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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那麼這應當是與少林無關了?”

“嗯,”楚留香倒了一小盅溫酒給唐子期,繼而給自己也倒了一盅,便繼續分析下去:“今天千石老僧告訴我一件事。”

唐子期端酒杯的手無聲無息地一頓,然後平靜地應了一聲:“哦?”

楚留香端酒杯的姿勢就和他人一樣優雅而隨性,淺淺抿了一口便眯著眼睛言道:“他說,他在一路行來的時候,在安定衛見到了怪香子。”

安定衛,那離他們所處的撒裡畏兀兒其實亦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唐子期記起了之前看過的圖紙,便微微一挑眉:“離的很近。”

楚留香默然頷首,眉心微微蹙起來:“這裡麵必有玄機。”

唐子期極為平靜地開口問道:“怪香子怎麼了?”他隻記得那個人是“天山四怪”之一,名字被寫在了備老房的冊子上。

楚留香這才意識到麵前的人是不認識怪香子的,便是失笑道:“就是那個在茶樓和我見麵的,你應該記得,他之前在老林棺材鋪失蹤了。”

唐子期自然記得,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麵,那時他還不知道麵前這個人就是香帥楚留香。

人生中有那麼多的湊巧或是意外,隻是在恰到好處的時刻遇到恰到好處的那個人,就是人生中莫大的歡喜罷。

第十二章 何必癡魔卻誤人

太多的線索混雜在一起,一時間竟是理不清摸不明。

唐子期想了想,驀地明白了最關鍵的一點——

“這麼說,怪香子沒死?”

楚留香苦笑著頷首答言:“怕是如此。”隻是縱是楚留香也想不清,既是怪香子沒死,他為何又是避而不見?寧願讓全世界都以為他是失蹤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現下楚留香並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相信千石老僧的話,千石老僧的出現實在是有些巧合,何況那個千時的來由現下亦是隻有這一個人的說法,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時之間根本辨不清。

唐子期一邊在大腦裡快速地過著這一大堆信息,一邊悶不做聲地喝酒。他在現實中就很喜歡梨花酒,隻是現實中釀酒技術再過純熟,到底也不比此處月下燈前擎著翡翠杯飲酒而來的暢筷感。

楚留香見狀便是笑了,一邊執著酒壺給唐子期添了一盅一邊言道:“白樂天曾有春望詩雲: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此時若是有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怕就是更妙極了。”

不覺之間幾杯純釀下肚,唐子期隻覺著眼前的景物竟是有些發晃,連那人帶笑的語聲都有些許聽不分明。他微蹙著眉似是想要自嘲一聲酒量不濟,然而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猝然倒在了桌上。

楚留香叫了唐子期幾聲終是沒有得到任何答複,於是他搖了搖頭笑了聲:“倦了也不說,倒真像你的性子。”

此番唐子期聽不到,他便也沒有極客氣地叫那麼一聲唐兄。

想了想楚留香到底還是彎下腰去試圖將人從藤椅上拉起來,一使勁便將人撈在了懷裡,唐子期筋骨很硬,像極了他的人。

楚留香就這樣半拖半抱地將人拉進床幔裡,然後重又掩上床幔想要回到桌邊將那一盅酒飲罷,卻是在那一瞬看到了地上落下了一根紙簽,想是適才拖動唐子期的時候從他身上掉下來的。

那簽的樣子很樸素,帶著淡淡的檀香,看來似乎是從哪個廟中求的,難得唐子期這樣的人竟也將它帶在了身邊,本是想要徑自放回去,楚留香想了想竟是鬼使神差地將那簽翻了過來,上麵隻是簡簡單單地寫了兩行字——

“凡世不過一彈指,何必癡魔卻誤人。”

極端的不詳感瞬間擊中了素來沉著的楚留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了床幔裡隱隱睡得香甜的唐子期。

事實上這人身上的異數,仔細想來卻是比誰都多。

不論是那一身詭譎的身法,或是他的武器,都不曾在這個江湖中出現過。亦或是他的性子,全然不似在江湖之中打磨數十年該有的樣子。

楚留香有點疲憊地閉了閉眼,驀地想起了千石老僧前番說過的話,如若不是必須,他並不想懷疑麵前的人。

不管如何,路終究是要走下去的。

楚留香複又端著酒杯飲了一盅,卻是驀地失去了興致,枕著雙臂伏在案上睡了過去。

然而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楚留香發現自己已然躺到了床上,摸了摸床邊已是一片涼意,顯見得那兩個人早就起了。

不知道為何,楚留香心底竟是狠狠一撞,他立刻起身打理好自己,桌上還留著未涼的早點,看上去似乎是店家剛送來的。目光微微輾轉了一會他,他到底是沒有動,徑自走到了山莊的後院去。

在看到院中僻靜處的兩人時,楚留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提起一個笑容走了過去:“唐兄這麼早就帶南雲練功?”

