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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上午不當值,補覺著,起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女孩子們也剛剛玩累了,收了繩子,春燕自接了剖瓜的活兒,分於眾人。貢瓜,就是哈密瓜,大大的,一個都有六七斤重。十餘個女孩子都能得一片嘗嘗鮮,餘下的還能送去孝敬丁氏,趙氏。

這邊思伽與眾人正趁著運動後的熱勁吃了分外爽甜的瓜果,給趙氏處送瓜的阿芒,端著青花白瓷淺底盤子回來道:“恭喜四姑娘,豐姑娘有喜了,姑娘要當姐姐了!”

思伽剛剛淨好了手,正拿帕子擦手呢,聽著這話,一時還要再轉一遍意思:豐姑娘便是豐兒,因為是爹爹的通房,是掙上了姑娘的名兒,府裡上下的仆婦都喚一聲豐姐姐或豐姑娘,娘以外的爹爹的女人懷孕,生下的孩子終歸是自己是弟妹,這喜也沒有道錯,思伽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道:“娘也同喜!”

從禮法上來說,妾室通房懷孕,是身為主母的厚德,反正生下的孩子隻叫正妻母%e4%ba%b2,這是家裡開枝散葉的喜事,也是趙氏的喜事。此事並不太意外,思伽當家四個月,家裡之事不說巨細都在掌握之中,也是無意中知曉了,娘在離京前,給屋裡兩個通房正式停了蕪子湯,隻是懷孕的不是另一個正當韶齡的通房,而是豐兒就難得了,豐兒可是年過三十了,還有很嚴重的婦科病,不影響那啥啥的,就是 幾率低。

思伽加了件中衣,換了件柳青色薄棉小襖,蜜荷色的襦裙,挽了一個簡單的朝雲髻,找了一支今年京裡流行樣式的蜜粉色水晶發釵插了,帶著春燕比以往早一刻鐘去趙氏那邊省安。

嫡%e4%ba%b2的母女,規矩就隨意多了,不等屋外的丫鬟進去通報,思伽就扶著春燕的手先進去了,隻見趙氏坐在榻上,著一件淺紫色竹枝斜襟長襖,挽了一個圓髻,一排六朵含珍珠絹堆宮花,正柔聲細語的和坐在旁邊杌子上的豐兒說話,聽得思伽進來了,才停了話。

豐兒看到四姑娘來了,自然是趕緊站起來,還上前一步,先給思伽行禮。

思伽托起豐兒,努力笑得自然道:“姑娘大喜。”雖然這稱呼古怪,明明早就不是姑娘家了,但是,通房體麵的稱呼就是姑娘。

豐兒眼角含翹,眉中帶笑,垂頭恭敬道:“不敢,不敢,姑娘折煞奴婢了。”

趙氏招手讓思伽坐在自己身邊,抓著她一隻手 ,對豐兒道:“你坐著吧,還有好些話還沒有講完呢。”

豐兒便又坐回杌子上,和原來一樣,隻坐了三分之一。

趙氏接著道:“剛兒說到哪兒了?哦,你手上的事都放給孔嬤嬤,我這裡,你也不用來伺候了,安安穩穩的過了三個月再說。老太太賞你的東西裡,有一匹軟葛布,做小孩子的肚兜最合適,你若悶得慌也可以做做針線。我再撥兩個丫鬟給你使喚,想吃什麼儘管去廚房點,你我主仆二十幾年了,我還不知道你,不是個拿喬兒的,彆委屈了肚子裡的孩子。前頭有方姨娘的例子,不管生男生女的,都是姨娘的位置。家裡都十幾年不聞嬰啼之聲,你如今可是給家裡立功了。”

趙氏說一事,豐兒應一回,趙氏話落,豐兒硬是給趙氏行了大禮,才被丫鬟攙起來退出去。

趙氏揮揮手,餘下的丫鬟們俱都退了。趙氏摟著思伽的肩膀,細細看她,盈盈而笑,道:“我都沒有一點不高興,你又不自在什麼?”

