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自己的夢塔裡醒來之後他再也沒有感到過疲倦，更彆提睡意，這或許是他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得到的唯一好處。

既然如此，讓林烈之多休息一會也未嘗不可。

“沒事的，”林烈之卻道，他攬過花豹的脖子，大貓身上源源不斷的熱量驅散了入夜之後忽臨的冷意，“你願意陪我一起守夜我就很開心了。”

明烑怕驚醒其他人，不好掙紮得太過，隻好被林烈之像個暖手寶似的抱著，一時心情十分複雜。

感覺變成貓之後尊嚴都被剝奪得差不多了。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抬起尾巴鬆鬆環住林烈之%e8%a3%b8露在外的脖子，在林烈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中豎起耳朵留意四周的狀況。

四戰之後大部分城市都在走衰敗的下坡路，如今繁華些的隻剩下十幾座，Z國的夢之塔管理局在人口較稠密的位置設下分部，倒也勉強覆蓋了整個Z國。

聽明炤說，這次Z國共派出了五支隊伍，他們進入拉洛星空的時間被排在第三個，在他們之後還有兩支隊伍。

這五支隊伍有兩支來自首都的總部，一支出自南方的S城，一支中部的W市，剩下一支便是H城明炤帶領的隊伍。

離開討伐司這麼久，林烈之對大部分隊員都很麵生，隻知道那些經常會在小報和新聞上出現的精銳隊伍的隊長，連他們有幾個人都沒多加關注。

未來他也不打算在乎，他進入討伐司的目的隻是逮住萬音，給明烑和隊友報仇，至於其他隊伍如何，說得難聽些，和他沒太大關係。

前一個小時在擼貓中過去，就在林烈之以為接下來的時間也會如此時，遠遠地傳來了慘叫聲。

他坐起來，踩上一塊巨石，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眺望。

就在他們剛剛穿過的流沙地段中部，有一團晃動的陰影。

夜色中視野不佳，林烈之的眼睛沒有經曆過改造手術，隻能勉強辨認出那是幾個人影。他們圍在一處，焦慮地在商議什麼。

除了有人失足跌入了流沙漩渦，林烈之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出什麼事了？”明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剛醒的沙啞。

其餘幾人都陸陸續續地醒了，想是都聽見了那聲尖叫，造夢師的警惕心不允許他們繼續安眠。

“有人掉進了流沙漩渦，”林烈之回答，從巨石上一躍而下，“看樣子是我們這邊的。”

明炤抬起那條機械右臂，一個鏡片似的小東西從小臂伸出來，她透過那東西看了一陣，道：“是S城的隊伍。我先……等等。”

餘光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鏡片閃了閃，聚焦的位置落在了眾人所在的山坡下。

她意識到沙漠在上升。

“撤退，向山上走！”明炤大喝，鏡片縮回了機械臂內，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那像是開跑的信號，其餘人沒問一句話，立刻掉頭向山上狂奔。

流沙上升的速度像是在明炤注意到異動時驟然提升，沒多時便淹到了林烈之的腳後跟。山地表麵的樹木失了根基，紛紛向流沙漩渦的中心傾倒，彙入那個持續向山頂流動的神秘點中央。

當林烈之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開始鬆散時，被流沙吞噬隻是一瞬間。沙礫裹住了他的小腿，阻滯了他的腳步，他一時間重心不穩，恰有一株樹帶著糾纏根須向他墜落下來，他無暇躲閃，隻得舉臂護住自己的頭部。

倏然，他感覺有一股大力從後方拽了他一把，接著便是女人的一聲悶哼。他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上漲的流沙就迅速吞沒了他的五感，他被裹挾著湧向漩渦的中央。

前方的四人也沒能幸免，在將這片山坡上的所有生命吞吃入腹之後，流沙漩渦暫時停下了腳步。它高速旋轉的中心上下起伏一陣，像是一隻眼睛在搜索獵物。

它向山坡底下原路返回。待它在原先的那片荒漠重新安身之時，一聲飽嗝似的巨響漫過原野，流沙放緩了速度，終於歸於一片平坦。

唯有那表麵偶爾起伏，如同寬闊的湖麵微微漾著波紋。

******

林烈之沒有昏迷太久，他再度蘇醒時，黑暗中的刀光從他雙眼微張的縫隙間一閃而過。

他強迫自己立刻睜眼，當他再度聚焦，一頭土黃色的巨獸正對著他直直倒下，後頸處破開一個大洞。林烈之便看見，巨獸的身體以那洞為中心土崩瓦解，最終全然化為泥土，彙入與它同色的地麵，原地隻剩下一個隆起的土堆。

他驚訝地抬頭，明烑正站在幾米之外的位置，肩上扛著一架火箭筒，腳邊滿是相似的土堆。

“小貓？”他遲疑道。

明烑看了他一眼，火箭筒化作光塵消失在空氣中。

“林烈之……嘶，這是哪兒？”明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林烈之回首，明炤在他不遠處，手肘支撐著上半身。她摸了摸額頭，一手乾涸的血渣。

林烈之想起來，若不是跑在最後的明炤拉了他一把，他或許就被那株數人合抱的大樹壓成人餅了。他半跪在明炤身邊，問：“炤姐，你還好嗎？”

“小傷，死不了，”明炤回道，她隨便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借著林烈之的力站起來，“這是……沙漠下方？”

兩人身處的空間被土黃色包裹，密不透風，沒有一絲光亮可循。林烈之打開一隻手電筒，四處觀察一圈，發現四壁光滑，沒有任何裝飾或圖騰，像是一個簡陋的蟻%e7%a9%b4。