唐子期頷首,露出一個可以算笑容的表情,開口道:“小孩子功夫落不得。”

南雲沒有直接答話,隻是偏過頭來露出一個笑容來,這些時日的相處,小東西對兩人的戒備還真是放鬆了好許:“楚公子早。”

楚留香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乾咳了幾聲站在原處有些尷尬地言道:“你不用那麼緊張。”

“先生,”南雲聽罷便轉身看向旁邊的唐子期,示意了一個穿心弩的前期動作繼而言道:“我力道好像掌握的不大好。”

南雲不肯叫唐子期師父,好在唐子期也不以為意,便也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叫了下來。

唐子期聞聲便直接站定,接過南雲手中的千機匣,對準了前麵的一根木柱裝飾作為目標,冷聲言道:“看準了。”

穿心弩本身是可以移動施展的技能,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些技能就像是突然活了一樣凝入了唐子期的骨血之中,竟是刻骨不敢忘。

千機匣提在手裡沉甸甸的觸覺,唐子期向前走了幾步對準了前方驟然將弩箭射了出去,或許是因為太快的速度夾雜著驟出呼嘯的風聲,楚留香微微眯起眼,看到急速向前的弩箭上竟似是有黃色的烈光,唐子期的手邊,千機匣上有若隱若現的藍色光環,和前番竟是如出一轍。

饒是楚留香,也忍不住想要讚一聲好。

然而話音還未出,楚留香便忍不住看向了唐子期的眸光,掩在光芒背後的神色竟是極冷,讓楚留香瞬息忘記了要出口的言語。

唐子期俯身將那枚弩箭拾了回來,入木三分,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一句技能詩:“穿心洞腹怎能愈?”

弩箭也好,劍光也罷,到底都是傷人的利器。

“今天就到這兒罷,”唐子期再起身時,眸色已然如常,再沒了適才驚心動魄的戾氣,他看著旁邊的楚留香,神色便是微微一緩:“早餐,還可否?”

楚留香微微一怔,便聽到南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言道:“那個早餐,是師父今早去南市買的,特意囑咐店家及時熱好……”

南市有一家銅鑼集市,那兒的早餐自是極好的,隻是離這裡又是頗遠,即使是以楚留香的腳程怕也要半個時辰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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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適才楚留香心亂如麻竟是一口都沒曾動過。

想了想,楚留香語聲便帶了幾分歉意地言道:“抱歉,我還沒……”

唐子期聞聲便是了然,他微微頷首言道:“無妨,”略略思忖了一秒,他問道:“該是午膳的時間了。”

“嗯,”楚留香恢複了原本的神情笑道:“那就先去用膳吧,我聽說那家翠雲樓還不錯,或可去試試。”

楚留香或許在懷疑自己,唐子期這樣想著,麵上卻是一點神色都沒有外露,他隻是覺得心裡微微有些涼,連繼續跟下去的想法都失了那麼三分。

然而仔細想來,卻也並非沒有道理,自己孤家寡人來到這個世界,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那麼多東西。

甚至於唐家堡的那一身功夫,與真實的武俠也是相差頗遠,今日教南雲的時候就並非那麼得心應手。

何況……自己在楚留香麵前,殺過人,那人還是楚留香的朋友。

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講,楚留香都是應當懷疑他的。

俠之大者,在於心不在於武。隻可惜唐子期一直都算不上一個豪俠,自打踏入笑風堂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什麼俠者。

待得三人用罷飯,楚留香便看向了旁側的一家田七堂,破敗的門麵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門口卻站著一個戴著麵紗的姑娘。

那姑娘看到楚留香便是微微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藥材走了過來,步步生蓮的樣子確是十足的可人:“香帥怎生到了此處?”

楚留香便笑了,眉眼間染了三分風流韻致:“臻臻,在下和友人一路西行,不想竟是遇到了姑娘。”

這顏臻臻乃是之前楚留香在江南風流之所認得的姑娘,彈得一手好琴又有一副好嗓子,後來出了些事不再麵客,楚留香找了幾次卻總被拒之門外。再後來隻是聽聞被人贖了身,便從此沒了蹤影,隻是不想竟是在此處荒涼之地得以重逢。

“什麼人?”田七堂裡麵的人聽到了門外幾人的交談聲,便接著半句問道。

唐子期聞聲卻是臉色一寒,這聲線實在是太過熟悉,簡直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眉心一冷便是徑自一個躡雲逐月[1]衝了過去……

不想麵前戴著麵紗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瞬息動了,一隻手不知何時抬起,竟是恰到好處地握在了唐子期手腕的靜脈處,生生攔住了唐子期的去路。

唐子期腕際驟然一痛幾乎要生生落下淚來,卻終究是念著楚留香與這姑娘之間的交情沒有動,便聽到叫臻臻的姑娘帶著歉意曼聲言道:“公子,此處乃是善堂,還望公子勿動殺念。”

楚留香好看的眉心終究微微蹙了起來,臻臻下手有些重,他便抬起手來將臻臻的手指握住拿了下來,一邊問道:“沒事吧?”

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忪,唐子期才意識到楚留香竟是在問他。誠然,被人攥住手腕的一瞬間是痛的,尤其是他當時本是要向前,被人生生拖了回來,筋骨一時差點擰住。

隻是看到楚留香歉然的神色,唐子期的話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