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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不想知道也會知道,跟著米達斯在阿卡狄亞轉悠一圈也算不錯,隻是溪水裡的魚不如海裡的魚親祂,祂蹲在溪邊將手浸沒在溪水中,隻有寥寥幾條小魚過來蹭祂。

“這地方真好,可惜被潘獨占了。”普羅米修斯又開始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米達斯心裡聽著膈應,說話也帶刺。

“世界上的山脈大多都一個樣,這山原本也不是這樣美麗的。讓您獨自來這邊打理一整座山脈,未必能做得這麼好。”

“哎!我就說說!就不能說一點潘的不是了嗎?”

“不能。因為潘是最好的。”

“嘁,無聊。”

波塞冬被這倆小孩兒一樣的對話逗樂了,乾脆坐在草地上笑了起來,祂金色的長發就這樣垂落在青翠的草尖上,迎著陽光,藍眼睛溫柔明亮。祂將手從溪水裡抽出來時,米達斯眼尖地發現祂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紅色的指環。

“波塞冬大人……”

“就彆這麼叫了吧,多生分啊,好歹我和潘也是有點交情的朋友,你把我當哥哥就行。就叫名字吧。”

“好。”米達斯雖然應了下來,卻沒再叫祂的名,“我想問問,這種指環……要在哪裡買啊?”

“你說這個?”波塞冬抬起清涼溼潤的手,在太陽底下晃了晃,“這是我愛侶送我的,我沒買過。”

“啊……好的。”米達斯想起以前的事情,心裡又開始犯堵。那都多久以前了,中途潘還失憶過,那枚指環肯定早就不在了。要是他當時沒那麼笨就好了,這樣他的手上也會有一枚愛侶贈予的指環。

“多大點事兒啊?你讓潘給你弄一個,祂有數不儘的寶石礦,迷宮裡肯定也還有你沒見過的寶貝,你想要的話祂肯定樂意給。”波塞冬大多數時候還是挺善解人意的,除了在祂愛侶麵前。

“沒。”米達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他又該傷心了。傷心也沒辦法,都過去了,再提起隻會讓潘也跟著難受,“我帶你們去那邊看看吧,很近,那是我和潘的家。”

卡莉斯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她主人給支開了,正蹲在他們家門口等米達斯回來呢。米達斯覺得奇怪,到底什麼事這麼私密,阿爾忒彌斯大人連卡莉斯托都要瞞著,這麼說等潘回來他還能問祂嗎?

“米達斯!你終於回來了!我都餓壞了!”

“喲,阿爾忒彌斯家的小蛇?好久不見,脾氣變好了呢。”波塞冬見縫插針地調侃,好像這種事很有樂趣似的。

“要你管!亞特蘭蒂斯的臭金魚!”卡莉斯托記仇,還記得波塞冬剛剛讓阿爾忒彌斯難堪呢。

“你說誰金魚呢你?尾巴長金鱗的就是金魚?你個沒眼色的笨蛋!”

“好了好了,彆吵了,我給大家做樹莓布丁吧,可好吃了。”米達斯打開柵欄邀請大家進去,許久沒有回到這個院子,南瓜苗早已竄得老高,葡萄藤已經爬滿了架子,隻是藤還長得細,嫩綠嫩綠的,一掐就能斷了。小牛已經長大了,兔子白白胖胖的,還是膽小,小雞仔們卻已經長成耀武揚威的雞群了,撲騰著翅膀往米達斯身上飛。

他還有一片羊群,在旁邊的羊圈裡,一見到他就咩咩咩咩個不停。寧芙們把它們照料得很好,雖然比不上帕格諾特照顧它們那麼溫柔精細,但比起王宮裡來的米達斯還是要熟練很多。

米達斯和它們打過招呼,抱了抱滿心歡喜雀躍的頭羊,就回廚房擺弄一路摘回來的樹莓了。他的廚藝不算很好,但和帕格諾特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做些小甜點還是手到擒來。

