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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的目光在虛空落了一秒,最後沒怎麼猶豫地起了身,看向唐子期微笑言道:“我去看看。”

好奇心這種東西,香帥一直都不缺少。

唐子期沉默著頷首,目送著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儘頭,方才看向了勾著%e5%94%87角笑容意味不明的康羽澤,語聲瞬間冷漠下來:“如果這是一個陰謀,等著你們的就隻有死。”

“哦?”康羽澤狹長的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眼底卻還是帶著笑意的:“唐兄這話說得有趣……”

唐子期眉宇之間是顯而易見的不耐,將手中的東西微微一甩一枚迷神釘瞬間擦過康羽澤耳畔,那速度太快以至於康羽澤此番便是看清了麵前男人眼底森寒的殺意,唐子期冷然道:“是有趣,你儘可以試試看。”

康羽澤半晌沒有動,繼而才低笑一聲自貼身的內懷裡取出一片紅葉丟過來,淡淡說道:“牙刀給你的。”

那枚紅葉看上去確實是二堂的字跡,唐子期之前吃過中毒的虧,眉間掠過一絲狐疑到底還是接了過來,就聽到麵前的男子複又開口了:“那個任務,是老刀給我的,你過去看看或可得到些消息。”

唐子期便將那紅葉翻過來,背麵迎著光便看到了老刀熟悉的字跡:“老唐,急。今日未時一刻,古月閣前,勿忘。”

現下他們剛剛用罷午膳,差不離已是約定的時辰了,那古月閣唐子期亦是聽聞過,地點極偏竟已是城外了,微微一蹙眉便聽康羽澤端著茶杯似笑非笑似是無意言道:“唐兄最好還是儘快,也許一個錯身的功夫,就來不及了啊。”

康羽澤這人不可信,唐子期心底明白,隻是牙刀是他入堂以來唯一一個真心關照他的前輩,眼見著這人寫了個力透紙背的“急”字還無動於衷,那不是唐子期能做到的事。

南雲湊過來有些猶豫地小聲問道:“先生,怎麼了?”

唐子期便照著楚留香的樣子摸了摸南雲的頭言道:“無事,”想了想他站起身來對南雲說:“下去告訴楚兄,我有些急事出去一趟。”

唐子期話剛說完,便自窗子躥出去了,像一隻鷂子一樣穩穩飄了出去。

康羽澤在後麵看著,便嘖嘖感慨一聲:“身手還真是不錯,”然後他發覺了南雲充滿敵意的神色便是失笑:“小東西,你怎麼了?”

“壞人。”南雲看著康羽澤,那表情竟是同唐子期有些像,他無聲地揮了揮拳頭,隻恨唐子期沒有將千機匣給他留下,然後便騰騰地跑下樓去找楚留香了。

留康羽澤在後麵暗暗扶著額頭差點笑了個昏天黑地。

南雲找到楚留香的時候,顏臻臻似乎是剛剛說完了什麼,看到南雲來了便收住了話聲,目光多了三分柔暖意味:“小家夥今年幾歲了?”

南雲看了看麵前的女子,誠然若是依著他的感覺,相比於陰鬱的康羽澤,南雲倒是更喜歡麵前這個會笑的暖洋洋的女子,想了想他便低聲答道:“六歲。”

然後開始伸手扯楚留香……

楚留香被扯得微微一怔,也沒看到南雲身後慣常的身形,便下意識問道:“怎麼?”

南雲怔了怔看向顏臻臻,顏臻臻索性笑了笑福了個身笑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眼見著顏臻臻走到了遠處,南雲似乎是才放心下來一般對俯下`身來的楚留香附耳道:“先生走了,讓我來告訴公子。”

“哦……”楚留香的目光放的遠了些,表情中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淡然問道:“有說什麼事嗎?”

南雲想了想便總結道:“好像是什麼牙刀。”

牙刀……這樣的名字,怕也隻有笑風堂裡麵的人了。楚留香略略思忖了一番,便輕輕頷首,伸手遞給南雲笑道:“走吧。”

南雲似乎是欲言又止,半晌方才問道:“我們……不去找先生嗎?”

楚留香失笑道:“什麼時候這麼賴著你先生了?”

南雲便不再做聲,將手遞過去,就聽到楚留香淡淡說了下去:“何況,他現在亦是不一定想讓我們找到啊。”

這話其間有太多層意思,南雲怔了怔隻覺幾乎聽不分明,隻是覺得楚留香這話中實在是有些漠然,便鼓了鼓勇氣說道:“先生是好人。”

明明知道他心中報仇的心思還肯認認真真教功夫給他,即使是不多言不多語卻是儘力將每一個動作都給南雲示範到最好……

南雲就覺得楚留香似乎是靜默了好久,直到他們走出了田七堂的門,直到他差點以為聽不到回答的時候方才聽到楚留香笑了,一隻手溫溫暖暖地覆在南雲頭頂,語聲亦是篤定的:“我知道。”

