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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塔 尤四姐 4218 字 3個月前

不了這決心。題外話先不論,自己在她身上多少也花了心思,想過既往不咎過日子,真把她拽下來,就像煙灰灑在風裡,什麼都沒了。

他皺起眉頭,“後宮無小事,何況是皇後出了岔子。罷了,此事暫且不議,近來動蕩,兒子不孝,連累母後也擔驚受怕。東廠那裡已經著手調查了,不管它是鬼是佛,隻要敢露麵,就打它個原形畢露。母後寬懷,保重自己身子要緊。那些事交給肖鐸去辦,他總有法子查個水落石出的。”

太後點頭,“不管查沒查出來,法事還是要做的,也一並交給他吧!我有了年紀,實在經不得這些,總是沒頭緒,這宮裡也住不下去了。”一麵說一麵撥弄著菩提,起身往佛堂念經去了。

清明很快就到,宮裡管這天叫鬼日子,平時不許燒紙的,今天有特例。各宮的主位早早讓太監準備好了蠟燭高錢,宮門一開就在檻外祭奠焚化,偌大個紫禁城,處處煙霧彌漫,也算一道奇景。

皇後照例每天一鬨,比方好好的,抽冷子哆嗦一下,馬上立起兩個眼睛就罵人。太醫束手無策,國師也束手無策。承乾宮請高僧超度過,宮裡似乎是乾淨了,但是皇後依然故我,照國師的說法是陰魂找到了宿主,就像個流浪的人遇見一所無人看管的宅院,住進去可再也不願意出來了。換句話說,真正的皇後隻怕被排擠在外了,裡麵的人可能是邵貴妃,也可能是榮王。

皇帝畢竟心虛,零零碎碎的消息聽得多了,信以為真。他的帝位是從榮王手裡奪來的,他們母子相繼被他下令處死,陰司裡的債,討要起來快,想到這些很有些懼怕。漸漸便來得稀鬆了。但是皇後的位分依然不可動搖,就算是死,音樓也得死在坤位上。帶著點賭氣性質,自己的東西寧願爛在手裡,也絕不輕易撒開。

後宮不得太平,政局上又出了紕漏。大小琉球百餘年前起依附大鄴,每年進貢從不懈怠。近年來大鄴國運萎靡,這些屬國便開始蠢蠢欲動。大鄴同外邦的絲銀往來全靠海上,琉球傍海而建,滋生出一批倭寇來,專劫官船,搶奪貨銀。皇帝是太平皇帝,遇見這種問題措手不及。內閣官員有的主戰,有的支持談判,肖鐸極力主張開戰,泱泱大國,豈容宵小侵犯。但是打仗要大筆軍需,細談之下他又溜肩了,財政一問三不知,存心站乾岸。

好啊,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他是趁火打劫,想逼他就範麼?皇帝很生氣,偏不信缺了他不能成事,於是召集內閣連夜商議,議來議去,最後決定派使節議和。兩國相交,不動乾戈最好,倘或這條路走不通,也爭取到時間來湊銀子。

前朝如何天翻地覆音樓都管不了了,如今坤寧宮切斷了和外麵的一切聯係,隻要火候到了,她的努力就會有回報。

寶珠端著鈴鐺盅來,看她蹲踞在地上便喚她,“主子,我叫人燉了甜棗羹,您來進些,吃飽了才有力氣折騰。”

她扒開青磚,從底下掏出個金漆鳳紋包鐵釘匣子,小心翼翼打開來看,裡頭手絹包的筒戒還在,大大鬆了口氣。

他說過見物如見人,她把戒指舉著,就光細細地看,戒麵上纏枝紋環繞,那麼精美的做工,一看就聯想起他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她失笑,壞脾氣,人又矯情,可是她那麼愛,不管他的善與惡,對她來說都值得珍藏。她卷起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坐回炕頭,套在自己中指上,並起五指端詳,看著看著眼淚氤氳了臉頰。

心裡暗潮洶湧,總不能叫人看得太透徹。她掖了掖臉,轉頭問,“外麵有什麼消息沒有?”