趙氏與思伽實為母女,情似姐妹。思伽看著人家的確沒有一點勉強的高興,自己倒是剛才現在都尷尬得很,道:“怎麼是她懷孕了,她不是很多年了,那……不好嗎?”

趙氏倒是受了提醒,記起了大事,道:“說來我們伽兒也是大姑娘了,第一次,娘不在身邊也沒有害怕,你如今小日子快兩個月了,還沒有來第二次呢,不過,小姑娘家多是這樣子的,等好好調理調理,日子就勻了。豐兒那病大夫換了四五個,藥也吃了不知道多少,前年在官寨又給了德貢家家醫瞧了,看來苗家醫道也有幾分值得推崇,明兒也去平越府借來給你看看,也是參詳參詳的意思。”思伽在正月的時候,第一次來了月事。

思伽訕訕道:“告訴大夫們彆開苦藥哦。”

趙氏唬嚇道:“大夫就是開黃連,你也要一口悶下,可挑剔不得。女人呀,那方麵調理好了,將來嫁到夫家去,後頭的緣法才能跟來。”

思伽倒是有意問問長輩們在京的成果,不過,不管是大哥的媳婦還是自己的相公,雙方家長應該還在過招階段,成與不成都還沒有結果,嘴巴跟河蚌似的閉得死緊,是撬不開的,為人子女隻能等最後的通知。

思伽吐吐%e8%88%8c頭,挨到趙氏肩窩,真心道:“我看話本裡,四十的婦人都能生孩子的,娘何必又那麼著急呢,彆人肚子裡出來的怎麼及得上您的。”

趙氏摟著思伽,摸著她耳後的頭發,一下一下的往上捋,道:“我就是千好萬好的,給你曾祖母,祖父守孝的時間不算,多少年下來,也才一次機會,怎奈得,還是母子緣淺。將來的緣分又怎麼估量呢。你可知道韓家太夫人,育有五子,留到現在的也隻有信國公和六老爺。你父%e4%ba%b2隻有兩個嫡子,兩個兒子,要保著家業,要掙出家業,又怎麼夠用呢。你爹和你哥哥們呐,心心念念的想拿回祖上的功勳,這條路太難走了,太難走了,娘也是想找個人給你父兄分分擔子。”

不管是守疆還是拓土,武將的命運都在生死上徘徊,所以更講究多子多福。趙氏隻是遵從這個世道的法則。

思思以前看到那段寶哥哥說文死諫,是文臣邀名,猛拚一死,圖青史留名,棄君不顧;武戰死,是武將邀功,猛拚一死,圖汗馬之名,棄國於不顧,皆非正死,當時真不懂事,還覺次言論大快人心,如今才知道,那隻是那個年代的憤青厥詞之言而已。思伽如今身在武將之家,長於勳貴世家,才知道,武將不惜死,才是一個國家能興盛的起點,血氣之勇,疏謀少略固然是不可取,但是,冷兵器時代,所有的戰爭都是一場場 戰,一寸寸疆土的開拓和守衛,都是一條條人命排出來的。便說太祖末年,為了擺%e8%84%b1北遼的壓製,太祖傾舉國之力,著意收複燕雲十六州,朝中銳軍皆出,王公侯伯,享爵之家,精英儘出,疆域之爭,雙方都是一樣的血勇多謀,寸土而攻,寸土必守,連皇上都累死於軍中,而各有爵之家,幾乎家家身披國孝家孝,沈家第二代武定侯也是重傷,已冊封的武定侯世子身亡,爵位才落到曾祖父的頭上。便是這樣明知生死難料的戰場,各家的子弟也是爭破了頭要上陣,世襲罔替的軍功之家,既享受了尊貴繁華,也付出了筋骨血肉,否則,單憑祖上的開國之功,朝廷就要一代代的養著隻會啃老的蛀蟲嗎?做夢,朝廷的錢糧從不拿來養著閒人。忠毅伯爵,年俸八百石,差不多八百兩,但是加上四時八節的賞賜,其中,因享爵而受的各種賦稅的減免才是大頭,這樣一算,朝廷一年養下來也要大幾千甚至是上萬兩的銀子,所以,你的家族,要時時刻刻讓朝廷覺得,自己的家族,對得起這個價格的奉養,不然,碌碌無為不出三代,朝廷就要找由頭把爵位給奪了。思伽一直覺得,寶哥哥家裡後來被滅了,那什麼,搶人家扇子,孝期喝花酒都是小節,從太爺以下,兩三代男丁,於國無大功,這才是抄家的根本。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了彆覺得隔應呀◆思◆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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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透露 ...

