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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於長相清俊的類型,然而唐子期的眉眼太過冷峭了,像是他的人一樣,就好像一柄藏在鞘內的劍,隨時出鞘便是奪人性命的利器。

唐子期就是這麼一個人。

事實上,唐子期對於楚留香而言,應當算是一個異數。在這人之前,他從來不曾想到過會和一個殺了自己朋友的人一路相伴而行,然而現下,楚留香苦笑一聲,隻覺自己大抵是瘋了。

楚留香發了一會怔,隻覺這樣的自己竟是魔怔了一般。

將目光重又投在唐子期臉上,楚留香搖了搖頭,將手裡的毛絨薄毯輕輕蓋在了男子身上,不出意料地,他發覺唐子期整個人都微微僵了一下,於是楚留香又笑了,語聲和緩道:“睡吧,下次這麼辛苦的話,直接告訴我趕不回來就是。“

這麼辛苦地趕回來,究竟是為何?唐子期,你想過沒有?

楚留香閉了閉眼掩去心底微妙的悸動,這句話在腦海中打了個轉卻終究沒有問出口。隻因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在期待或是畏懼著最真實的答案。

唐子期或許就是來殺他的,這一點他早在漣瑤那一瞬便了然了。

然而現在的氣氛又是如此得好,所以楚留香選擇了沉默。

唐子期隻覺極為奇怪,在前世他早早失了雙%e4%ba%b2,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到底從來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溫情,而後他過著的也幾乎是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三十歲的人不曾戀愛,感情史清清白白沒有半點記錄。

因而這樣被人照顧的感覺,竟也是頭一遭。

他慣來淺眠,早在楚留香換過來的那一刻便是醒了,隻是太過疲憊便也沒有動。

所以感受得到楚留香清淺的呼吸落定在自己的方寸之間,同樣感受得到那種膠著卻又極溫和的視線,讓唐子期幾乎要忍不住起身躲開。

然而唐子期終究還是沒有動,他聽著楚留香的低笑,然後是和緩的語聲,不緊不慢的那種,專屬於楚留香的語調,莫名的竟是心靜下來。

適才南雲在身邊,那樣無害的一個小孩子他都不曾真正踏實地睡著,此刻楚留香在身旁,鼻間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冷香,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毯子很暖,這處又是官道,馬車穩穩地行進著,唐子期昏昏沉沉了一會,便也徑自睡了過去。

唐子期的睡相極好,不曾將毯子掀動哪怕一點點。

楚留香便微笑看了一會,繼而給不知何時靠到自己身上的南雲披上了一件披肩,自己則取了一本古籍悠悠翻著。

這樣的生活,竟也讓閱儘人間繁華的楚留香驀地有些著迷了。

若許,沒有那些所謂的陰謀,時光定格在此處——

風和日暖,塵世靜好,陽關大道上與君不問歸處,悠悠而行。

大抵也是一件美事罷。

注:

寅時:3-5點

第九章 江湖險惡是人心

唐子期隻覺得自己這一覺竟是睡得極沉,鮮少做夢的人竟然也有了一個恍惚的夢境,夢裡是個男子,白衫俠骨,背對著自己。那背影太過熟悉,唐子期忍不住就想向前,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哪怕一步。

那男子回過頭來,麵上覆著一張毫無瑕疵的麵具,神色悲喜莫名。

唐子期忽然很想問,這次這裡隻有你我,你又是要躲誰?

可是他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下一秒,男子手中的樹枝沒入了他的%e8%83%b8膛。

穿%e8%83%b8而過的感覺太過明晰,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不知是虛是實,隻是即使是夢裡,依舊是有種令人窒息的痛感。

可惜了……唐子期是個麵癱,即使是這樣錐心噬骨的痛楚,他依然隻是微微向下看去,看著貫心的那一擊,他忽然很想問楚留香:你不是一個從未殺過人的雅盜嗎?怎生為了一個外來人破例了?

隻是來不及了。

痛覺一點點地蔓延開來,唐子期有些遲鈍地想著:

原來楚留香,是從不執劍的,這樣的江湖人倒也是個難得的奇才,唐子期想讚一聲好,卻也到底沒了開口的氣力。

看過了那麼多人的死亡,這一次換成了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唐子期閉上眼,感覺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倒去,落到了楚留香的臂間,那一瞬他甚至有些想笑,是不是所謂雅盜的意思就是說,將人殺了以後還能用一種極致悲憫的眼神看過來,仿佛是在贖罪一般。

不,這隻是複仇而已,實在談不上什麼罪孽。

楚留香,你想多了。

塵世本無礙,死生複何妨?

不過是從一個陌生的世界回歸到另一個陌路而已,其實什麼都不是。

再睜開眼的時候,麵前卻是楚留香溫爾不驚的臉,一隻手翻著書,另一隻手被南雲壓著,看到唐子期醒了便轉過頭來溫然問道:“醒了?”