寶珠道:“都是內廷伺候的下等太監,傳的話也靠不住。說是朝廷要和琉球開戰了,督主撂手不管,皇上正忙著和內閣商議對策呢!”

她遲遲嗯了聲,“是不該管,給人擦%e5%b1%81%e8%82%a1,最後還落不著好,何苦呢!”看了鈴鐺盅一眼,顯然沒什麼胃口,擺手道,“先擱著吧,過會子餓了再吃。我這裡沒事兒了,你去歇著吧!”

她總是夜深人靜時把那個筒戒翻出來看,睹物思人也算是種慰藉。寶珠不知道怎麼勸她,叫她一個人待著才是最好的吧!便道個是,退出偏殿帶上了隔扇門。

音樓倚著引枕,把那筒戒壓在嘴%e5%94%87上,喃喃道:“再等一陣子,就快是時候了……你不知道我裝瘋裝得有多累,可是為了能從坤寧宮出去,累點也值得。現在想想,皇上封我為後,好像也不是件壞事。不破不立,不止不行,索性壞到極處,或許就柳暗花明了。”她笑著,眼淚蓄得太滿,不小心一漾就潑灑出來,“但是在我移宮前你要好好的,我不想失之交臂,我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一起。”

轉眼穀雨,雨生百穀,一年最好的時節。

眼巴巴地盼著,彤雲說過的,到了穀雨就來看她。大約是臨產了,著了床沒法給她寫信,按理一個多月前就該生孩子了,也不知是男是女,母子是否都平安。

可能是算的日子有出入,時間過去好幾天,一直沒等到她來。音樓著急了,怕她出什麼意外,沒事的時候到月台上轉一圈。春天的日光很新鮮,照得久了臉上**辣的。她拿團扇擋住頭頂上那一片,眯覷著眼眺望,宮樓深遠,黃琉璃瓦上萬點金光閃耀,一縱一縱,像小時候拿瓦片在河麵上玩的打水漂。正出神,聽見四六咋咋呼呼從外麵喊進來,在台根下仰脖道:“娘娘快瞧誰來了!”

音樓順著看過去,宮門上小太監領進來一個人,穿著八團喜相逢比甲,人很富態,腳步倒是輕盈的。她順著台階走下去,定眼細瞧,原來念誰誰到,是彤雲回來了!

她喜出望外,上去攜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一通,她養得不錯,珠圓玉潤,益發透出一種風韻來。

彤雲笑著蹲安,“給皇後娘娘請安,我在外一直記掛您,今兒可算見著了,主子好麼?”

好不好的,就那麼回事。主仆倆吞聲飲泣,哭了一陣音樓才想起來,低聲道:“剛生了孩子的不能流眼淚,仔細傷了眼睛。”拉著她往殿內引,很久沒這麼歡喜了,她樂得坐不住,%e4%ba%b2自捧果盤來,趨身問她,“生的什麼?孩子好麼?”

彤雲笑了笑,“是個男孩兒,落地八斤重,了得,可要了我的命了。”言罷略頓一下,嘴角直往下撇,“據說挺好,我迷迷糊糊聽見他放聲兒,嗓門響亮,料著是個齊全孩子。可惜了我那會兒累壞了,沒來得及看他一眼,連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就給奶媽子抱走了。”

她這麼說,音樓有點訕訕的。都是因為她,叫彤雲受這麼多苦,臨了連孩子的麵都見不著。肖鐸這上頭態度很鮮明,他信不過任何人,手上必須捏著點東西才能放心。音樓知道這樣很殘酷,她不敢問彤雲恨不恨,其實不用問,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這麼給人帶走了,誰能不恨呢!她隻管低頭揉捏她的手,囁嚅道:“我都沒臉見你,把你禍害成這樣,你要怨就怨我吧,彆恨他。”

