睡了,第二天白天再出去。

葉榮秋知道黑狗是出去掙錢了。他這場病花銷不小,住宿要花錢,吃藥要花錢,黑狗為了讓他能吃好點早點把病養好,沒再給他吃過黑麵饃饃,都儘量用精細的白米養著他精細的胃。

這天晚上,黑狗從外麵回來,樣子看起來很疲憊,身上的衣服一半都被汗浸濕了。他一隻手端著一碗藥,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一進門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走到床邊,將油紙包放到一旁,把藥遞到葉榮秋手裡:“喝吧,最後一頓藥了。”

葉榮秋已經病了四五天,現在燒退的差不多了,可還是全身酸軟無力,吃什麼都沒胃口。他看著藥就覺得反胃,可是什麼都沒說,端起藥深吸了一口氣就把要喝完了。這藥不怎麼苦,其實除了頭一天的藥特彆苦,後幾天味道就一天比一天淡了。那是因為黑狗沒錢買藥,把一頓藥分成了三頓熬。

葉榮秋吃完藥,黑狗把油紙包打開塞進他手裡,裡麵露出了一塊油膩膩的肉。那是黑狗打工的東家見他能乾在他晚飯裡加了賞他的,他沒舍得吃,帶回來給葉榮秋吃。那肉已經冷了,上麵結著一層白膩膩的油,葉榮秋拿起來湊到鼻下聞了聞。這回還真不是他有意矯情,隻是他病中口味清淡,這種油膩膩的東西他身體受不了,那股子膩味讓他捂著%e8%83%b8口乾嘔起來。

葉榮秋覺得很愧疚,他知道這是黑狗舍不得吃省給他吃的。黑狗倒是沒說什麼,從他手裡接過油紙包一口就把肉吞了下來。

黑狗把臟衣服一丟,實在沒力氣洗了,如果不是屋裡隻有一張床而且床上還有個葉榮秋或許他連自己也懶得料理。他用打來的水草草把自己擦洗乾淨,就跳進被窩裡,頭一沾到枕頭眼睛就闔上了,有氣無力地喃喃道:“我睡了,有事叫我。”

黑狗隻在這鎮上停留幾天,他不可能去乾那種相對輕鬆穩定的長工,他隻想短時間內掙最多的錢,因此他就去幫人搬運。他力氣大,一次搬最多的貨物,扛著東西從城東跑到城西,再跑回城東,一天下來賺不到幾個銅板,勉強夠填上他們住宿的花銷,好在東家管飯,省了他的飯錢不說,有時候有點像樣的吃食他還能拿回來給葉榮秋補身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葉榮秋看著身邊人明顯疲憊不堪的臉,覺得愧疚,並且很是心疼。這麼多天的相處下來,葉榮秋已經將黑狗劃歸為了自己的人。阿飛死的時候他也心痛,他家的傭人被人欺壓了他也心痛,隻是這次的心痛更單純一點,隻是心疼黑狗這個人,而不牽涉自己的利益——也許是因為黑狗還沒有賣身給他葉家。

葉榮秋在他身邊躺下,小聲道:“你不用那麼辛苦,當表還來的不是還有點錢嗎,不夠我們去武漢?到了武漢,我就有錢了。”

黑狗眼睛也不睜,喃喃道:“哪裡來的錢。你快點好吧,再這麼下去,我們就沒錢住店了。”

葉榮秋吃了一驚:“錢花的這麼快?”

黑狗無奈地說:“少爺,你曉得你的藥要好多錢?前麵在打仗,傷員那麼多,藥的價錢都被炒翻了,地上隨便摘根草賣的比豬肉還貴。現在還能買得到,這仗還打下去,再過段時間藥這東西就是有價無市了。”

葉榮秋一時失語。他想起自家倉庫裡那幾箱藥,有些羞愧。他一貫看不起黃三,因為黃三是發國難財的,可其實不奸不黑的商人哪個能賺得到錢?炒毒品是害人,炒藥材也不是救人,其實他們葉家也是想發國難財的,隻是發不發的到財要各憑本事。葉榮秋心想,回去以後不能再讓爹沾這塊生意了,這種國難財的生意太損陰德。

葉榮秋小聲道:“辛苦你了。”又道,“謝謝。”

黑狗好像已經睡著了,沒有任何反應。

第二天他們就收拾東西上路了。葉榮秋燒已經完全退了,可他還是全身無力。被黑狗攙扶著咬牙走了一上午,下午遇到了過路的農夫用牛車帶了他們一程,總算是到了縣城裡。

晚上去住店,黑狗本想要間客房,葉榮秋卻拉住了他,說:“住通鋪吧。”

黑狗驚訝地看著他:“你確定?”在葉榮秋生病的前幾天他們就是睡的通鋪,因為房裡有人打呼嚕,並且有人汗腳的氣味傳遍了全屋,無法習慣的葉榮秋整晚整晚睡不著,第二天心情也會變得異常煩悶。他的這場大病與他缺乏睡眠也不無關係。

葉榮秋有點惆悵地說:“睡一天客房的錢都夠買一大盆饃饃了。”他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在睡眠和食物中隻能選擇一項。

黑狗聽他這麼說,就要了間通鋪。因為葉榮秋省下了這筆錢,所以他們晚上買了玉米麵的饃饃打牙祭,吃得飽飽的。

通鋪沒有床,十幾個男人睡在一長條鋪子上。會睡通鋪的必定不是什麼體麵的上等人,往往是一身泥土臭汗,磕牙打%e5%b1%81無所顧忌,一到晚上大大小小的呼嚕聲磨牙聲響成一片。鋪子本身也不乾淨,換了十幾波客人也不洗一回,若要細究,被子裡什麼汙糟玩意兒都能翻出來。唯一的好處就是通鋪足夠便宜,便宜到兩個銅板就能睡一晚。

睡在葉榮秋旁邊的那個男人上床後先掐了會兒自己身上的虱子,然後喉嚨裡咕嚕咕嚕攪和了半天往鋪子下吐了兩口濃痰,這才閉上眼睡了。葉榮秋全身的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