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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俗世紛雜竟是饕餮亦是難得啊,”好端端的門不走,怪香子趁著茶館內諸人不備竟是躍到窗欞上看著楚留香笑了一聲:“再會。”

楚留香哭笑不得地看了怪香子一眼,倒是也習慣了這人遊雲隨性的樣子,隻舉了舉杯子以茶代酒道:“再會。”

將茶錢付了沒坐多時,楚留香便也離開了這家有禦賜牌匾的老茶樓。

隻是人生彆易會常難,往後種種,卻當真是應了一句叫做俗事難料罷。

第三章 驚羽穿楊連百中

這時節的風聲著實凜冽,唐子期以前是南方人,此番到了北國來,隻覺這秋風掃落葉,滿目皆荒涼的感覺有那麼一點蕭瑟。

唐子期既是沒有選擇身份,便也沒有府邸沒有家人,於這惶惶世界中竟是個孤家寡人,無牽無掛方可,無欲無求卻是難做。

然這薄涼白日尚罷,到了夜間,裹在客棧那不厚的褥子裡,本就淺眠的人便更難睡安穩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應是子時,客棧破舊的屋門被人咚咚地叩響。

唐子期睜開眼漠然看向吱嘎作響的房門,眼底的精光竟像是從未睡著過一般。

這客棧是當真的老舊,唐子期尋來倒也隻是因著這僻靜的地方和便宜的價錢,現下是坐吃山空階段,自是不能太過鋪張,否則連勉強過活都做不到了。

門響了半晌,似是認定了裡麵的人當是醒來,唐子期不去應門,外麵的人卻也不動。

於是唐子期想了想,將千機匣慢慢放在手邊,同時垂下`身去以免著了迷煙的道,隻是外麵的人似是並沒有將吹管送進來的意思。

一裡一外,居然也都是按兵不動,極有耐心。

直到門外的人終究還是喪失了繼續等下去的耐性,唐子期聞聲而動,微微一偏頭,一支飛箭自窗縫徑自飛進來,穩穩插在適才唐子期頭部所處的位置。

倘若唐子期沒有偏過那個細微的角度,怕是此刻已然性命難保了。

他的眸色冷冷一沉,卻是沒有貿然追出去,畢竟敵在暗我在明乃是兵家之大忌,何況唐子期自忖亦不是什麼征戰沙場的好手,若是一定要說,隻是個喜歡偷人性命的小人罷了。

殺手講求一個出其不意,倘若正麵相對那便不是殺手,而是劍客。

光明磊落所向披靡,那不是他唐子期。

所以唐子期隻是保持著適才的動作潛伏在暗處一動不動。

是夜色凝沉,死一樣的安靜,他又刻意屏住了呼吸,現下連根針掉在地上怕是都聽得見。

直到窗外傳來細小的風聲和衣帶摩攃的聲音,唐子期依舊伏在遠處沒有動彈。

半晌,他方才慢慢起身來,也不點燈,隻是眯著眼藉著月色細細看著牆上的飛箭,飛箭上頭穿著一張薄薄的紙,不知是什麼質地竟也不曾破碎開來。

唐子期看了一會,便自袖中取了一個手帕小心地將飛箭取下來,手覆在手帕的外側細細展開信箋,慢慢辨認著上麵的字跡,隻見那薄如蟬翼的紙上寫著端端正正十六個字——

死生一瞬,古亭門前。

置之死地,方有後生。

看上去,似乎是一份邀約了。

唐子期將信箋往上對了對,繼而目光倏地凝結在尾端,最右下角的,不是紅葉又是什麼?

笑風堂……居然找上門來了。

前提是,這並不是一份贗品。

行走江湖最忌諱的,便是輕信,隻是那古亭門前,卻是少不得要查一查了,唐子期想著便小心地隔著帕子觸碰了一下那片紅葉,紅葉似乎粘的並不算牢固,倏地落了下來,飄忽地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唐子期沒有多想徑自取了起來,便見那背後竟是五個字赫然書著——

堂主:朱明空

放下紅葉不提,唐子期這次是徹底沒了睡意,索性盤了%e8%85%bf坐在床上思忖起來。這裡麵有那麼幾個疑點——

第一:自己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殺手的名聲在。那麼笑風堂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第二:如果是在北城看白榜被盯上了,那麼看榜的人何其多,為何偏偏是書生打扮的唐子期?

第三:究竟是誰一路跟蹤自己到客棧,而且輕功卓絕讓自己全然不知?

想到這裡,唐子期不禁覺得背脊有些發涼,說到底他亦不是個江湖客,在大好世界待久了,仗著劍三的技能作弊來到這個世界,對於江湖險惡種種全無所知。

若是被人暗算排擠,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唐子期不怕死,對於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罷了,隻是既然來到這裡,自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怎麼可能說死就輕易赴死?