就算是千石老僧說過曾經在天山見過唐子期,就算適才顏臻臻告訴他這次賬簿上買主赫然寫的便是唐子期的名字,楚留香依然選擇了相信。

微微闔了闔眼,楚留香歎了一口氣,他曾經問過唐子期可是信人不疑,那麼現在同樣的問題轉回楚留香自己身上,他的答案便是肯定的。

信人不疑,唐子期是他楚留香的朋友,那麼楚留香便選擇無條件的信任。

就算最後事實證明這不過是一個錯誤,楚留香依然不會後悔。

唐子期趕到地方的時候,偌大的地方空無一人。微微一怔,他將手中的千機匣握的更緊了一些,在這個世界孤身一人的時候,最讓他安心的往往便是手中的千機匣,沉甸甸地墜在手中,妥帖而踏實。

然而就在這一瞬,古月閣的門開了,顫顫巍巍的地方,曾經亦是個武林輝煌之所。隻可惜,現下怕是要加上個曾經了。

而牙刀就在那門後,枯瘦的不成樣子,手抵在%e8%83%b8口獨眼看向麵前麵露愕然的唐子期,低咳了一聲便強自笑了出來:“老唐,你來了。”

那獨眼此時竟已是掩飾不了了,看上去空洞無神的很,唐子期平複了一下心境便是問道:“怎麼了?”

他沒有上前去扶牙刀,每個人都有他的尊嚴,即使他們是這個武林最見不得光的存在,可至少……牙刀曾經是殺手界的傳奇。

在笑風堂的名聲出來之前,牙刀的名聲幾乎可以抵得上逃亡的中原一點紅。

而今看著幾乎邁不動步子的牙刀,唐子期默然,卻也終究沒有歎一句世事難料。他隻是沉默地跟在牙刀的身後走進了揚著灰塵的古月閣,像是從前在總堂那裡從牙刀手中拿任務一般。

隻是現下看看,怕是再沒有那一日了。

牙刀的步伐邁的極慢,甚至於有幾次險險要倒下去,然而他沒有開口,唐子期幾次三番伸出去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搭上牙刀的肩膀,他看著牙刀咬著牙往前走,然後終於堪堪坐在了積滿灰塵的長椅上。

長椅亦是破敗的很,因著年久失修的緣故看上去有那麼點搖搖欲墜。

牙刀坐了下來便看向麵前的人,目光有些失神:“我中了個慢性毒,潛藏體內半年都沒什麼反應,現在終於發作了。”

他的語聲很慢,慢到唐子期忍不住問道:“很嚴重?”

牙刀便笑了,一張口唐子期方才看到他的一口牙幾乎全都掉光了,他慢吞吞說著:“這毒叫做穿腸蝕骨毒,埋伏半年開始發作,沒什麼反應就是痛。”

他說得輕鬆,可是唐子期看到他手上掐出來的青痕便是了然。牙刀一直是個硬漢,倘若不是痛到了極致是不大可能找他來的,唐子期頓了頓,便將手中的千機匣握緊了一些低聲問道:“所以你找我來,是要我殺你的?”

他說的稀鬆平常,語聲卻是有些許啞了。

牙刀看了看唐子期,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你肯幫忙麼?”想了想,他拿出一條項鏈遞給唐子期:“這是那個店小二身上的信物,你可以拿著看看有什麼線索。”

唐子期接到那個項鏈的一瞬,指節上卡著的戒指便是微微一顫,顯是任務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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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此刻的唐子期心裡極亂,完全沒有去看的心思,他壓了壓聲線問道:“沒有彆的辦法了?”

牙刀剛想答話,便覺心口狠狠一痛,竟是顧及不得旁邊的唐子期一把攥住自己的心口處痛的幾乎俯下`身去,他張著口卻是喊不出聲音,半晌方才狠狠仰起頭來,目光幾乎是散了,隻是依稀辨彆那%e5%94%87形,唐子期看得出那是兩個咬牙切齒的字樣:“動手。”

唐子期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將千機匣端了起來,那一瞬他看到牙刀似乎是抬起了頭,目光中有感激。所以唐子期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

追命箭,以魂追命,無箭勝似有箭。破空而出的一霎,他隻覺微微有些冷。

最難捱的不過是英雄末路,何其悲涼。

唐子期看著無聲無息倒下去的人,隻覺得心底一片冰涼。他俯身將牙刀的屍體橫抱了起來,使著大輕功往城裡趕去。

風聲極冷。

然而唐子期此刻最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挺上好的老房葬了這位前輩,他更想要回到楚留香和南雲身旁,風雲不問。

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夠了。

隻可惜,世事難料這句話,永遠都不曾有過半點的偏差。

每個人都隻是在自己的軌道上一路向前,向前,愈行愈遠。

第十五章 昨日種種不可留修

很多時候風雲乍起或是塵世靜好,其實隻在一線之間。

牙刀的事情,唐子期並沒有想告訴楚留香,他去見了楚留香一麵,然後一個人料理了牙刀的後事。

這個年代還不興火葬,唐子期為牙刀守喪了三日,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屍體一點點地**,最後%e4%ba%b2手葬入土中。

一抔黃土,淹沒的是所有是與非,功與過.

這才是最最真實的,塵緣不見。

唐子期看著,隻覺眼底微微有些發熱,像極了當年在現世中看著父母被推入焚屍爐時的感覺,那種感覺方才是真正的淒涼,死生一彆,莫過於此。

一個沒有經曆過至%e4%ba%b2死亡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很多時候,唐子期會想起所有他殺過的人,每一張臉都離奇地清晰,那些是他所要背負的。

每一個人選擇了自己的路,便都要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牙刀至死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