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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真是要了他的命。這時候又是天雨路滑,山路是極難走的。

葉榮秋踩過一塊石頭,腳下猛地一打滑,人就撲了出去,這次黑狗沒能拉住他,他重重地撲倒在地。這一下摔得極狠,他砸在地上重重的一聲悶響,黑狗聽見了都心頭一跳。他趕緊把葉榮秋扶起來,隻見葉榮秋疼得秀氣的五官都皺了起來,緊緊把身子縮成一團,話都說不出來。

黑狗問葉榮秋:“摔哪啦?”

葉榮秋抽抽嗒嗒地說:“哪兒都疼。”

黑狗一檢查,發現他下巴磕破了在流血,膝蓋也破了,手腳上好幾個地方都紅了,估計很快就要淤青。黑狗無奈極了:“你還能走嗎?”

葉榮秋試著站起來,但是他的膝蓋很疼,都伸不直,於是黑狗隻好扶著他又坐下來休息。

“估計今晚到不了鎮子上了。”黑狗抬頭看了看已經昏暗的天色。

葉榮秋抱著自己的膝蓋沒吭聲。他倒是不怕的,反正黑狗在他身邊,黑狗肯定能想到法子的。他已經全心全意地依賴黑狗了。

過了一會兒,葉榮秋小聲嘀咕道:“我好冷,好難受。”

黑狗看看他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葉榮秋額頭很燙,看來是發燒了。這幾天總是斷斷續續地下著小雨,氣溫變化大,他們沒有傘,淋了雨就著涼。他們又吃不飽穿不暖睡不好的,葉榮秋病了的確不奇怪。

黑狗心想既然病了那在野外過夜隻怕會讓他病的更厲害,還是得抓緊趕到鎮子上,給他喝口熱湯暖暖。黑狗問葉榮秋:“你還能走嗎?”

葉榮秋抬起頭,又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無聲地譴責黑狗的良心。

黑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很無奈。他搖搖頭,在葉榮秋麵前蹲下:“大侄子,上來吧,我背你走。”

葉榮秋倒也不客氣,扶著樹乾站起來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黑狗寬厚結實的背。他實在是太難受了,身上疼,頭裡昏,胃裡又在翻滾,剛吃下去的兩個饃饃不甘屈居於他的胃囊裡鬨著要造反,他是實在舍不得這些糧食因此才強壓著。

地上真的很滑,黑狗背上又背了個人,隻好撿了根粗實的木棍當做拐杖,一步一步踏實地向前走去。

葉榮秋昏昏沉沉地趴在黑狗身上,聽見黑狗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自己抓穩了,彆滑下來。”葉榮秋緊了緊胳膊,有種安心的感覺。

黑狗一邊走,一邊抱怨道:“我當初怎麼招了你這麼個討嫌的家夥?早知道絕不攬這事兒。讓黃三爺管了你也好過現在。”

葉榮秋正覺得自己可憐委屈,這時候他隻能允許彆人順著他縱容他保護他,半點受不了任何埋怨和指責,黑狗這兩句話刺得他全身的寒毛都炸起來了。他生氣地說:“你這人討厭的很!就曉得欺負我!”話是這麼說,摟著黑狗的胳膊卻收得更緊了。

由於葉榮秋病了,他們趕路的速度被大大減緩了,因此直到天黑的時候都沒能走到下一個城鎮。葉榮秋燒的迷迷糊糊的,時醒時昏。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月亮高高掛著,暗淡的銀輝照亮著前方的路,黑狗還在堅定地走著。

葉榮秋昏昏沉沉地問道:“什麼時候了?”

黑狗說:“你不是有表嗎?”

葉榮秋抬起手腕,把表湊到眼前,勉強看清: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那塊表大概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東西了,是他二十歲的時候葉向民送給他的禮物,德國製造,他寶貝的很,每天都帶著。德國表也爭氣,兩年過去一秒都沒走岔過。

天上的雨已經不下了,葉榮秋卻覺得%e8%83%b8口潮潮的,那是黑狗背上出的汗。他終於良心發現,小聲問道:“你一直在走?累嗎?”

黑狗說:“還行。”

他背著葉榮秋又走了一會兒,前麵出現了一座鄂王廟。那廟是百年前建造的,現在已經破敗,帶可供旅人歇腳避雨。黑狗一天隻吃了一個饃饃,此時也早已又累又餓,於是他背著葉榮秋走進了那座小廟。

“今晚就在這裡過夜吧。”

葉榮秋沒有意見。

黑狗把糧袋子裡還剩的一些碎屑倒進嘴裡,又喝了點水,就準備睡了。臨睡前,他摸了摸葉榮秋的額頭,燒得還是很厲害。

葉榮秋裹著夾棉軍大衣不停發抖:“我好冷。”

黑狗想了想,自己靠到牆角,把葉榮秋身上的軍大衣%e8%84%b1了披到他身前,然後將他拖進自己懷裡,讓他的背脊貼著自己%e8%83%b8膛,緊緊抱著他:“好點沒?”

葉榮秋迷迷糊糊的搖搖頭。

黑狗恨這家夥真難伺候,咬牙道:“再煩我就丟下你不管了。你以為這還是在你葉家?”