葬身鼠輩之手無異於低頭認輸,這種事傲骨一身的唐子期,卻是真心做不到。

那麼,該是尋找一個依靠了。

既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若尋找一個組織暫且棲身,畢竟一個組織在江湖上的力量,可是遠遠大於每一個人的。

若是有那麼一個人足以撐起一片江湖,那麼那個人定是個傳奇。

他唐子期不是傳奇,也不想做那麼一個人。

天下何其大,他想找的,卻不過是一個棲身之所罷了。

那麼,唐子期慢慢摩挲著麵前的信箋,冷漠的眸光慢慢斂了起來——

笑風堂麼?似乎也不錯。

自打來了這個世界,手上的戒指竟是突然出了反應,微微的震動旁人應是無感,隻是唐子期卻是瞬間察覺了。

他用意念控製著閉上眼,眼前浮現出清晰的任務介紹:“恭喜俠士開啟第一階段任務:古亭門前殺惡人朱明空:0/1。任務詳情:明日辰時古亭門前將有天門堂幫主朱明空的金盆洗手儀式,是時俠士可伺機而動,自行忖度。”

唐子期將意念收了起來,覺得自己的任務大抵是所有人中最奇異的了,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任務,居然就是動手殺人,而且要殺的那一個,居然已然是堂主級彆。

慢慢舒展了一下筋骨,唐子期靠在床沿上閉上眼小憩,在天明之前,他需要充足的精力。

殺手乃搏命之技,隻可勝不可敗,若是敗了亦是不需要批駁,直接就是丟性命的事。

倒是半點都馬虎不得。

晚秋的辰時,天本該亮了,然則這一天偏巧天公不作美,竟是十足的陰鬱天氣,連著整個氣候都跟著憋悶起來。

古亭門前卻是難得地熱鬨。

這古亭在北城之北,本已是出了城門的一處荒涼廟宇,因是沒有太多名氣的緣故斷了數十年的香火。

隻是幾世之前武林至尊天青曾到訪此處,%e4%ba%b2題匾額於廟前曰“古亭”,深讚此處妙極,至於是哪裡妙,至尊並未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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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武林中人還就吃這一套,至尊一句話罷,這地方竟也成了福地一般。當時因著天門堂第四代堂主叡疏在北城一帶功夫數一數二,人品又是眾人皆讚的,因而這地方便劃歸了天門堂。

傳了這兩三世,便到了朱明空這一輩。

朱明空乃是江湖之中難得的小人嘴臉,仗著天門堂的餘威公然為害鄉裡,竟是活生生將一個偌大的幫派帶到今日的門庭冷落,可謂亦是個奇才。

隻是這“奇才”今日的金盆洗手卻還真是來了不少人。

這到底要歸咎於江湖人的一個壞毛病,叫做牆倒眾人推。天門堂為數不多的弟子四處苦著臉送請帖,各大門派自是傲傲然接了過來,這次分派了門派裡小輩分的人過來看看,一是凸顯一下自家門派的聲勢,另一便是看個熱鬨。

當然,看熱鬨的人,才真算是占了多數。

老實說江湖裡願意金盆洗手的隻有那麼些人,有的是因著殺孽太重隻願退出紛爭以求全軀;另一些是因著晚年頓悟放下屠刀隻願懺悔罪愆。

朱明空鬨這麼一遭,大抵就是前者了,頗有一種我不追求過往同求大家不再追究我的往昔罪孽一般的意味。

隻是人世間的事,哪有那麼好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底也要看那些被你殺過的冤魂願不願才是。

唐子期沒在人群中,這時他心底由衷地感激朱明空挑了這麼個好地方,畢竟唐門那千機匣拿在手上太過紮眼,倘若自己明目張膽地舉在這裡,怕是真要被人請出去了。

然而古亭這地方倒是好得很,這地方在山上,之前又是極致荒涼,因而樹多是參天大樹冠蓋繁盛,唐子期算準了距離隱在樹上,藉著枝繁葉茂將自己全然蓋住,屏息等待著時機。

朱明空出來的時候穿了一身布衣,極其樸素,這與平日荒誕的做派竟是全然不同。江湖眾人此刻早已忘了彼時天門堂的赫然威名,竊竊私語聲久久未絕。

唐子期看著隻覺得可笑,這些人平日自詡名門正派,不欺淩百姓隻怕要掛一張替天行道的牌匾,然則真正看到了江湖宵小卻又不得而誅之,隻是做些鬼蜮伎倆。

人人不願為出頭鳥,倒也是個常情了。

現下真正困擾到唐子期的卻並不是這一件,他繼續屏著息小心地將弩箭取了出來,大腦飛快運轉思索著一擊致命的可能,思來想去竟也隻有那一策“追命無回窮九泉”能夠得而用之罷了。

若是一擊不死,唐子期隻能冒著風險再補加一擊,那麼被發現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了。

他不願冒險,至少第一個任務,他並不想將簡單的事情鬨複雜。

需要等待的,隻是敵人懈怠的那一瞬。

唐子期最不缺少的,就是耐性。

他繼續整個人趴伏在樹枝上看著正慢騰騰倒弄著金盆的朱明空,目光所及之處竟是看到了另一個人——

赫然是那天他追蹤無尋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正站在人群中,和旁邊一個耄耋老者低聲閒談著,因著距離本身並不算遠,唐子期幾乎可以看得到男子臉上雲淡風輕的笑意。

目光轉回去,朱明空抬起手來似乎正是要放進盆中進行儀式了,就是這一刻——

唐子期的弩箭已然拉滿。

驚羽穿楊連百中,鷹視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