他想著阿爾忒彌斯的事,不時看向旁邊悶著頭吃樹莓的卡莉斯托,也許她知道點什麼。波塞冬對櫃子上的小擺件們很感興趣,那是帕格諾特閒來無聊時雕的,一排排木頭小人惟妙惟肖,都是不同時候的米達斯,有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夕陽下和羊群一起奔跑的,還有睡著時像天使一樣的……波塞冬覺得好玩,回頭讓自己親愛的也學著雕。

普羅米修斯則坐在凳子上沉思,祂表麵上不太顯山露水,但實際上比誰都要在意阿爾忒彌斯和潘的事。祂的直覺告訴祂這件事和宙斯有關,祂知道阿爾忒彌斯並不是什麼乖女兒,畢竟祂在懸崖上也受過阿爾忒彌斯的恩惠,乖女兒是不會和父親對著乾的。如果……隻是說如果,諸神之戰就此重啟,祂會為泰坦一族奪回屬於祂們的榮光。

“羊奶好像放多了,口感沒有潘給我做的那麼細膩,但味道好像沒差多少,湊合吃一點吧。”米達斯用小罐子做了四罐,他想著潘和阿爾忒彌斯沒那麼快回來,但他話音剛落外麵聲音就有些嘈雜,原來是卡莉斯托正幫著阿爾忒彌斯和波塞冬吵架。

潘一下子就對上了米達斯的視線,祂走過去,拿起陶盤裡的一個布丁罐子,一口就悶了一罐,也不知道怎麼吃的,一下子就沒了。

米達斯震驚,一聲帕帕差點就叫出來了,張口梗了一下,才小聲道:“小心嗆著。”

“嗆不著。”潘順手把罐子放桌上,抬手揉了揉米達斯柔軟的發頂,“好吃。剩下的分給祂們吧,我重新給你做一份。”

“做兩份。還差兩份呢。”米達斯生怕潘不識數一樣,撒嬌般的,軟乎乎地說。

潘忍俊不禁,說好。

都在一間屋子裡,各自卻有各自的心思。米達斯忍不住去觀察阿爾忒彌斯,但祂麵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麼,隻有被卡莉斯托煩到的時候才會微微皺下眉毛,屋裡很沉默,好像都不熟,米達斯本來想去廚房陪帕帕的,這下不得不在這兒調節氣氛了。

“卡莉斯托說阿爾忒彌斯大人精通七弦琴,而且彈得很好聽,那是什麼樣的樂器呢?”

阿爾忒彌斯看了卡莉斯托一眼,卡莉斯托正吃著樹莓布丁,難得沒注意到主人在看她。

“隻是略通皮毛而已,要說精通七弦琴,那還是我弟弟阿波羅更勝一籌。”說到阿波羅,阿爾忒彌斯停頓了下。因為那小子,阿爾忒彌斯對潘一直有愧,潘是因為祂才輕信了阿波羅的話,把預言之心給了出去。阿波羅不是多麼壞的神,隻是那時候十分年輕,對榮耀有著莫大的渴望,等到後悔的時候,那顆預言之心已經無法再從祂體內完好無損地拿出來了。

阿爾忒彌斯這樣和米達斯說,米達斯並不接受。潘的心是他的,無論能不能完好無損,都應該是他的,隻能是他的。潘不想多生事端,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讓太陽神來一趟阿卡狄亞吧。帶上七弦琴。”米達斯不想讓阿爾忒彌斯為難,但更不想讓潘的心流落在外,他的性格是如此溫柔,以至於眾神都忘記了他曾經是一個國王,“我想到了一個好點子,你們要聽聽嗎?”

第56章 音樂會■思■兔■在■線■閱■讀■

說是好點子,其實算不上是什麼好點子,好點子不會讓人心裡不舒坦。阿波羅很多年沒有來過阿卡狄亞了,這次居然要帶上自己引以為傲的七弦琴到這兒來和潘比音樂造詣,輸贏不是問題,阿波羅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早就不把這些看得那麼重要了,但是讓祂在潘麵前彈琴,祂還是犯怵。

畢竟當年祂就是憑借音樂獲得了潘的一點點好感,當然,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潘很強大,這種事情誰都知道,祂的記憶不是誰都能隨便塗抹的,就算是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也不能。祂會那麼輕易地忘記自己最愛最愛的人,是因為祂太信任伊洛斯了,祂在伊洛斯麵前沒防備,而伊洛斯翅膀上的閃粉天生就是用來乾這個的。