葉榮秋果然被他嚇住了,木愣愣地點點頭,又往黑狗懷裡縮了點。

黑狗把下巴擱到他肩窩裡,頭靠著他的頭,打著哈欠道:“快睡吧,明早再進城。”

葉榮秋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睡過去了。

翌日早上,葉榮秋感覺到背後那個溫暖的懷抱消失了。他想睜開眼,但是身體很重,怎麼也醒不過來。然後他感覺到自己手腕上有什麼東西被人卸掉了——是他的手表。

葉榮秋突然慌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虛汗從腦門上冒了出來,可他就是睜不開眼睛,全身又酸又痛,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不……不!”葉榮秋絕望地心想:“不要丟下我!”

28第二十七章

“啊!”

葉榮秋猛地坐起來,驚愕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坐在他身邊的黑狗被他嚇了一跳,手裡的湯灑了一點在手上,他立刻把手伸到葉榮秋麵前,催促道:“快%e8%88%94了,彆浪費!”

葉榮秋愣愣地看著他,錯愕的眼神逐漸變為驚喜:“你沒走!”

黑狗以為他做了噩夢,夢見自己把他丟下了。葉榮秋那從絕望到喜悅變化的眼神讓他心裡咯噔一跳,莫名覺得有點心疼。葉榮秋就是一隻貓,而且是一隻家貓,離了人就活不成的可憐的小家夥。然後他堅定地把手湊到葉榮秋嘴邊:“快%e8%88%94了!”

葉榮秋看著他手上黃褐色的湯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被他凶巴巴的樣子嚇了一跳,下意識伸出%e8%88%8c頭%e8%88%94了一下,苦的他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黑狗見他乖乖%e8%88%94了,於是把手收回來往衣服上擦擦,低下頭拌手裡的碗。

葉榮秋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撩起袖子去看手腕。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那塊德國機械表不見了。

黑狗餘光瞥見他的動作,麵無表情地說:“我賣了。”

葉榮秋震驚地看著他:“賣了?”

黑狗端起手裡的藥碗:“給你買藥。”

葉榮秋看看那碗藥,吸了吸鼻子,不滿地抗議道:“那是我爹送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黑狗問他:“那你喝不喝?”

葉榮秋撅著嘴把碗接了過去,喝了一口,眉頭直皺:“好苦。”以前他在家裡吃藥,他家的用人都會給他碗裡加上紅糖。況且此時他正餓著,藥物刺鼻的氣味讓他胃裡一陣陣翻滾,著實難受。┆思┆兔┆在┆線┆閱┆讀┆

黑狗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端著一個鍋子走進來。他出去的時候葉榮秋捧著碗眼巴巴地盯著門口,似乎怕他這時候一走了之似的,他一回來葉榮秋就鬆了口氣,又低下頭裝腔作勢的喝藥。

黑狗把鍋子端進屋裡,葉榮秋用力吸了兩口氣,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他手裡的鍋:“這是……”

黑狗說:“羊肉湯,你先把藥喝了。”

這回葉榮秋二話不說一口氣就把藥乾了,跳下床就要撲向羊肉湯,但是他病的全身沒力氣,腳一軟直接就撲在了地上。

黑狗也不去扶他,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一邊用小碗乘湯一邊諷刺道:“我還以為葉二少爺看不上這些陋食。”

葉榮秋才不管他的諷刺呢,撐著床爬了起來,擦了擦口水,眼巴巴地等著黑狗。黑狗盛完湯端到他床前,他伸手就要接,黑狗卻將碗擱到一邊的櫃子上:“很燙。”

葉榮秋見他端著沒事,以為燙不到哪兒去,沒想到伸手一碰到碗沿立刻就被燙的把手縮回去了。他感到不解:“怎麼你端著沒事?你不怕燙?”

黑狗伸出自己寬厚的長著繭子的手掌:“二少爺的手怎麼能和我的比。”

葉榮秋真不喜歡他那種諷刺調侃的語氣,磨牙霍霍:“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黑狗懶得理他,走到床邊去喝自己的那碗的——他也餓綠了眼,再不沾點油水,他就要把細皮嫩肉的葉二少爺給吃了。

葉榮秋眼巴巴盼著羊肉湯變冷,眼瞅著熱氣冒得不那麼厲害了,忙伸手去端碗。可他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虛弱,剛把湯碗端起來一點手腕就不自覺發抖,他生怕把湯灑了,隻好又擱回去。葉榮秋心裡指望著黑狗能喂自己這個病人,可是顯然黑狗無意伺候的那麼細致,自己享受完了就坐在桌邊剔起牙來。

葉榮秋咳了一聲:“我端不動碗。”

黑狗斜睨了他一眼:“你不喝?那我喝了。”

葉榮秋氣惱地瞪他:“我要喝!”

黑狗歎了口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倒是沒再說什麼,坐到床邊端起碗用勺子舀了湯往葉榮秋嘴裡送。葉榮秋還生著病,難受的厲害。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隻能接受彆人順著他,誰要是敢露出半點嫌棄或不耐煩的神情他就要發毛——因為他缺乏安全感,怕極了彆人會在這時候把他丟下。

對著黑狗那不耐煩的臉,一堆刻薄的話在葉榮秋%e8%88%8c邊打轉。

“不想伺候就放下,擺出這張臭臉給誰看?”——不能這麼說,黑狗真的會把碗放下的。

“有什麼了不起,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喝!”——可是現在還病著。

“伺候我你有什麼不情願的?我給你錢就是了!”——可現在沒錢。

黑狗見他不動,放下勺子摸了摸他的額頭:“咋了?”

葉榮秋鼻子一酸,十分乖順地搖頭:“沒有,我想喝湯。”

於是黑狗又拿起勺一勺一勺喂他把熱湯喝下去。其實黑狗的手藝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