明炤試著觸碰牆壁，那觸?感就像手掌陷入了沙灘裡，但在抽回胳膊之後，先前被按出的痕跡立刻被流沙淹沒，牆麵光滑如初。

她剛回頭想對林烈之說什麼，一個溫暖溼潤的東西便貼在了她的額頭上。明烑站在她身前，用一塊濕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

明炤沒說話，那隻機械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她垂眸，低聲道：“彆把力氣用在造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上。”

--------------------

Q：為什麼明炤討厭影子花豹？

A：因為她沒有（bushi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沙獸

林烈之沒說話，不如說，他對明烑的舉動也相當驚訝。他沒有要求影子做什麼，包括先前主動對付那些怪物，這完全是影子的自主行動。

這段時間小貓的自主行動似乎格外多。

他意識到什麼，凝視著明烑背影的目光稍稍一沉。

明烑剛收回手，一條消息便發送到了明炤的電子腦裡。她打開電子腦，是魏天賜。

明炤略過“恭喜，全員存活！”的標題，直接點開了附件。

魏天賜用他安在隊員身上的定位裝置繪製了一張他們所在位置的全息投影，在四層內標注了六人目前所在的方位，並在中心的位置畫了一個紅圈，表示那是他們的集合地點。

“消息來了，”明炤對林烈之道，“走吧。”

按魏天賜給的地圖，他現在正和潘甄在一塊兒，而唐泠和梁予分彆在另外兩層。

至於這地下還有沒有除這四層之外的樓層，林烈之和明炤都感覺不出，他們的直覺像是與操縱環境的能力一起被沙堡吞噬，他們現在能做的隻有憑空變出武器來，這無疑不利於他們在黑暗中應敵。

直覺失靈，兩人隻得直接往地圖的方向走，並期盼著路上有能通往其他樓層的階梯。

明烑變作豹形跟在林烈之身後，留心注意著四周的情況。與林烈之在一塊兒的時候，他通常是帶頭的那個，現在他卻覺得跟在林烈之身後的感覺也不賴。

“你那隻貓，”明炤停頓片刻，回頭迅速看了明烑一眼，像是覺得當著他的麵說不大自在，“感覺和之前見到的時候不大一樣。”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明烑心中一緊，便聽林烈之道：“最近好像確實有點不大對勁。”

“你看著點，彆失控了。”明炤道，麵對暫時加入她隊伍的林烈之，她不再對他的影子花豹像先前那般抵觸，但依然防備著，若非必要不輕易靠近，也不給他一個眼神。

如果不是花豹的麵孔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神態，明烑怕是得花點功夫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

他想過會被林烈之看出來，畢竟影子和主人朝夕相處，有什麼異常會被發現也不奇怪，但他沒料到明炤也會察覺不對。

或者說，他本沒想到明炤會讓林烈之進到她的隊伍裡去。

明烑的心思在半分鐘內轉了十幾個彎，他跟在兩人身後，配合著他們的行動停下了腳步。

一隻手電筒從遠處的拐角滑至牆邊，照亮了那一小塊扇形的空地。隨之而來的還有搏鬥的聲響，極其細微的悶哼暗示著那些身份未知的人陷入了苦戰。

明炤打開那張實時更新的全息投影，其餘幾人的位置皆有移動，但都沒有距他們如此之近。

“大概是同樣陷入沙坑的隊伍，”林烈之輕聲道，“我們要去幫忙嗎？”

明炤向那個拐角靠近了些，雙眼微闔，屏息分辨對方的人數。

“三個人，”她說，“但是那怪物不止十頭。”

“而且在不斷增加。”林烈之補充。

明炤勾了勾嘴角，道：“話說回來，你進拉洛星空之後就沒動過手，是不？上，讓我看看你這些年退步了多少。”

“二十五歲當然比不得十八歲，炤姐。”林烈之苦笑道，但依然活動一下筋骨，做了幾次深呼吸。

二十五歲的林烈之比十八歲少了很多東西，但也多了一些。

林烈之在他的夢塔裡參加考核的時候，明烑就意識到了這點，雖然那多的不一定能彌補上少的那些，但現在的林烈之無疑是進步的，即便是警衛司相對悠閒的生活也沒有掩去他的成長。

明烑靠在牆角，偶爾給不長眼湊過來的怪物喂一發火箭炮，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分給了林烈之和明炤。

明炤自不用提，她還輪不到他這個死了七年的弟弟來擔心，令他吃驚的是林烈之。

他現在依然慣用長刀對付體型巨大的怪物，但下手更老辣，招招致命，幾乎看不見多餘的動作。在這樣的黑暗裡他比那些視力退化的怪物靈活得多，長刀每每刺入怪物脖頸，在他從它後背跳開的那一刹那後者便轟然倒地，一擊斃命的乾脆利落是他殘忍背後的溫柔。

明炤用兩腿夾住一隻沙獸的脖子，借著自身體重狠勁一扭，一個後翻拋下那具頭身分離的屍體，掛到了另一隻沙獸後背上。

她注意到了暗中觀察的明烑，心想這影子怎麼連她弟弟偷懶的樣子都模仿了個十成十，沒好氣地揚聲對林烈之道：“讓你的小貓彆在一邊偷懶，進了虛擬世界就得乾活，聽到沒有？”

林烈之無奈地在打鬥的間隙轉向明烑，對他叫道：“小貓，活動一下？”

明烑將火箭筒扛在肩上，一炮轟飛了最近那隻沙獸的腦袋。

他們趕到時與沙獸搏鬥的四人已經倒了一個，還有一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