三月底,煦煦春風吹得百草茂盛,新一屆春闈的三甲榜單也從京城發往各地州府,沈家早就和布政司打過招呼了,還沒有第二天正是公布,就有一份謄抄好的名單送進伯府裡來。惟佑惟俊四隻眼睛從頭到尾找了三遍,對著長輩們期待的目光搖了搖頭。

一張榜單看了那麼久,本來希望也是越來越渺茫的,看見兩個孫子搖頭了,折起了單子,丁氏歎氣道:“伊兒的福分還沒有到,哎,至少又要等三年了,也不知道伊兒何年何月才能熬出頭,女婿一個舉人的功名,也……不好看呀。大郎,總要想個法子幫襯幫襯。”

沈葳也是有點失望,但是身為男子,總是沉穩些,溫言道:“想想三弟,握筆就請的就是舉人,其後國子監博士輪番教導著,浙江第一書院待著,就這樣還是而立之年才中的進士。景年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之前也少有名師指導,第一回下場,就是摸摸深淺,年輕人,就該磨礪磨礪,將來入了仕途,才知道該怎麼走。至於幫襯這種事情,總要他先中了進士,有個好名次,才有下手使力氣的地方。”

趙氏亦是勸慰道:“雖然去年不巧,何老%e4%ba%b2家被調出京城去了,景年寫的幾篇策論,還是請托了翰林院裡的兩位侍講評論過的,都說學問已在中與不中之間了,景年中進士的資質已經到了,可能這次運氣不好,或許文筆不投主考官的胃口,落下來也是有的。再沉澱三年,下一屆許能考個上等的名次呢。”這裡的何老%e4%ba%b2家是沈節的嶽父,去年年頭還在大理寺任職的,年中的時候,改任了福建右參政,因和思伊夫家同姓,提起沈節的嶽家,就加了個老字以示區彆。

丁氏明顯看了眼惟佑思伽兄妹倆才道:“我們這樣的家裡挑%e4%ba%b2家,出身門第權勢富貴,儘要選個四角俱全的,將來他們同輩之間走動起來,才能長長久久的有體麵。我也是明事理的,伊兒出閣那會兒,家裡就是麵兒囊光鮮些罷了,裡頭的家私都快掏乾淨了。伊兒的%e4%ba%b2事,也隻能顧個一處了。可是,如今,沒幾年呢,家裡就立起來了,伊兒就越發委屈了。”

現在沈家是伯爵了,往來之間都是官宦階級。何家呢,家族沒有任何底蘊,何老爺還是個不入流的驛將,驛將在平民眼裡好像是個官,在官仕階級的眼裡就是個衙役,夫家給思伊帶來的最高身份還是舉人娘子。%e4%ba%b2戚之間來往,加上那些彎來彎去的轉折%e4%ba%b2,講究的就是夫家的臉麵,你公公是侯爺,我公公是衙役,你丈夫四五六品,我丈夫還是個舉人,將來最好的狀態還是從七品開始熬,真是考驗心理價值的時候。正常情況,一個家族晚輩姻緣勢頭都是從上微微往下移,可惜沈家掉了個兒,差距本就拉開了,這屆何景年又沒有中,差距隻會越拉越大。其實若前年沈家被那些肖小一鍋端了,便是昭雪了,思伊也是無娘家倚靠之人,境遇更差,如今沈家出頭,思伊還是要麵臨另一種窘迫,這窘迫更多來自於內心的壓力。丁氏這位大家長,天生的同情弱者,哪個兒低了就去操哪個的心,希望孫子孫女的生活線都在一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