彤雲歎了口氣,“真冤孽啊,您向著他,自己都大包大攬了。我心裡明白,要不是您替我求情,我連活著都不能夠,還有什麼可怨的!孩子帶走就帶走吧,讓他去彆處過普通人的日子,沒什麼不好的。咱們和皇宮打交道,誰過得快活了?所以我雖舍不得,到底得放下。兒子救了媽/的命,誰也不虧欠誰,隻怪緣分淺。”她說著卻又哭了,“可是主子,我雖然這麼勸自己,要想明白不容易。我夜裡做夢還夢見他,他出娘胎,我連抱都沒抱過他一回。所以我是想求主子個恩典,如果將來您和督主能遠走高飛,臨走能不能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我要去找他,就算在天邊,隻要能帶著他,哪怕不回大鄴我也甘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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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娘的苦,音樓想起自己的生母,臨死前拽著她不放,可見天下做母%e4%ba%b2的心都是一樣的。她又羞愧又難過,握著彤雲的手道:“你放心,我能見著他,一定把孩子的下落替你問明白。他防人,不是他願意這麼著,實在是茲事體大,隻有對不住你。”她推窗朝外看,見左右無人才又道,“咱們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也瞧見了,我不拚個魚死網破,這輩子都出不了宮廷。承乾宮鬨鬼的事兒你聽說了麼?”

彤雲見她壓低了聲兒,也竊竊道:“回北京曹春盎就打翻了核桃車,嘰哩咕嚕全說了。又說主子身上不好……”她仔細看她兩眼,“說您嚇著了,最近神思恍惚,可我瞧您還好,不像是撞鬼了。”

她尷尬笑了笑,湊到她耳朵邊上說:“我是裝的,這是逼得沒法兒了,他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受了冊寶的皇後怎麼樣,隻有我自己使勁兒。誰能讓一個瘋子當國母?皇後遭廢,少不得打發到冷宮裡去,橫豎已經瘋得沒邊兒了,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把自己給燒死,也說得過去不是?你來得正好,替我傳話給他,到時候要勞煩他接應我,再找個死囚頂替,否則死不見屍,皇上必然不能罷休。”

彤雲聽得發懵,“敢情他們一口一個您病了,都是您裝出來的?您這份天賦,真叫人佩服!”

音樓嘟囔了聲,“我沒彆的本事,就會裝瘋,我覺得自己裝得挺像,都賴我爹把我生得好。”

兩個人調侃兩句複笑起來,%e4%ba%b2近極了的朋友,在一塊兒能暫時忘了不快樂。音樓又道:“把你配給肖鐸,實在太對不住你,我常想,要是咱們能把名分換過來就好了,不管皇上人怎麼樣,終歸他才是你的正主兒。可惜了總是陰錯陽差,咱們這些人,包括音閣,個個都是求而不得,全怪老天爺作弄。”

彤雲還在思量她要裝瘋死遁的事兒,細想起來這對自己大大有益。她從沒這麼迫切希望他們能逃離,隻要他們好好的,她就能把孩子找回來。

“名分不名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這困境裡掙%e8%84%b1出來。我琢磨過了,您的法子很可行。督主外頭給皇上施壓,您這裡再一亂,他沒了主心骨,哪頭輕哪頭重就鬨不清了。”她撫掌道,“咱們要早能想這法子多好,可惜了拖到現在。”

音樓笑道:“這種事不也得碰時機麼!先前在噦鸞宮太太平平的,要瘋也沒門道。凡事都要撞個巧,眼下時候到了,盛極而衰才能跌得狠。進了冷宮伺候的人少了,屋子著起來,救火的來得不那麼快,燒透了麵目全非,後顧才能無憂。”說著捂臉,“就是罪過大了點兒,萬一一把火燒了大半個紫禁城,那可怎麼得了!”

“這會兒還管那些!不在一個宮苑,屋子隔了十八丈遠,