但即使是這樣,祂偶爾也還能記起一些東西,祂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也一直在拚命尋找。起初很難,潘那麼溫和的一個牧神,會在阿卡狄亞孤寂的夜裡狂躁不已,祂想鑿開自己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麵到底少了什麼,為什麼讓祂那麼難受,但漸漸地也就習慣了。不習慣也沒辦法,隻能這樣耗。

阿爾忒彌斯和阿波羅的到來讓這座被稱為“死地”的山脈變得稍微熱鬨了些。阿爾忒彌斯追逐著鹿群,卻屢屢射偏,隻是逗它們玩兒,阿波羅那會兒年輕,心高氣傲,隻願意在潘麵前彈奏祂最擅長的七弦琴。那美妙的樂聲讓潘焦躁不安的內心稍微變得不那麼沉重了,祂看著阿波羅,給出了一道珍貴的預言,提醒祂小心被至親利用。

阿波羅聽懂了,但那時候的祂不想按照潘的指令做。當然,祂也不想按宙斯的指令做,祂和宙斯雖然說是父子倆,宙斯是父,祂是子,父親利用兒子好像沒什麼話說,但這件事充其量也隻是父子倆互相利用。

祂需要地位,需要至高無上的榮耀,需要眾生的朝拜,這種事宙斯給不了,潘也無心為祂做什麼。潘看著溫和,骨子裡卻是個極其冷漠涼薄的神祇,祂什麼也不在意。祂為祂彈奏了大半年的七弦琴,才換來一個不痛不癢的預言,祂不稀罕,祂想要的是一整個預言的能力。

宙斯拿了一個小陶罐給祂,說是這裡麵裝著能讓潘失魂落魄的東西。阿波羅問是什麼,宙斯卻隻是拍拍祂的肩膀,笑而不語。

阿波羅把那罐骨灰帶到阿卡狄亞的時候,潘根本沒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也沒問祂抱著個陶罐乾什麼,祂一點也不在乎。就當阿波羅以為宙斯在騙祂的時候,潘隨意的目光突然釘在那個小陶罐上,莫名熟悉的氣息讓祂疑惑不已。

祂很少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當祂接近那罐骨灰時,夜裡的癔症居然在白天也發作起來,祂的氣息開始失控,人性的皮囊被生生撐開,那樣巨大的、陰森又駭人的怪物居然在不正常地戰栗,暴走的陰煞之氣將整個阿卡狄亞籠罩著,天地變得昏黑一片,暴雨打濕了那個小小的陶罐,那罐子骨碌骨碌滾了幾圈,骨灰全部撒在泥土裡,混著雨水浸進青草軟而韌的根%e8%8c%8e,也算回歸故裡。

潘神力失控,神誌不清,阿波羅卻告訴祂,隻要把預言之心贈予奧林匹斯,骨灰的主人就會回來。

這種騙傻子,騙兩歲小孩的話,阿波羅說著都心虛,但潘居然就那麼信了。祂有什麼資格不信呢,祂什麼都沒有了,要心的話拿去吧,豐饒、預言、新生、音樂、噩夢、戰爭、恐懼,要什麼都可以,都拿去吧,隻要那人可以回家。

潘是很純粹的,甚至說有點天真的,從混沌之境裡誕生的創世神。祂一誕生就是一團黑霧,後來會化形了,先變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小羊,祂來到阿卡狄亞之後就沒離開過,彆人都怕祂,但祂其實沒什麼好怕的,就是長得駭人了些,心性還是隻小羊,性格溫和,沉默忠誠,還很好騙。

宙斯讓阿波羅把潘所有的心都拿回去,阿波羅沒有,就拿了預言之心,這一顆就足以讓祂和宙斯分庭抗禮,從此父子是仇敵。

後來宙斯故技重施,這樣騙過潘好幾次,從迷宮裡拿走了不少好東西,但心臟在哪兒祂找不著。潘沒和祂計較,因為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