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河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阮雪和高若貞走之後,黎舒河在座椅上坐下來,一動不動地看著“手術中”幾個字,在泛白的走廊燈光下,如一抹殘血。
這個聯想一出來,黎舒河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50下你妹的雨!
“……未來三天,華北、華中、華南地區普遍降雨……”
“……哦情深深雨蒙蒙世界隻在你眼中,相逢不晚為何匆匆……”
“……我還會再回來的”
“小蒙!趕快把電視關了過來吃中飯,不然他們搶光了!”
在帝都和冀省交界的地方有一座人口三十萬的小城,王佳雨就在這座城市的一所幼兒園裡當老師,每天和一群調皮搗蛋鬥智鬥勇。
喊了三聲,電視兒童段小蒙依然拿著遙控器將電視從第一個頻道調到最後一個頻道,如此循環往複。將小惡魔們都在飯桌旁安置好之後,王佳雨這才過去找段小蒙。
“小蒙,快去吃飯。”王佳雨蹲下來。
“菜好難吃我不想吃!”理著一個西瓜皮頭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
“確定不吃?”
“確定!”
王佳雨站起來,用遺憾的語調說:“那好吧,不吃飯你就長不高,長不高的話你搶球就永遠搶不過……”
話還沒說完,段小蒙就噌地一下跳起來,以飛一般地速度朝著餐廳奔去了。
王佳雨無奈地笑了笑,過去餐廳裡應付小鬼頭們諸如“勺子掉了”“湯灑了”等各種各樣的瑣事。
這一年多,她都是白天在這裡當老師,晚上回去寫劇本,沒有了那些鎂光燈下的星光璀璨,日子過得瑣碎而充足。
王茜和讓一起開了一家婚紗影樓,讓的攝影技術遠遠高出了這個小城的平均水平,因此生意很好,鄰近的小城也會有人慕名前來。
小鬼們吃完飯之後就是睡午覺,把他們一個個勸上床並且讓他們安靜下來絕對是每天工作中最艱難的一環。
剛剛東邊的孩子們安靜下來,西邊的又開始講話,等所有孩子都最終安靜下來時,段小蒙又不見了。
王佳雨輕輕關上門,走回教室,果然段小蒙正拿著遙控,看廣告看得津津有味。
……看動畫片就不說了,看廣告到底是個什麼癖好啊喂!
王佳雨忍住要抓狂的心情,伸手去抱段小蒙,誰知段小蒙像條泥鰍一樣,飛快地鑽到了桌子底下,然後又從旁邊鑽了出去,邊鑽還邊說:“你來抓我呀!”
於是,王佳雨又和段小蒙在教室裡玩了十多分鐘的貓追老鼠,最終以她的勝利宣告結束。
王佳雨將段小蒙攔腰抱著,“不睡覺下午就彆想出去玩。”
“你這個壞人!我要告訴我媽媽!”
“你媽媽可是批準了讓我隨便打。”
“……你們都是壞人嗚嗚嗚!”
王佳雨無視他“聲淚俱下”的控訴,抱著他朝門口走去。
“……據悉,昨日業內金牌經紀人,著名造型設計師黎舒河先生的母%e4%ba%b2在帝都綜合醫院去世……”
王佳雨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轉身朝電視看去。
畫麵裡的確正是黎舒河,小石在他旁邊,正在幫他推開那些伸過來的鏡頭。他麵容冷峻而憔悴,下巴上一圈青黑,偶爾看向鏡頭的目光冷得如同結了冰一般。
他瘦了……
這個念頭一閃過,王佳雨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抽痛了一下。
一直在她懷裡扭動的段小蒙好像也覺察到了王佳雨的情緒,一時安分下來,“老師,老師你怎麼了?”
王佳雨回過神,笑了笑,“沒事,去睡覺吧。”
段小蒙難得不再抗拒,規規矩矩地在床上躺好,閉上眼睛。
王佳雨再回到教室時,那條新聞已經播完了。她呆呆地站在電視前麵,看著電視裡閃過的那些她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麵孔。
張檸和齊浩宇戀愛了,沈熙又接了一部新電影,蘇優和葉烽分手了,周續和田休即將再度合作……
是的,她幾乎從來不會主動去看娛樂新聞,隻因為害怕某一天在電視裡會看到黎舒河的身影。
她本來以為,自己其實差不多已經忘掉了,然而在剛剛看到電視中黎舒河的畫麵時,那些被她刻意塵封的記憶,全部都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他瘦了……這段時間,是在日日操心黎媽媽的病情嗎?
如今黎媽媽去世了,他一定非常非常難過,身邊有人可以安慰他嗎?