唐子期微微一怔,低沉地應了一聲,隻覺喉間啞的厲害,楚留香已是將手中的書放下,將水囊遞過來:“喝點水,快到撒裡畏兀兒【1】了。”

剛剛自昏睡中醒來,唐子期的話音在口中打了個轉,到底也沒開口問撒裡畏兀兒是在哪裡。畢竟現代的地理學的就不怎麼好,這個年代的東西,大抵還要沾上點考古了。

默然地盯著楚留香手中的水囊看了一會,唐子期終究還是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他自是不知楚留香這些,便全是和著當年蘇蓉蓉宋甜兒一廂慣了,因而現下麵前換了個唐子期,竟一時有些改不過來。

接過水囊喝了一口,唐子期道了謝,就聽楚留香說道:“唐兄,這是信人不疑?”

唐子期有點疑惑地抬起頭,楚留香眉眼間並未帶那抹熟悉的淺笑,相反地似是有隱隱的怒意。因而唐子期便是坐正了,微蹙起眉問道:“楚兄這是何意?”

楚留香的目光灼灼,印象中他竟是鮮少用這樣的目光看人的,半晌方才輕輕歎了口氣,自貼身的口袋中取出來一彎鐲子,簡樸的琉璃烏色,看上去質地便是上佳,下麵掛了一個精巧的墜子,晶瑩剔透的模樣,注意到唐子期疑惑的目光,楚留香便解釋道:“這是楚某友人所贈,吊墜可以試毒,大多的毒都能試得出……這鐲子便贈與唐兄。”

唐子期的目光定在楚留香手中的東西半晌,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多謝,”就著再飲了一口水,唐子期的聲線亦是平淡無波的:“無功不受祿。”

楚留香也不勉強,隻是點了點頭將東西收了起來。

說到底,其實唐子期這性子,楚留香是喜歡的。

直來直往,從來不喜歡任何彎彎繞繞的東西,亦是從來不屑於口蜜腹劍的那一套,唐子期自定義為江湖小人,專做鬼蜮魍魎的勾當,隻是在楚留香看來,較之那些堂堂衣冠暗箭傷人者卻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所以明明是陌路,相處起來卻是極熟稔,不需要什麼顧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馬車穩穩停在一家酒樓跟前,車夫撩開了車簾便陪著笑臉言道:“幾位官老爺,醉月樓是這地方最好的飯莊,要不咱就在這兒打個尖?”

楚留香便抬眸看上去,這一路已是入了西域,那份豪放之感便更加多了幾分。楚留香這人對於生活中的一切都極為講究,因而在看到那所謂的“第一飯莊”時到底還是皺了眉,索性徹底撩開了簾子問裡麵的兩位:“醉月樓可好?”

唐子期這人素來不介意吃什麼東西,對於他而言其實一個肉夾饃和一頓山珍海味也沒什麼差,果腹之物而已。至於南雲自是跟千石老僧久了,吃的東西雖然不少但也萬萬談不上精致。

因而楚留香與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方才無奈地轉過頭去無可無不可地頷首言道:“就這兒吧。”

既是入了西域,往前的溫柔鄉自是不再了。

唐子期看了簡陋的飯莊半晌,卻隻覺得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早在北城的時候他就發覺了一件事,楚留香這種風流公子實在是太有女人緣。

比如漣瑤,居然在最後一秒停住了殺機,看向楚留香的眼神幾乎要滴出水一樣。

唐子期看著白衣翩翩佳公子佳人在懷,就覺得……有那麼點不爽。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打個團本明明拿了橙武卻打出了第二的dps一樣,或者是打木樁打到一半忘記開dps統計一樣……

心裡悶悶的,亟需發泄。

這種感覺在他看到旁邊走來的老僧時更厲害了,然而反應更強的其實是旁邊的南雲,小小的孩子瞬間站了起來,幾乎是用一種殷切的眼神看向了麵前的熟悉麵孔,楚留香坐在一旁,聲線有點無奈:“坐下,南雲。”

“可是……”南雲用一種極為不認可的表情看向了楚留香,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一隻小鹿。

“坐下!”楚留香微微揚了揚聲調,不想讓眼前這一幕鬨得人儘皆知。

老僧低眉順目地看了劍拔弩張的兩人一眼,輕輕垂首露出些悲憫神色,低低念了句佛語:“愛彆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他念完了,便輕輕拉開椅子坐在南雲的旁側,語聲帶著莫大的感懷:“孩子,我不是你師父。”

“千石老僧?”唐子期把玩著手中的杯盞,這般問道。

答話的人是楚留香,頷首道:“不錯,”這一次是白日,又經曆了前番之事,楚留香自是多了好幾個小心,早就將靠近的人打量了百遍,此刻他看向千石老僧問道:“老僧,你離開古道庵多久了?”

“兩年。”千石老僧慢條斯理地說著,也不碰酒,隻是覷著杯中的清茶。

楚留香苦笑道:“難怪我去了北城那麼多次,你居然不曾留書給我。”

“千時僧人是我師弟,我們見麵的事情,他撞到過一回,沒想到竟是學會了,這次的事情,我該言與你的,”千石老僧說著,神色不見疾苦隻是有些許的黯然:“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去則滅,佛語如此,隻是真正做到,怕也是難的。”

楚留香便看了他半晌,自倒了一杯茶微微抬了抬,眉眼間多了三分同悲:“節哀。”

千石僧人便也沒再言語,隻是看得出來,這兩年他變了許多,從前的酒肉和尚不知何時竟是瘦成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