“啪”的一聲,放在窗台上的一個樂高積木突然掉在地上,王佳雨這才發現外麵起了很大的風。
她連忙挨個去關窗戶,關到一半的時候,豆大的雨點頓時落了下來,一眼望去天色低沉,雨幕如織。
雨點打開窗戶上啪啪作響,讓她也禁不住心驚膽戰起來。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她心上,黎舒河的身影不斷在眼前閃現……
“轟隆”一聲,遠處突然一個炸雷。
王佳雨的身體像是觸電一般震了一下,然後她像是猛然回過神一般,邁開腳步朝著園長辦公室狂奔而去。
在幼兒園門口等了很久,才攔到了一輛出租車。
雨很大,傘形容虛設,王佳雨半邊身體都淋濕了,濕氣讓她全身都在瑟瑟發抖,她將傘收好鑽進車裡,“師傅,麻煩去汽車站!”
車子開進雨幕之中,她掏出手機來給王茜打了一個電話。
“為什麼要去帝都?”
“BO……黎舒河媽媽去世了。”
“佳雨!你當時答應過我什麼?我說可以不出國,但是你必須從此之後和這些事斷得一乾二淨,你要對我食言嗎?”
“小姨,我就回去看一眼,看完我就回來。他……他媽媽去世了啊小姨……”
“你忘了陳芳青說過的話嗎?你這是在自投羅網啊!”
“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對不起小姨,我去去就回。”王佳雨堅定地說完,然後掛斷電話,將手機關機。
汽車開了四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帝都。又堵了兩個小時的車,她到達黎舒河的樓下時,已是晚上七點。
和黎舒河相處兩年,她知道無論多晚,他通常都會回自己家裡睡。因此她蹲在灌木叢後麵,耐心地等著。
天已經完全黑了,她的衣服被體溫熨得半乾,濕氣讓她全身都覺得難受。中飯也沒吃,此刻胃也在翻騰著。然而她不敢離開半步,生怕錯過了黎舒河回來的那一瞬間。
大約十點多的時候,王佳雨聽到了汽車開過來的聲音。
她從灌木叢中探出頭,發現的確是黎舒河的奔馳。心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時失控發出聲來。
車子在樓下停了下來,而後駕駛座車門被打開,下來的卻是高若貞。
她走到後麵,將車門打開,而後將裡麵的人攙了出來。
……那是,喝得爛醉如泥的黎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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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五步之遙,她能清楚聞到他身上煙草和酒精的味道。
高若貞鎖了車,扶著他往樓裡走去。
他腳步虛浮趔趄,一貫平整的衣服上滿是褶皺和不明的汙跡。而即使是喝醉了,他的眉頭依然深鎖著。
王佳雨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指尖一陣濕意……
心口非常痛非常悶,她多麼希望此刻是自己陪著黎舒河身邊,雖然這慰藉微不足道,然而她希望自己可以分擔他的痛苦,哪怕一絲一毫。
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卻如餘生一般漫長。很快高若貞和黎舒河就消失在視野之中,她捂著嘴,眼淚源源不斷地往下落。
……為什麼她總是這麼沒用。
在他出事時,不能第一時間幫他;在他遇到這樣的挫折時,隻能躲在暗處沒用地哭。
黎媽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e4%ba%b2人了,再也不會有人煮好湯圓等他回家吃飯,或者在電視裡看到他出現的畫麵時一臉驕傲。
她和黎媽媽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尚且覺得難過,那麼黎舒河……
不能再往下想,多想一刻都恨不得自己能夠替他擔下這種痛苦。但唯有這種哀慟,旁人無力涉入分毫。
黎舒河臥室窗口燈亮了又滅了,而高若貞始終沒有下來。
王佳雨拍了拍膝蓋站起來,揉了揉自己發麻的%e8%85%bf,朝外麵走去。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她可以這樣近距離地看看黎舒河了。
她熱切盼望著,他身邊可以有一個人——高若貞也好,阮雪也好——可以一直陪著他,直到時間將傷痛撫平。
她失魂落魄地慢慢走著,想著要去找一家旅館住下來,然而卻停不下來自己疲累的腳步。
隻想一直一直往下走,走到她走不動了,或者走到時間的儘頭。
突然,身後響起車子飛速駛過來的聲音,王佳雨條件反射地往旁邊讓了讓,然而車子卻一個急刹,停在了她身邊。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從車上下來三個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將她緊緊鉗住,然後迅速拖進車裡。
在她昏迷過去之前,副駕駛上的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那笑容底下藏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意識漸漸模糊的王佳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好久不見了啊,王佳雨。”陳芳青一字一句,冷冷吐詞。
51滾你妹的山崖!
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四下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稠的黑暗,隻有眼前的路透出了一點亮光。空間非常地安靜,四周毒蛇盤旋,發出吐信子的驚悚聲響。她隻能正沿著腳下的路不斷地狂奔,似乎隻要一停下來,那些伺機而動的蛇就會撲上來一口咬住她的腳脖子。
光線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刺得她眼睛都在發疼,她的心臟就要從嗓子口蹦出來了……
快了,馬上就能……
突然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王佳雨驟然驚醒。
她睜開眼睛,掙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